互穿后被大反派攻略啦

番外 手繩(師以安的獨白)

(一)

我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

這么說,不太準確,因為父親告訴我說,時間到了他就會來接我的。

但,我已經在這個像原始森林一樣的地方生活一年了,他依舊沒有來。

這里叫南疆秘境。

我的師父,是這秘境的主人。

她話很少,總在必要時才說上兩句,一般都是讓我自己看書。

但她卻有個話很多的女兒,叫璃悠。

在這里生活的一年時間里,她總會來找我,從最初一天找我幾次,到現在變成,連睡覺都會跟我待在一起。

我們形影不離。

她的話很多很多,多到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

我時常懷疑她每天說那么多話,她能記住自己都說了些什么嗎。

“記不住啊。”

繁星下,她用手托著臉,手肘支在膝蓋上,笑吟吟地看著我。

我驚訝于她竟然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而更令我詫異的是,她接下來說。

“因為,我們總在一起啊。”

她又一次猜到了我心中所想。

她躺到草地上,雙手枕在后腦勺下面,仰望著天空。

那天的風很溫暖,吹得青草泛起層層波浪,吹得她的碎發飛到了她的嘴巴里。

她用舌頭舔了兩下頭發,呸了兩聲,頭發沒出來,反而使更多頭發進入了嘴巴。

她沒惱,索性嚼起了那一縷頭發,像嚼一根狗尾巴草。

“誒,小安啊。”

她語氣隨意又悠閑,讓我莫名想起了一個人,只是那人是個少年,我對他的印象也不太好。

“你知道穿越嗎?”

我搖頭。

她笑了,瞥我一眼,“那你跟我娘都學了什么?”

我如實作答,“占卜,推演,天文……”

她又笑了,“這些東西你爹不都能教你?那你還跟我娘學什么?”

我想了想,“我爹說跟著師父能學些新東西。”

“什么新東西?”

我跟她講了新學的推演方法,她聽完,坐起來,揚起手向我打來。

我下意識閉上了眼。

沒有疼痛。

耳邊傳來小姑娘銀鈴般的笑聲。

我被耍了。

我很生氣,拍拍屁股上的碎草,站起來就要走。

“誒,小安,別走啊,哎……”

她在后面追我,可我就是不想停下,一口氣跑到屋中,關上了門。

今天我不想跟她一起睡。

她拍打著門,嘴里喊著,“開門呀,我錯了……”

喊到第三遍的時候,我心軟了。

倒不是因為我原諒她了,而是因為如果我不開門,今晚就沒有奇異的睡前故事可以聽了。

聽起來很奇怪是不是,明明我比她大四五歲,卻還要聽她講睡前故事。

但說實話,她很會講故事,講得像真的一樣,而且都不是這個朝代發生的事情。

她講故事時,說的第一句話總是,很久很久之后,有一個人……

好吧,為了故事,我打開了門。

沒有人。

我探頭瞅了一圈,連臺階下方的大缸里面都瞅了瞅,真的沒有人。

她走了,也帶走了風。

今晚,得一個人睡了。

(二)

我關上門,躺回床上,沒有睡前故事,我的腦袋就開始胡思亂想,我想起了她之前說的那些話。

父親為什么要把我留下?

是因為師父的一句“此子與我有緣”?

還是因為,他想讓我學點新東西?

這些理由似乎都站不住腳,畢竟,父親會帶我來,而沒有帶柳柳來,這點就很奇怪。

柳柳是我的親妹妹,比璃悠大兩歲,她也很喜歡跟我待在一起,只是她的話沒有璃悠多,沒有她粘人,也沒有她沒臉沒皮。

若是她跟我一起來,我就有個伴了。

雖說現在也不賴,但我還想再安靜一點。

其實,我不太喜歡人。

因為,他們都很虛偽。

他們會當著父親的面夸贊我,然后在背地里教導他們的孩子遠離我——因為我有一雙可怕的眼睛。

之前,就有一個男孩說,我的眼睛灰撲撲的,像個半瞎。

這個男孩,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個印象不太好的少年,他叫李玄。

他指著我,笑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旁邊站著當朝太子,莫修寒。

莫修寒他沒有笑,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就轉身走了。

他曾經也是會笑的。

我六歲那年,第一次跟隨父親入宮,皇帝叔叔讓我去找他的小兒子玩。

結果,走在半路上,一支利箭飛來,射中了我的發髻。

少年笑得燦爛,我卻嚇得哇哇大哭。

原來,他就是皇帝叔叔的小兒子莫修寒,真是個性格惡劣的壞家伙。

但他的母妃跟他不一樣,她是一個很好的人,按著他的腦袋讓他跟我道歉,說著他不是故意的,是他學藝不jing,箭法不準,這才不小心射中了我。

我聽見他嘟囔了一句,“我準著呢……”

他居高臨下地睨著我,目光在我的眼睛上停留了一會,我以為他又要跟那些討厭的人一樣對我的眼睛做文章了,沒想到他什么也沒說,甩給我一塊手帕,輕哼了一聲,就驕傲地轉身走了。

顯然,他對自己的箭法十分滿意。

我耳朵聽著他母妃的道歉,眼睛卻盯著那個狂妄卻溫柔的背影,直到他走遠。

不知,他現在怎么樣了?

