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小繡娘

第七十一章 為何要聽你的

過了幾日,陸令姝自己投資建設的成衣鋪子算是開張了。

其實她早就有開店的這個打算了,就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位置,長安寸土寸金,指頭大點的地方都能叫她吃不消,更何況,她根本就沒打算過用崔太夫人給她的銀子,畢竟那些都是原本是屬于陸小姐的,她拿了終究心中不踏實。

崔太夫人知道了也只能是暗自嘆氣,不過既然外孫女執意不花她的錢想自己創業,她也不會說是不支持,就悄悄托人尋了個位置不好不壞的中間地段賣給陸令姝,表面上叫她以為是自己偶然找到的,又不傷她自尊心。

陸令姝在家里窩不住,閑的時候就跑出去搞市場調研,雖然苦些累些但起碼日子有盼頭,總比不厭其煩的找男人參加什么賞花宴強。

后來鋪子開業,她大手一揮給自家的店起了“陸家布莊”,雖然名字簡單了些,但大周朝的套路就是以店主人姓某鋪為名,因此在起名字上陸令姝沒有死多少腦細胞。

她主要是把精力放在市場調研上了,對當下流行的衣服款式進行創新改良,再制成成衣掛在鋪子里賣,一開始小店開張沒什么人去,后來漸漸有了名氣,來買衣服的娘子門竟然都能排起隊來了。

陸令姝見了,心里歡喜的不行,一整日嘴角的笑就沒消失過。

崔太夫人見此,就更不會反對了。反正不管外孫女喜歡什么,開心就好,畢竟人活著,最重要的還是開心嘛。

這一日,陸令姝忙完從自家布莊回來,正巧看見十八娘和她那六哥,說說笑笑的將一個男人從門口送了出來。

呦,今個兒太陽打南邊出來了,素來高傲的十八娘也知道出門送客人了?

陸令姝好奇的走近了,仔細一看,哎呀,這串門的男人還不是別人,她竟然也認識盧九郎!

盧九郎見到陸令姝,眼睛一亮。

“姝娘妹妹,你,你怎么從外面回來,去哪里玩兒了?”

其實這些日子他來秦國公府,明面上是找崔家六郎串門,實際是為了見陸令姝一面。

自從周國公府的賞梅宴他就一直對她念念不忘,只可惜連著登門好多次,卻連佳人的影子都沒見到,反而是那崔十八娘對他殷勤的緊。

盧九郎小時候就不喜歡十八娘,這丫頭太粘人,總是“哥哥”長“哥哥”短的叫的他好生心煩,況且兩人就這么互相看著長大,就算十八娘生的再美,他也跟個睜眼瞎似的。

陸令姝說道:“我剛剛出去逛街了,買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算騙人,她從鋪子出來就去逛街了。

盧九郎嘴角飛揚,露出兩顆虎牙,“你下次逛街記得叫上我,我也喜歡逛街!我帶你去西市看胡姬跳舞,還能喝葡萄酒呢!”

陸令姝一聽胡姬跳舞,下意識的想歪了,“你要帶我去青樓啊?我才不去……”

“什么青樓,那是胡人開的酒樓!”十八娘喊道:“里面只有胡姬祝酒獻舞,旁的啥都沒有,你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

她看不慣陸令姝一來盧九郎就跟她聊得火熱,忍不住出言嘲諷。

陸令姝閉上嘴巴,轉頭瞪她:“我不知道,是因為我以前整日在家繡花,沒想到十八妹妹這個大家閨秀竟然連胡姬祝酒獻舞都知道。”

崔太夫人不在旁邊,她懟十八娘連日子都不用挑。

十八娘聞言臉騰的紅了。

她在盧九郎面前裝了這么多年的乖乖女,竟然一下子就被陸令姝給戳穿了!頓時氣得跳腳,指著陸令姝的鼻子叫道:“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

崔六郎暗叫不好,兩姐妹似乎又要掐起來,忙拉了兩人在身后,對盧九郎笑道:“九郎,咱改日再一起吃茶,呵呵,我忽然想到家中似乎還有些瑣事,就先送你到這了哈。”

說著就關門送客,干脆利落。

盧九郎一走,十八娘面上的怒氣更加掩飾不住了,伸出手來就想去揪陸令姝的發髻這是她的慣用伎倆,陸令姝習慣之后很輕巧的就躲開了。

她還啪的一聲拍掉了對方的爪子,不客氣地說道:“十八娘,想打架我陸令姝奉陪到底,不過若是被外祖母知道了、氣病了,你小心你阿爺第一個饒不了你!”

