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戀愛了

第十五章 繁華金陵夜半起尸(3)

折騰了大半夜,困意難擋,姜月絨回到房間還沒摸到枕頭就睡沉了。

睜開眼,她身穿黑色勁裝,長發高高束成馬尾,腰間一炳陰氣森森的細長黑刀,名喚游夜,為即將到來的戰斗興奮得顫抖。

她一手按住刀鞘,自言自語道:“你給我矜持點,有這般饑渴么,昨日不是才飲夠了血。”

摸了摸新腕甲,用玄機山產的黑金鍛造的,熠熠生輝。

姜月絨有點心疼,二殿下送她這么名貴的東西,一會打斗不還是沾上血腥,白白污了好東西。他一送東西,她就想著藏起來,擔心磕了碰了,刮花了。

環顧四周,荒無人煙的沼澤地。

今日又是要殺誰?

背后傳送陣啟動,一道女子的輕笑,嬌媚無雙。

“咯咯咯真不知二殿下怎會看上你。你知道幽詭城里有多少人要取你的賤命嗎?今日你落到我手里。”那女子一字一句吐露道,“就別想活著回去。”

姜月絨回眸一看,絲毫沒把她放在眼里,不在意地聳聳肩:“二殿下說晚上要做烤羊肉呢,我可不能讓他等久了。”

說畢拔刀而出,兩道身影交錯對招,都是搏命,誰都不會手下留情。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規則就是如此,若想投降,可以觸動身上的咒語,但那意味著,出去后要接受更嚴酷的刑罰。

那女子在游夜的猛攻下動作稍遲鈍,出現了破綻。

姜月絨毫不猶豫一刀砍向她腰腹,刷的一道熱血噴濺,收了刀,道:“你輸了。勸你投降出去,還能有一點機會保住命。”

女子癲狂地笑著:“哈哈哈哈,左右都是個死,況且我還沒輸呢。”她從腰間掏出一個瓶子,直接倒進嘴里。

姜月絨皺眉,又來一個開外掛的。規則點明只要殺了對方,不管用什么方法,她啐了一口,罵道:“不講武德。”

“啊啊啊啊!”

女子抓著喉嚨,不住號叫,青筋凸起,全身皮膚紫紅,一口血噴出,往后一摔,倒地了。

姜月絨隱隱覺得不妙。事出反常必有因。

果然,那女子又動了兩下。關節咯咯錯位重組,肌肉暴起,復又以一個扭曲的姿態站起來,紫面獠牙,面容早已不是嬌媚可人,眼珠灰白瘆人,變成徹頭徹尾的怪物。

詐尸了!力量速度突增,朝姜月絨撲來!

這一戰,姜月絨吃盡了苦頭,卻還是勝了。那怪物的利爪扎進了肩膀,她的游夜砍出了一個小豁口。

疼醒了。

姜月絨緩緩睜眼,揉了揉肩膀,怎么又夢到了以前的事,這情節就不能再往后延一些,想看美男烤全羊啊。

衡仙葉瞧見姜月絨坐在床上哀嘆不已,以為是為姜越枝杳無音訊而心煩,安慰她道:“越枝師姐一定沒事的。”

姜月絨微微一笑。

嚴望辰敲了敲門,不耐煩道:“太陽都曬屁股了,姜月絨你還不起來。”

姜月絨這才發現屋子里光線明亮,時候不早了。她睡了這么久嗎,伸了伸懶腰,跟沒睡過一樣,渾身酸痛,青蛙讓牛給踩了,渾身不對勁。

許府安靜得出奇,大門緊閉,不許外出。因這病會傳染,全府上下都排查了一遍,除了貼身照顧許小公子的許夫人,幸好沒有其他人染上。

許小公子是得了時疫去世的,秘不發喪。許世昌不敢張揚,等風頭過了,再對外說小公子因娘胎里帶來的弱癥去世了。

尸體按照沈落衡吩咐火化。許世昌精神頹敗,仿佛失了魂,許夫人被隔離在后院,由劉大夫和衡仙葉輪流看顧。

姜月絨跨進飯廳,還沒見人就喊道:“師尊早啊。”

咦,沈落衡不在。

嚴望辰撲哧笑道:“師尊去修補結界了。讓我們在許府等他。”

“啊?!”

嚴望辰像看白癡一樣,瞟著姜月絨道:“金陵城西上空有個缺口,連接著魔界的幽詭城。尊上每隔四年就要前來修補一次。”

姜月絨錯愕的表情令嚴望辰心情愉悅,又繼續炫耀道,“尊上是金陵人,你也不知道吧?”