他殺了很多人,皇帝叔叔挺生氣的,不知道會不會罰他。

只是,他殺了那么多人,還是不會笑么……

(三)

第二天一整天,璃悠都沒有出現。

這讓我有些慌張。

讀書的時候,我刻意去翻找什么叫穿越,結果真讓我在一本書里找著了。

穿越,一個靈魂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的過程。

我琢磨著這句話,又繼續看下去。

這本書是師父寫的,上面寫了很多奇怪的話,比如,七星連珠開啟異世之門,比如,一切都是命運石之門的選擇。

看不明白,但我看出來了一點,師父她癡迷于對穿越的研究,甚至想讓穿越者來到這個世界,為此,她于一年前獻出了自己的孩子。

所以,跟我待了一年時間的璃悠,其實是另一個世界的靈魂?

我把書放回原處,當作無事發生。

(四)

我醒來的時候,床頭放著一根手繩。

紅色的繩,漆黑的發,纏繞而成。

紅繩是從書簡上抽的,頭發毛糙還分叉。

不用猜,就知道是誰放在這的。

我在床上坐了一會,盯著手繩,不知該不該拿起來。

畢竟,我有點潔癖。

最后,我沒拿,因為璃悠跑進來,將手繩硬塞到了我手里,“賠禮。”

硬邦邦的兩個字。

她心情不好。

我看著手里的手繩,有點懵,我又哪里惹她不高興了?

“戴上。”她強硬道。

好好,我戴。

她又道:“以后都不準摘。”

我問她為什么。

她說:“因為,你是我第一個朋友,如果我離開了,你得記著我,不然我就沒有在這里存在過的痕跡了。”

“為什么離開?”我問。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一點也不像一個六歲的孩子。

她嘆了口氣,“因為我是穿越來的,我遲早得回去。”

這是一年來,我頭一次聽見她嘆氣。

“你不想回去?”我這么猜測。

“我想。”她看著我,眼睛發著光,“我還沒找到我爸媽在哪,還沒問問他們為什么不要我了,所以我得回去。”

我想起什么,垂下了眼。

她被父母拋棄,被世界拋棄。

而我,被父親拋棄,被神拋棄。

我空有一雙怪異的眸子,卻沒有得到神的眷顧,不能像父親一樣看到未來。

“如果,我能看到未來,就能幫你找到父母了。”

她看了我一會,笑了,拉過我的手,擺弄著那根手繩,“我洗頭了。”

(五)

我得多跟師父學點東西才行,這樣才有可能擁有看到未來的能力,到時候我就能幫璃悠回家,順便看看父親什么時候才能接我。

可我學了四年,書都看完了,卻還是看不到未來。

師父在第二年的時候就跟我說,“你的機緣還未到,神之眼還未降臨到你的身上,你要做的,就是等待。”

四年過去了,我十五歲了。

我問她,璃悠是她等來的么?

她看了我一會,回答說,是。

我又問,她什么時候走?

她說,機緣到的時候。

我覺得她在騙我,我父親也在騙我。

他不會來。

我也不會看到未來。

璃悠可能隨時會走。

我不想相信他們了。

師父說,那就不要信,信你自己。

我迷茫了。

她說的話,顛三倒四。

我一直信她,她現在讓我信我自己?

我該信什么?

信她原本就是在騙我的么?

璃悠聽我說完這些,又伸出手,向我打來。

我再次下意識躲閃。

等我睜開眼,她叼著狗尾巴草,睨著我,“預見到未來了,你不照樣怕?”

原來,她是這個意思。

她見我怔愣,拽著我的袖子,將我拉到樹下,指著一只被螞蟻包圍,生命垂危卻還在掙扎的螞蚱,“你不用開天眼就知道未來它會死,你能做什么?”

我,做不了什么。

“那在意未來干什么?”

她一腳將螞蚱踹飛。

“就像我來到這里,也改變不了什么一樣。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找不到我父母,甚至,我連這個秘境都沒出去過。”

她又嘆了口氣,“不知道我現在那個世界怎么樣了,院里的阿姨會不會找我,找不到我會不會著急,要是他們都沒意識到我丟了呢……”

她咧嘴一笑,眼里卻有點憂郁,“那么也沒什么了不起,你記得我就行了。”

“不會忘的。”

你給我系了繩,我被拴住了,怎么會忘記呢?

(六)

“時間到了。”

師父突然將我叫了過去,這么說道。

“你該走了。”

我看了看站在她身側的璃悠,她向我笑了笑,盡管她隱藏地很好,但我還是看出她的笑容有些勉強。

我走的話,她怎么辦?

