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鳳華

350 同心結

律王素日里唇色總顯寡淡,帶著三分病弱之美,但今夜矗立于危樓,分明的艷麗刺人心扉,若非看慣了容汐玦那等天姿,只怕凌妝也是難以抵擋的,不過此刻,卻隱隱有種不安浮上了她的心頭。

究竟為何不安,她一時也捕捉不到具體原因。

繼而一想,難道除了自家男人,就見不得諸王好么?心態未免也太不正常了,于是壓下那抹不安,淡定地看母親要送什么給律王。

衛國公府的彩頭轉眼送上了摘星樓。

律王命人打開。

看到匣中物時,他似乎有些意外,隨即面上浮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從里頭取了出來昭示眾人,“南紅玉編的絲絳,手工精致,本王笑納了。”

他雖說得輕巧,凌妝看清那彩頭時,頭差點埋到胸口去,恨不得立刻將母親招過來狠狠訓斥一番。

卻原來是一個杏黃色五角同心結掛墜,結中間和上下綴著三顆血紅的南紅玉。

南紅玉再貴重都罷了,同心結是可以亂送的么?

那是女兒家的定情之物,衛國公府還有誰未曾許婚?莫非還是那個不知死活的程靄?

律王竟當眾將同心結系在了玉帶上。

樓下更是開了鍋一般,嘈嘈切切,什么都聽不分明了。

凌妝心頭煩躁,離開窗邊不想再看。

魏進忙挨至身邊問:“娘娘可要用些夜食?”

凌妝這才醒起時間過得飛快。問:“什么時辰了?”

“剛過戌時。”

凌妝靠到湘妃榻上,粉拳輕握,閉目敲了敲額心道:“竟已這樣晚了。金陵的百姓真是能玩。”

外頭再次放起了煙花,圖利烏斯忽然單腿跪下問:“皇后娘娘,比劍即將開始,末將能去么?”

“你忘記你的職責是什么了?”

不等凌妝開口,一直面沉如烏木的朱邪塞因打碎他的念想,“廣寧衛是暗衛,在宮中不隱藏行止也罷了。你忝為副統領,竟連皇上交代的事也不看重。一心要出頭露臉做什么?”

嵇儀嬪神色緊張地盯著榻上的麗人,卻沒有立場開口。

孰知凌妝笑著睜開眼坐起身,她的笑容輕松明快,瞬間感染了紫薇樓上的人。還沒聽到她說話,嵇儀嬪已經放下了心。

“朱邪統領太著緊了。”凌妝負手走到圖利烏斯面前三步開外,低頭看了他一眼,又斜著朱邪賽因,“一時的暗衛,未必一輩子要做暗衛,若一輩子都不能出頭,別說我不忍,想必皇上也不肯的。那也太對不住你們的忠心耿耿了。”

“皇后!”朱邪賽因眼睛瞪得銅鈴般大,驚訝壓倒了一切。

“你們跟隨皇上那么久,他早與我說過。希望你們幾個封妻蔭子,就算比不得定鼎公等富貴,也不能比牙將們低了去,現在最要緊的是,早些培養幾個能頂替你們的人,你們就大大方方地出頭露臉。早上朝堂。”

說著凌妝一揮手,朝圖利烏斯道:“準了。聽說年年是魯王世子得劍魁,那還有什么意思?不如今年你把劍道的狀元拿了,看中哪家小姐,我替你做主。”

圖利烏斯要去比劍,為的就是討個賞,聽見皇后主動說出這話,不禁熱淚盈眶。

就是朱邪塞因和趙興農,也是血液沸騰。

底下人誰的努力不想被帝后看在眼中?

尤其他們這些身為暗衛的,認定了一輩子藏身于暗處,兢兢業業絲毫不敢懈怠才是永久的職業,誰知皇后突然給他們指出了一條光明大道。

就算從沒去憧憬過,但皇后描述的事實在是每個熱血男兒夢寐以求的。

朱邪塞因默然半晌,抱拳跪在地上。

趙興農膝蓋早就軟了,就等朱邪塞音這一跪,立馬也跟了下去。

這別說對三大統領是天大的好消息,就是底下暗衛中的檔頭、衛士聽見,心頭也雀躍不已。

要升官了,要升官了!而且升官以后的路前輩們眼看都要走了出來,將來連他們也有封侯拜將的機會,這是多么地大快人心啊!

凌妝命他們平身。

外頭銅鑼聲響,風騷的姚九公子已在宣布比劍的規則。

再次走上平臺觀看,但見摘星樓頂那只容一兩人站立的地方安置了一個碩大的玉璧,映照著月光與燈光,熠熠生輝,引人垂涎。

姚九口沫橫飛地描述比賽規則。

“時辰已晚,為給淑女們留出時間拜月乞巧,眾位英雄,摘星樓每層樓上守六方劍士,若能過得那一關的,挑戰上一層,最后只余二人上到樓頂,勝者得這方戰國朱雀綠玉璧,當然,若最后奪魁的壯士今夜看中哪家姑娘,各位貴人都是一個鑲證。我先在這里奉勸各路英雄,謹守身家清白,未曾許婚的規矩,別屆時自討沒趣。”

從姚九這番話里,可以看出大殷皇族有些重武輕文。

前頭比“雅”的琴棋書畫,都由人家女方示意,而這劍一道勝出者,卻好似可以求娶任何一位姑娘。

凌妝不禁驚訝,問盧氏:“倘或一介布衣奪魁,卻要娶王府郡主,那要如何?”

盧氏笑回道:“布衣有那么大的能耐,早就去參加武科考試了,我朝要做武官的途徑不少,有從科舉出身,有從行伍出身,亦可由朝廷大員舉薦,甚至從侍衛、家將出頭的也有。”

“我問的就是真的跳出一個布衣得勝的話……”

盧氏一窒,當即道:“金陵七夕花萼爭輝近百年,自然也有白身奪魁的,娘娘不知當年仁宗的愛女高唐公主就是嫁與七夕出現的劍客符信么?符駙馬后來追隨仁宗皇帝左右,頗得重用,傳做了佳話,公主尚且嫁得,郡主如何就嫁不得了?”

嵇儀嬪喝了些酒,星眼迷離,更加嬌媚,笑盈盈凝著凌妝道:“公主郡主都不在話下,就怕皇后太美,若被一個劍客看中,指認了皇后要為妻,那可就鬧了大笑話了!”

凌妝一笑置之,盧氏已正色道:“儀太嬪失言。”

嵇儀嬪依舊笑盈盈地朝凌妝施禮賠罪。

轉眼,摘星樓各層飛翹的棱脊上站滿了黑衣衛士,手中十八般武器俱全,樓底下也清理出一圈空地來,但凡有要上樓挑戰的,必須在底下登記家世,還得簽個生死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