她把垮掉的下巴扶回去,這還真不知道,沈落衡性格內向寡言,從來沒提過。

姜月絨往嚴望辰跟前湊湊,眼珠滴溜一轉,得意道:“我打賭,你肯定不知道我師尊飛升前的事兒!”

“放屁!”嚴望辰做夢都想做沈落衡的徒弟,搜羅鑒書閣和民間藏書,將神華尊者有關的書籍都搬了回去,看了不下十次!

姜月絨做了請的姿勢,嚴望辰這傻子真的就把書中看到的給她講了一遍。

“你可準備好手帕,一會你可別哭。”

“哭什么?”

“尊上原是金陵人,出生在一個小商販之家,父母是做燈籠生意的,開了家小店。他出生那天傍晚,天邊云霞如錦,彩鳥繞著他家梁上飛,是百年難見的祥瑞,注定他此生不凡。”

“落衡尊上小時候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愛,鄰居們見了都移不開眼,抱著不肯撒手。”

姜月絨敲敲桌子,道:“說重點!”

嚴望辰瞪了她一眼,這死丫頭都沒見過尊上小時候有多可愛!當然他也沒見過……

“尊上從小就很聰明,十歲便熟讀詩書,連私塾的夫子都說他是奇才,等他長大了定會前途無量。”嚴望辰嘆了口氣,眼神漸漸傷感。

“可好景不長,尊上的父親沾染了賭博。把家里的積蓄輸了精光,連店鋪也變賣了。年少的尊上跟著母親擺攤糊燈籠,賺錢還債。金陵城有許多有錢人家,因各種原因膝下無子,想買小孩子回去做養子,而尊上因為出生時的祥瑞之象,很多人家趨之若鶩。尊上的父親便動了歪心思,將兒子賣了!”

“什么!?親兒子也能賣?”姜月絨世界觀坍塌了。在她的族群里,血脈親情是無法割舍的,父母死也會護崽兒。

“還有更慘的呢。”嚴望辰眼眶濕了,“尊上不肯做那家的養子,偷偷逃跑被打了好幾頓……最后他母親在那戶人家門口跪了七天,整整七天,那戶人才答應放尊上回去,但要賠三倍的銀錢。”

姜月絨眼前晃過一個瘦弱的小男孩抱著頭蜷縮在地上,被一群人毆打,而他的母親跪在高門大戶門前苦苦哀求的景象來,吸了吸鼻子,問道:“再后來呢?”

“尊上父親一蹶不振,害了場大病,留下巨債就撒手人寰了。尊上和母親相依為命,過著清苦的日子。要債的人天天上門,將他們家砸得稀爛,屋漏不能遮風擋雨。”嚴望辰揩了揩鼻涕,繼續道。

“直到金陵城西角結界破了。幽詭城的那些逃犯跑下來了,你應該知道幽詭城是什么地方吧,六界最殘酷的煉獄,那些發了瘋的魔族人到處燒殺,金陵硝煙彌漫,城垣殘缺。妙智天尊,噢,當時還只是神尊品階,奉命前來修補結界。在魔族人刀下救了尊上。后面帶去了昆侖修煉。再往后的你應該知道了。”

“那師尊的母親呢?去哪兒呢?”

“那場禍亂中被殺死了。”

姜月絨久久不能平靜,她總以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抱怨命運不公,天道有偏,其實與她一樣命運坎坷的人還有很多。

被自己的父親賣掉,母親死于禍亂,父母雙亡對一個小孩子來說多么殘忍,姜月絨深有體會,眼眶潮熱。

所以當沈落衡回來時,姜月絨這只頭腦簡單,被煽動得一塌糊涂的妖怪,一頭扎進沈落衡懷里。

沈落衡蹙額,氣急敗壞道:“……姜月絨你干什么。”

“師尊,我以后肯定好好聽你的話,給你做好多好吃的,再也不惹你生氣了,再也不獨自行動了……”

念叨了一大堆,還沒說完沈落衡把她推開,冷聲道:“你昨日被兇尸嚇傻了吧。找仙葉給你開點藥治一治腦子。”

中藥味、燒艾的味、炭火的灰燼味,還混雜一些奇怪的味道,姜月絨的鼻子直犯抽抽。

許夫人的病情稍微穩定了些,劉潤剛給她喂了藥,退出去了。

兩人擦肩而過時,姜月絨覺得這人覺得有點不對勁,但說不上來哪里不對。

沈落衡去換了身衣服才進了房間,站在床邊,結手印布下一道結界,對衡仙葉道:“盯好許夫人,不能讓她離開結界范圍之內。你留下照看,等集中營那邊有了消息,我們再通知你。自己小心點。”