還有誰能聽她絮絮叨叨?

我看向師父,四年的時間,她依舊宛如初見的模樣。

她沖我伸出一根手指,點在我的額間。

“遺忘。”

她說了這么一句話。

紅光閃爍,我怔怔地看著她,她好像沒有感情,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來,無論是我,還是璃悠,亦或是她的愛人——如果有的話,我們都沒有影響她,她只是待在秘境,守著自己的世界,也守著這個世界。

信自己。

信自己的世界。

一切就不會崩塌,不會煩惱,痛苦,沒有欺騙。

隔絕視聽,隔絕一切,忘記一切……

遺忘……

我猛地睜大了眼,看向璃悠。

我不想忘記她。

她說,她怕被人忘記。

她總是笑,話也很多,她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如果我也忘記了她,還有誰能記得她?

我想向她走去,四周卻有無數力量在阻擋我,額間的印記也在隱隱作痛。

“你該走了。”

師父注視著我,語氣很淡。

我知道,我知道!

我該走了!

但我想再跟她說句話,我想告訴她我不會忘記她,她想回家,我會送她回去,我會記得她說的那些奇怪的話,我會記得她總是喜歡揚起拳頭,卻從沒落下來過,我會記得她一腳把那只螞蚱踹飛,只是想讓它多抗爭一會,我會記得繁星斜坡草地,會記得她揚起的發絲,會記得她含笑卻憂郁的眼神,會記得她洗了頭,抽了書簡,編了那根手繩……

可我走不過去,我走不過去!

她越來越模糊,水霧使她扭曲變形。

我用力睜大了眼,抗爭著腦中的劇痛,我想把她刻在腦中,誰也別想把她奪走。

忽然,她動了。

她向我走來,緩緩握住了我向她伸出的手。

她沖我一笑,狡黠地眨了下眼,“其實,我也要回去了。但別擔心,我有預感,我們肯定還會遇見的,就算忘記了,我們看到對方的第一眼也會立馬想起來的,畢竟,你有一雙這么漂亮的眼睛,現在又多了這么一個漂亮的印記。”

她的手逐漸放大。

微涼的手指碰到了我額間灼燙的印記,涼涼的,很舒服。

但下一刻,它微微用力,明明沒多大力道,我卻向后倒去。

“再見。”她的聲音很淡,跟師父一樣淡。

我用力向她伸手,卻什么都沒抓到。

她的樣貌逐漸消失在視野。

而我失去意識前看到的最后畫面,只有潔白的世界中,我手腕上揚起的那抹黑紅交纏的手繩。

(七)

我是被人搖醒的。

他們說,他們是先帝派來的使臣,來接我回去。

我有點迷糊,但好歹還記得我被父親留在這里,拜了個師父,待了四年。

我問他們父親呢,他們說他以自身性命換了天地機緣,已是時日無多了,所以他們來接我回去看他最后一眼,然后接替他的位置。

我跟他們走了。

臨走前,我回頭看了一眼。

只有一望無際的郁郁蔥蔥的樹林。

我疑惑地轉了回來,這份違和的感覺到底是什么呢?

我不明白。

我只知道,從那天起,我手上多了一根從未解下的手繩,我的額間多了一枚如血般的印記,我開始能看到未來,代價卻是生命的流逝,不斷遺忘的過去,以及,內心永遠也填不上的洞。

------題外話------

元康十六年,師以安被他的父親留在南疆,那個時候他十一歲,陸璃悠七歲,莫修寒十六歲。

完本后,我很惆悵,所以寫下了這篇番外,是第一人稱,所以可能大多數人不喜歡看,但還是放在這里,留給有緣人發掘吧。

其實,我感覺我好像沒把互穿這個故事寫好,有很多想說的話,到最后,都沒有說,沒有寫,最后只剩下意難平,而意難平的角色中,師以安拔得頭籌。

他最后也沒有成親,算是孤獨終老。

關于二皇子,二皇子他是將師以安看做一種救贖象征,因為他身上有種神性,所以他想靠近他,像信徒求神解救自己的悲慘命運,也求神的寬恕和原諒,并不是真的喜歡他這個人,主要他總是調戲人家,就感覺好像有意思,但其實沒有。

師以安對二皇子吧,他討厭他做出的那些惡心事,所以對他的死并沒有過多觸動,但他心里又對他有一絲同情和憐憫,所以在他死后,才會去他的竹林待著,才會祝他死后能得到超脫。

師以安對陸璃悠,最后算是將一切都埋在了心里,她現在挺幸福的,他就不再多加打擾,那些記憶就讓他一個人記得就好。

對柳柳,他只將她當妹妹,在他感覺出她對他的情愫后,就主動拉開了距離。

大概,就這樣……

我還是喜歡師以安這個小自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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