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鳳華

332 內訌

凌妝頗為惱怒,自她臨朝稱制以來,陸蒙恩和劉通二人最不給面子,內中隱隱的輕慢之意她怎能感覺不到?此番敢當面動手,當她是什么?遂指著黑口黑面的劉通道:“速速拿下燕國公!”

廣寧衛只聽命于容汐玦,當然不管燕國公是誰,三柄雪亮的闊劍齊出,穿過珠簾,呈犄角攻向劉通。

劉通當然不會強斗下去,但見趙興農等攻來,即一個后退出了戰圈,抱拳道:“臣失儀,請皇后娘娘恕罪。”

趙興農不理,說話間,三柄華麗的闊劍已交錯掛到劉通的脖子上。

泰西劍的寒光映在劉通黃沉沉的臉上,蕭瑾已撣了撣袍子,好整以暇地走至水晶簾前,“娘娘監國稱制,燕國公忝為尚書左仆射,不知進退,罪同御前大不敬,便是娘娘慈悲,亦當小懲大誡,否則將來人人學他,官俗國體何存?”

“蕭瑾你個娘炮……”劉通瞪著眼喝罵。

趙興農的劍一壓,他脖子上一痛,竟已出血,當下心中更恨。

廣寧衛是容汐玦身邊的死士,蕭瑾乃中軍副將出身,心理上怎么說也親近一些,劉通的某些猜測也并沒有錯,怨氣騰騰,目中似要射出火來。

這劉通,自鳳和帝離京后就沒什么人能壓得住他,與陸蒙恩也數起沖突,平日在朝會上頤指氣使,顯然不甚將年輕的皇后放在眼中。

他在自己面前說出手就出手,再不懲治一下,未免就太縱著他了。

凌妝心里冷哼一聲,揭開簾子慢慢走了出來,靜靜盯著劉通道:“廷杖二十。領完再來說話。”

劉通一言不發,冷冷瞥她一眼,被趙興農等押解出去。

這還是皇后第一次吩咐廷杖大臣,誰也想不到此人竟會是位高權重的燕國公。

內侍清晰的報數聲從窗欞間透進來。

蕭瑾不僅沒有露出喜色,反而面色凝重。

凌妝也是一樣。

功高震主,桀驁不馴的武將歷代都有,下場都不好。但劉通還沒到功高震主的份上。骨子里流露出來的一些東西已叫凌妝驚訝。

即使比他更加自詡功高的陸蒙恩,也不是這個狀態。

怎么說呢,凌妝直覺此人從骨子里透出一股森冷之意。似乎有什么未知的東西時時跳躍在他眼皮底下,是鳳和帝在朝的時候,所沒有的。

然而這只是一種非常虛無的感覺,稍縱即逝。

待窗外報完數。凌妝道:“將截獲的東西送進宮,我親自查驗。”

劉通在趙興農等的虎視眈眈下整理好衣冠。站在穿堂外再不往前一步,道:“敢問皇后,查驗之后若蕭瑾乃是血口噴人,你又當如何處置?”

他的聲音奇異地平靜。不帶一絲感情。

凌妝卻聽得出其中的威脅,淡然一笑,“御史皆可聞風奏事。蕭尚書盡忠職守,便是有誤會。燕國公也當念他職責所在,不要計較才對。”

蕭瑾猛地看了她一眼,心中不無觸動。

按品級爵位,他本該理讓劉通三分,不想皇后竟好似完全站在自己這頭,就算陛下在朝,也未見得能這般。

卻聽劉通恨聲道:“好得很,我兄弟為陛下馬前卒,不說功勞,刀里來劍里去,從沒皺過一下眉頭,如今卻要折辱在一婦人手上,傳出去叫天下人知道了,劉某也無甚可懼。”

趙興農斷喝:“放肆!”

“你是甚么東西……”

窗外啪啪聲傳來,劉通竟好似與趙興農動上了手。

蕭瑾陪著凌妝來至穿堂之外。

這里是宮苑之間形成的一個天井,內中擺了一些盆景添些綠意,方才執刑的春凳和刑杖還醒目地置于庭心。

劉通與趙興農拳來腳往,前者拳風凌厲,招招攻擊后者要害,不幾個回合,趙興農已呈敗象。

立于一邊的廣寧衛想上前幫手,蕭瑾已揉身而上。

他的身法快捷多變,吞、吐、閃、展、沖、撞、擠、靠,一氣呵成,眨眼間已從各方位出了多拳。

趙興農也不是吃素的,正面牽制住劉通,只見蕭瑾一個搶背,出手如電,一拳搗中劉通腰眼。

劉通吃痛不過,悶哼一聲,扶住后腰回目怒視。

蕭瑾朝趙興農打個手勢,兩人跳開一步。

凌妝揚聲問道:“燕國公莫非想公然反叛?”

劉通剛受了杖責,就算皮厚肉粗沒有傷筋動骨,心里也極為不忿,何況蕭瑾那一拳,真是實打實地痛。

他徐徐直起身子抬眼望著她,冷冷道:“扣這么一頂大帽子,皇后是想乘陛下遠征,效法呂后除去淮陰侯故事么?”

凌妝尚未回答,他已繼續說道:“或者是蕭瑾美風儀,在女子眼中,自然比我這等莽漢可親得多。”

他說的這兩條,任一條傳出去凌妝都有些承受不起。

蕭瑾先變了面色,“燕國公有什么火氣,沖我來便是,侮辱皇后,簡直大不敬。”

劉通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昂然道:“你們沆瀣一氣,怎么說都行。”

皇后雖是監國,但聲望權力與有戰神之名的鳳和帝當然不可同日而語。

凌妝觀他神色,忽想起春耕節時犁田之事,心覺這劉通應該并不像外貌般魯莽。卻為何要如此不顧前后?

既然一時想不通,她也并不想就此順著他的戲路走下去,驀然一笑道:“不知燕國公為何對伏郁侯有這么大的誤會,既說是清白的,一查便知,何故發怒?”

她這里柔聲細氣的,倒叫劉通提在胸口的一口氣不上不下,繼續逞兇不行,就此認了吃虧也不肯。

皇后是君,代天行事,臣子受了杖責也不能置氣,何況他方才已經把話說得那般難聽,再胡攪蠻纏下去,到哪里也說不通了。

蕭瑾道:“物事臣已命人抬至宮門之外,因都是刀槍劍戟,沒有娘娘的旨意,不敢擅入乾寧宮。”

凌妝輕輕揮了揮手:“不妨,我已命人去取。”

默然一歇,四名廣衛士將木箱抬到。

凌妝命打開。

廣寧衛“和”字號大檔頭余宗真以闊劍撬開釘死的木箱。

劉通冷笑一聲,看也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