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鳳華

386 博弈

正文386博弈

正文386博弈

黑漆面的琴,有細密流水般的質感,連珠式樣,隨手一撥,飽滿流暢。八一

凌妝注目香爐中裊裊升起的青煙。

此香是她自制,味若龍誕,卻比龍誕更沁人心脾,當然,若不曾吃下解藥的人嗅上盞茶時分,毒則瞬息之間斃命。

凌妝到底心軟,點香前,在午膳中散入了解藥,分賜予宮人。

只是容承寧到底會不會來,還是個未知數。

想來以他的自信,應該不會顧忌什么,何況一直是忠孝節義化身的律王,在眾朝臣面前,還會給她這點面子。

只要他會來,想必總是逃不過天下第一名琴的誘惑,一曲彈畢,時間就足夠了。

她回到琴對面的蒲團上坐下,摒除雜念。

這樣的事,若是顧慮太多也許就做不了。

憑大殷朝臣的尿性,容承寧死了,局面會大不一樣。

從知道是他一手布的局,制造了瘟疫,引誘容汐玦和父親出海去時,她已定下了這個計較。

若事敗,不過一死而已。

等待中,時間流逝得緩慢,聽到外間響起郭顯臣的通稟聲時,凌妝似覺等了百年。

靜室的門徐徐向兩邊打開,一身素服的容承寧站在門外。

年未弱冠的少年,生得格外秀美,此時縞素已除,他頭上戴著潔白簪珠的束白玉小冠,身著九團龍靈仙紋白褶袍,曳撒上配龍趕珠、海水江牙及八寶紋,面如美玉,目似明星。

門在他背后輕輕闔上。

光潔的地板中間擱了個清漆托盤,上頭擺著一套兔鈕蓮紋天青釉汝窯茶具,明窗照影,恰似雨過天晴后、云開霧散時,九霄澄淡遼遠的那一種藍。

室內香煙裊裊人靜好。

容承寧鳳眸微張,似有一簇火焰升起,臉含笑意:“不知皇后有何事相商?”

凌妝雙手交疊身前,踞坐地上向他略略頷,緩聲道:“王爺不日登基,尚有幾事拜托。”

容承寧目光一轉,已看到凌妝對面三尺開外放著的琴,果然一怔道:“春雷?”似是久違了的模樣。

“今日清理宮藏,偶見寶琴,在我手上倒是暴殄天物了。”

容承寧哈哈一笑,俯身輕輕一撥,“叮咚”兩聲,婉轉圓潤,抬起頭,目中晶亮一片,直望進凌妝眼中,道:“既蒙皇后贈琴,怎能不獻上一闕?”

凌妝綻開淡淡的笑容:“想七夕夜初聞王爺撫琴,如聽天籟,今日王爺有此雅興,倒是我的福氣。”

容承寧光華綻放,似十分高興,方想說什么,忽地長眉斜飛、臉色微變,大步走過來。

凌妝心頭一凜。

容承寧走至中間,提起那只天青釉茶壺,徑直走到她身邊,“鏗”地一聲揭開香爐蓋子,將一壺碧螺春傾了半壺下去。

凌妝呼吸幾乎驟停。

他居然現了!

究竟怎么現的?

對自己的醫術她向來頗為自負,此香純正清淡,絕對不參雜任何藥味,實在想不出他是怎么聞出來的。

她的頭腦嗡嗡作響,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憑他的武功,只怕一瞬間就可以拗斷自己的脖子……

容承寧已經過去打開了兩面的窗戶,一陣深秋的冷風灌進來,很快拂去一室暖香。

他在窗前站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回過頭。

凌妝漸漸從吃驚變做訝然。

他看上去面色從容,似乎并沒有生任何事,方才的舉止好像只是聞不慣那種香,然而又沒有任何的言語解釋,踱至中間,將茶壺輕輕擱回茶盤,在春雷琴后坐了下來。

如果說初開門的時候他的目光如火,那么,此刻就如冰刀。

才閃現一絲僥幸之念的凌妝感覺被兜頭澆了盆水。

世上哪有那般巧的事!他自然是現了。

“皇后想聽什么?”容承寧淡淡地開口,泉水般的清韻,不帶一絲情緒。

對著眼前這如仙似妖的人物,凌妝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下意識地應:“請便。”

他低頭,流亮的音節自指尖瀉出。

凌妝初時還處于惶恐迷亂中,數聲之后,胸中雜念漸消,只覺得這曲子熟悉無比,調子亦是聽慣的,然而她眼前似現了一只涅火而生的鳳,翱翔于梧桐之上,身披五色,鳴中五音,非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飮,百鳥拜伏環繞。

它看中了一只凰,嘹亮地鳴叫著,時而熱烈奔放,時而深摯纏綿,翔舞天際,旖旎綿邈。終于凰隨律而動,與鳳同舞……耳邊流離著清新明快的天音,鳳凰交合,百花齊放。

凌妝胸中突起蕓蕓人海,知音難覓之嘆。

琴聲至高亢處,忽戛然而止。

凌妝微怔,徐徐清醒過來,方才那知音難覓之嘆,明明是操琴的人出,為何會變成自身的感悟?

琴藝高者,莫過于此。

一曲未竟,她心里竟隱隱生出遺憾。

容承寧一雙白玉般的手平按著琴弦,似心潮起伏,又似壓抑著怒氣,終未吐一個字,推案而起,也不作別,唰地推開門舉步就走。

靜室外的人還沉醉在琴聲中不能自拔,呆愣愣地望著那抹潔白的身影消失在長樂宮鳳藻金闕的樓頭。

靈魂歸體,凌妝這才覺,方才他彈的,是一曲極尋常的《鳳求凰》,只是曲調加了些變化,代替了引吭而歌。

劉氏尚不知就里,隨著盧氏一同入室,眼神中還帶著無限的向往崇拜,嘆道:“景律皇的琴藝出神入化,真不知他若操琴而歌,會是何等景況。”

盧氏側目橫了她一眼。

劉氏到底年輕,面紅過耳,吶吶道:“只是惑于琴音,敦夫人難道不覺得么?”

凌妝揭開青銅博山爐蓋,取出里頭剛燃了一小段的線香,幽幽一嘆。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人到底出身于皇宮,玩手腕,論計謀,別說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就是心思純定的容汐玦,又哪里能與他同日而語。

竟連唯一篤定的醫道,在他面前也施展不開。

凌妝想起無端失竊的醫書,唇邊泛起一抹譏諷的笑,將線香丟回爐中,道:“此香惡俗,碾碎丟到御水溝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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