十八娘恨得咬牙切齒。

別說她阿爺饒不了她,她也不想祖母氣病了,可是這個陸令姝,當真是礙眼的很!

不用說,接下來的日子肯定是不好過的。筆趣閣TV.biqugetv

身為整個秦國公府的女主人,劉氏想要避開崔太夫人欺負一下陸令姝那簡直不要太簡單,在她的眼里,這個死丫頭根本就是個來打秋風的窮親戚,再加上秦國公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陸令姝的日子其實過得并不好。

但她早就預想到了,原本她父母雙亡無依無靠,來到崔家之后就是寄人籬下,外祖母能保護她一時卻保護不了一世,她在外面投資開布莊,一半是為了還程循的錢,一半也是為了外祖母去世之后,她離開崔家還能有個自己的家。

至少有了銀子,安全感就有了,至于家中那些瑣事,也就暫時懶得計較了,畢竟有誰會跟掙錢過不去呢是吧?

閑來無事的時候,陸令姝也給程徽娘畫了幾幅水墨送過去,程徽娘看了很喜歡,也給她回信,兩人在信中探討技法,不亦樂乎。

這么忙忙碌碌的,轉眼就到了一年一度的盂蘭盆節。

云裳高髻,櫻唇桃面玫瑰香,跟在一群幽香裊裊的縣主郡主公主身后,陸令姝感覺自己完全被香風美人包圍了。

托圣人的福,今日一大早她就沐浴更衣去了皇后宮中待命,到了時辰又隨著一大群女眷前往大慈恩寺燒香拜佛,祭奠祖先。

由于崔太夫人年老,路途又過于遙遠,故而沒來,只有陸令姝與劉氏受邀,為此十八娘還氣到不行,不過誰要她不是連個縣主都不是呢,這個劉氏可沒得法子。

差不多到了中午才跟著皇后與眾命婦祭拜完,

皇后說道:“忙活了一上午,大家也該累了,晌午就在大慈恩寺的后院用些素齋吧!”

于是大家一起去了后院,眼巴巴的等著素齋上來。

說是素齋,其實味道很不賴,畢竟是皇室女眷集體秋游。

身旁的縣主們往哪兒走,陸令姝也跟著往哪兒走。

不過她跟哪個也不熟,因而被落在了隊伍的后面。

盧九郎不知道從哪里竄過來的,拉著她的袖子悄悄道:“你跟我偷偷溜出去吧,我帶你去旁邊的集市買糖葫蘆吃!”

陸令姝條件反射的流了一嘴巴的口水,不過她還是嚴肅的拒絕:“若是走了被我舅母發現,少不得回去要領家法,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我以后可就沒法做人了。”

盧九郎擺手道:“哪里會有這么嚴重,以前我跟平康郡主偷溜出去的時候……”

陸令姝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我沒記錯的話,平康郡主前不久似乎剛剛嫁人啦?”

盧九郎原地囧。

陸令姝笑著走開,去了凈室。

里面坐了已經三位縣主,見她進來,不是裝作沒看見,就是投來不屑的眼神。

陸令姝才不管,她走自己的路,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吃素齋,尤其是那道涼拌馬蕨菜,吃得可香了,幾位縣主大概覺得跟她這樣的人坐在一起有損縣主的顏面,紛紛起身走開,邊走邊抱怨:“瞧瞧,跟沒吃過素齋似的,有什么稀奇的……”

其實陸令姝的動靜一點都不大,紫竹是崔太夫人一手調教出來的,最重禮儀不過,見狀氣的摔筷:“真是欺人太甚!”

陸令姝將竹著拿回來擺好:“別管旁人,自己開心就好。”這群人她又不認識,殺傷力連十八娘都不如。

待用完素齋,素點也送上來了,跟著來的,竟然還有個仙女似的小姑娘。

“二娘?你怎么回來!”是李矩的妹妹,陸令姝驚喜的將人迎進來。

許久不見,二娘長高了許多,聞言羞澀的笑:“姐姐上次送我做的布偶我很喜歡,想著這次正好有機會,就親自來謝謝姐姐。”

其實是李矩擔心她不識皇室中人、遭人排擠,在府中特意囑咐過妹妹。

兩人一起聊家常,聊到現下京中最為時興的衣裳樣子和妝容,這些都是陸令姝很感興趣的,畢竟二娘才是真正是皇室貴女,因這次出行前面圍的人太多,她還為沒有機會見到長安時尚風向標獨孤貴妃而遺憾呢!