“是。”

“月絨和望辰,你們倆今夜跟我去集中營。”

許世昌說金陵城的王太守封鎖了消息,對內宣稱自己能夠擺平此事,派城中軍和修士駐守在集中營,自己則待在了金陵城太守府內。

嚴望辰怒道:“他還有臉自己安穩待著。怎么不自己去守那城。”

一山不容二虎,茯靈閣既已接受了委托,沒到萬不得已,凌云門不便正面介入。

天色暗下來之后,三人趕到集中營,施展輕功翻過高墻潛入城中。

分頭行動,嚴望辰和沈落衡去往城后面探那座可疑的堡壘。

姜月絨換了一身平民女子的粗布衣裳,坐在人堆里,士兵和修士來回巡邏,這里人很多,突然多一兩個人也發現不了。

這群修士都是女子,難道茯靈閣都是女子嗎?

旁邊抱著孩子的女人見她陌生:“小姑娘,你是新來的?”

“是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出去呢,我家小寶嚷著要回家找隔壁的小桃玩。”女人懷中的孩子睡熟了,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小臉紅彤彤。

姜月絨沒來由地想起她師尊來。他這么小的時候,是同他娘親蹲在街邊糊燈籠嗎?

“他幾歲了?”

“七歲了。”

姜月絨悄悄從袖子的乾坤袋里摸出一個暖手爐,她最怕冷,就備下了。

“給孩子暖著。”

“太謝謝你了。姑娘人美心善一定會有好報,唉,真不該被趕到這種地方。好在劉暢大夫在,他護著我們,喝了他的藥,我們一定沒事的。這個給你。”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她善良。姜月絨也不推辭了,接過女子遞過來的白面饅頭:“劉暢大夫是哪個?”

“喏,那就是。”

隨著那女人指的方向看去,一個身著醫袍的大夫,溫潤如玉,正在為平民號脈分藥。只不過左腿走路有一點瘸。不仔細看的話,看不太出來。

“你是劉暢?”

男子回過頭,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站在她面前,布衣糙服之下,也難掩她那雙瀲滟的眼睛。

他將空碗放在藥童端著的托盤上,答道:“我就是。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嗎?”

姜月絨走近一點,悄聲道:“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叫做姜越枝。你可曾見過她?”

說這話時,姜月絨用匕首抵住了這人的要害,他要是敢喊,立馬結果了他。她可不是什么善茬。

劉暢壓低聲音道:“你跟我來,這里巡邏的人太多,說話不方便。”

姜月絨捂住胸口假裝不適,劉暢“攙扶”她進了一處藥棚子,里面堆滿了各種藥材和藥爐。

劉暢確定里面沒別人后,沉吟道:“你要找的人,我見過,她是凌云門的弟子,也在這里,跟幾個弟子關在東塔。王太守不準散播消息,把她們暫扣下了,應該沒有危險。”

姜月絨心下稍安,道:“為何茯靈閣的人沒事?”

“茯靈閣和凌云門的弟子起了沖突,姜越枝主張向百姓公布實情,向外界求援,而茯靈閣是王太守那邊的人,不同意公開,于是建了這座城,將那些接觸過病患和已經......變異的人關在集中營里。”

姜月絨叱罵道:“這王太守有病吧!我看外面那些人好多都是沒病的,已經關在這里很久了的樣子。”

劉暢喟嘆道:“家里有錢有權的,早就賄賂王太守離開了,剩下的都是窮苦的平民。”

姜月絨追問道:“這病是怎么回事?人聽到鐘聲就死亡起尸?”

面前男子似是觸到痛心之事,緩了一陣道:“是我師弟劉潤,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種奇毒,他在水井下了毒,起初只是在南郊的貧民窟里盛行起來,人人都當是普通的時疫。中毒七日過后,當雞鳴寺的鐘聲敲過十二響,也就是子時整,就死而起尸。起尸后極度嗜血,被抓咬到的人,會即刻變成兇尸,傳播很快。”

姜月絨凌亂了,重復道:“劉潤?你師弟?”

“是的。你認識他?”

無章法的線索一下子就連起來了,可疑的地方都順理成章。

有個大膽的想法浮出水面,姜月絨寒聲道:“劉潤是不是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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