紫竹見她們相談甚歡,便出去端熱茶給兩人續杯。

陸令姝說得實在口渴,誰料左等右等,紫竹都不曾回來。

她心里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二娘,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我出去看看!”

說完,她提裙匆匆出了門去。

這種擔憂并非空穴來風,主要是那些身份尊貴的命婦們并不喜歡她,劉氏又總處處尋她麻煩,無論紫竹撞上了哪一個,都吃不消。

果然,她去了齋房里,里面的小僮告訴她,紫竹一炷香之前就已經端著熱茶離開了,至今未回來過。

難道是突然不舒服,去了凈房?

陸令姝疑惑著,然而剛出了齋房,她就被兩位面生的婢女給攔下了。

“娘子便是,安寧縣主?”一婢上下打量她,面帶探究。

兩人的打扮皆是清一色的淺綠色半臂裙,一看便是宮婢,陸令姝不知是碰上了哪位娘娘,忙施禮道:“正是,不知兩位姐姐尋我有何事?”

適才那說話婢女便露出一個官方微笑:“倒沒什么大事,縣主的婢女紫竹,適才沖撞了我們貴妃娘娘的儀仗,正在后面打板子呢,貴妃娘娘說打狗還要看主人,要奴婢們過來知會安寧縣主一聲,日后可不準要這小婢子如此不懂事啦!”

宮中只有一個貴妃娘娘,那就是獨孤貴妃,陸令姝的臉霎時一白,外祖母曾對她說過,在這宮里,你就算將圣人惹生氣了也不要緊,圣人氣量大,可萬萬不能惹的一位就是獨孤貴妃這位不僅氣大,一旦惹著了她,好脾氣的圣人也變成了魔鬼。

陸令姝心道不好,趕緊攔住要走的二婢,賠笑道:“敢問二位姐姐,紫竹她是如何沖撞了貴妃娘娘?我,我這就跟著你們去給貴妃娘娘賠罪,還請她手下留情!”

婢女笑道:“縣主想去就去,奴婢們自是管不著的,反正五十板子而已。”

五十板子……而已?!

陸令姝差點暈過去。

紫竹那個小身板,別說五十板子了,二十她怕是都受不住!

陸令姝真的急了,立刻說道:“我跟姐姐們一起回去!姐姐們發發善心,我的婢女年紀還小,她可受不得五十個板子!”

說著將手中的金鐲子全都擼下來,塞到二婢手中。

二婢對視一眼,將鐲子收了,領著陸令姝快步往獨孤貴妃歇腳的跨院行去。

陸令姝一路上心亂如麻,她不知道最懂禮儀的紫竹是如何“沖撞”了獨孤貴妃的車架,但直覺告訴她,這個長安的時尚風向標并不好惹。

今日的事,恐怕是不能善了。

領路的二婢進了禁軍重重侍衛的小院,她也來不及感嘆,心急火燎就邁了進去。

怎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眼看著她人就要進去,刺里忽而伸出橫出一只健壯的長臂,擋住了她的去路。

陸令姝驚訝的抬起頭來:“你,你攔我做什么?”

話音未落,她僵在原地。

因為攔她的不是別人,竟然程循!

男人側對著她,一雙鳳眼不知看向哪里,長臂紋絲不動:“安寧縣主請回吧。”

陸令姝去踩他腳,回你個大頭鬼!你算哪頭蒜!

程循仿佛不怕疼,任由她踩,還能自若的防備她兩只張牙舞爪的小手。

陸令姝抽不出自己的手來,又踩不疼他,氣的捶程循的肩膀:“程循……你,你快放開我啊!有事你等我出來再說!”

她能等,紫竹可等不了!

程循穿了一身禁衛的盔甲,幽冷的光泛著生人勿近的味道。

他兩只大手箍住她亂動的小手,以防被盔甲刮傷,將她拉到一邊去,緊皺著劍眉說道:“姝娘,你不可以進去,我知道你想救你的婢女,但貴妃娘娘的脾氣你不清楚,這樣冒失的進去,只會惹惱了她!”

好巧不巧的,今日正是程循擔當護送獨孤貴妃的侍衛,他剛剛巡視一圈回來,并不知道獨孤貴妃出去轉一圈遇見了什么,只看到車架回來的時候,后面多了一個被兩個內侍押送回來的小婢女。

細觀這婢女的形容,豈不就是陸令姝身旁的丫頭紫竹?

“這次你要聽我的,等會兒……”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程循,你是我什么人啊!”陸令姝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