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妃

第224章 公正

烈日下的一老一少交談甚歡,若不去刻意想著他二人的身份,看起來當真與尋常人家的長輩小輩無差。映入眼前的一切好美好,虞昭忽覺恍然,明白過來什么。

原來“最是無情帝王家這一句話”并非真理,而是句怨言。帝王之情浩蕩足已恩澤六宮,或許卻也是只忠于一人的,所以被冷待的其余佳人便覺他冷心,而得他此情者,如虞昭,當真是十分幸運的……

聞言,虞昭悟到幾分道理,心頭迷霧稍稍散開,卻還是嘟著嘴不開懷,低聲失落道:“祖母說得在理,可我如今,也成了他百花園其中的一朵了,沒有了與陛下的情意,與她們并無何差別。”

“我和寧與她們不同。”南榮夫人笑著伸手幫虞昭正了正頭上挽發的桃花釵,捧著她似玉的臉蛋瞧了瞧,得意道:

“咱們和寧,是陛下千方百計也要求回去的那朵格桑花,四季不謝永遠明朗。如你所見,原不是你非要往那宮里鉆,是他不遠千里尋過來求的,任憑何人,如何攔,都攔不住的,他待你的珍惜,是理所當然該你的。”

“這是自然,咱們的禮數斷斷不能失。”見虞昭覺悟了,南榮夫人欣慰點頭,拿起血葡丹看了看,確實無何異樣之處,松了口氣。“此前聽你為解毒失了血氣,我與你阿祖無一日不擔心,現在可好,有了這奇珍做藥引,便不必憂心補不回來了。”

虞昭道:“雖說是送我的,到底還是得讓陛下看看再說。”

話音剛落,好一個巧兒,那邊御駕親臨的聲音就傳來了,虞昭扶著南榮夫人站起,緩緩向外走去,遠遠就望見對岸楚子凱和南榮衛驍并肩而行,有說有笑正朝著這邊走來。

可空中平白就撐開了虞昭這把大傘,不留余地的橫截了楚子凱的一切恩露,若真是個有母儀天下之風范的還好,定能知曉讓出半面天地供她人存活。誰知她卻是個做不來賢德之舉的世俗之人,一人得到了,就只占著霸著,別說讓了,甚至都容不得旁人窺視。

唯一的好處在于,楚子凱也愿意讓虞昭一人獨有,其余人只能暗咬手絹望洋興嘆,長此以往,各嬪妃從始而的敢怒不敢言轉變成積怨成怒。就會認為,同為天子后妃,沒能得到帝王公平的對待,那熊熊怒火不敢在天子殿面前燒,不想也知遭殃的必然是朝暉宮。

一鬧起來一發不可收拾,再被許多瞧虞昭不順眼的朝臣添筆畫墨渲染一番,恐這虞昭一遭回去,又能造個妖妃出來承受世人吐不干凈的口水了。而自私過度對公平一理視若無睹之罪名,她自認確確實實是坐實了的,逃不掉又不愿該,當真苦惱。

這些話雖說得有些太過絕對,但事實的確便是如此,聽得人心頭美滋滋的,被心愛之人特殊對待的感覺,誰都喜歡,虞昭也不例外,終忍不住展了笑顏,羞怯點頭道:“謝謝祖母,我明白了。”

心結總算開了,聽了一番勸,將滿心醋酸味倒了個干凈,虞昭心頭輕快許多,拿起那裝血葡丹的琉璃盞,若有所思:“無功不受祿,到底讓凌嬪費這么多心,還是要送個回禮過去才好。”

“雖人人都懷揣著一個寵冠后宮,榮耀滿身的理想,可得此理想者終究只得一位,不是她便是你,任誰走到陛下心坎上都做不到所謂公正,機會卻是同等,她們這理想實現不了,是今生沒能修得福分造化讓陛下喜歡,總不能埋怨是因你今生福氣大讓陛下喜歡了去,才阻了她們的路吧?”

“且再不濟,皇家到底為她們給了一生無憂衣食,只要你不恃寵而驕,無端與她們發難,無論怎樣,絕對無任何對不起她們的地方。”

可回觀現實。楚子凱萬人之上的身份在此,后宮于他來說,不單單只是裝著那么多女人的屋子,本就是順理成章成了他身份的一種象征。

六宮粉黛萬千,皆是為他而生,為他棄了自由,盡態極妍為他向天下各藩國展現大楚繁華,甘愿困在宮墻琉璃瓦下一輩子感受不到外頭的春風之暖,本理所當然該得他雨露滋潤余生。

“大楚女子從來忌‘妒’一罪,在西番,所謂‘妒’,本是因爭風吃醋無端挑事才能論上,而在大楚,若不顧慮妾室感受獨占主君不讓,也就夠上這罪名了。如祖母方才所說,眾妃入宮之前,也是被人捧手心的金貴女兒,因我受了陛下冷落,她們委屈得有理有據,我不愿讓,就是無理。”

“并非并非,”南榮夫人擺擺手表示不贊成這話,不以為然又道:“據祖母所知,不論是大楚皇帝還是太子選妃,皆不是宮中強迫誰必須遞了冊子參選,待選秀女之位,是那些官家女孩子們自己削破腦袋都要求得的一個名額。”

“本是事先尊重了她們的想法,她們心甘情愿要求著要當那百花中的一朵,終生大事必定經過深思熟慮才決定的,在此之前,便是已經考慮到了日后身在千萬種艷彩中,會有被埋沒的可能。”

“和寧這話說得有些不妥。”對虞昭心里這一通的想法,南榮夫人不聽也悟到她是什么意思,好似不能理解。“她們有何理由抱怨不公?”

虞昭輕嘆一聲。

獨一無二的東西被多雙眼睛覬覦著,不論像個怎樣中和的辦法,從來都不會成全兩全其美一說。

先不論爭寵奪權這等深宮之人才有機會潛心鉆研的事,放眼煙火民間,但凡一好看點的的首飾,一好用點的物件兒,常常都會淪為女子們勾心斗角爭奪的對象,何況是要相伴一生的丈夫。

虞昭生來是個倔的,世間的東西落入她眼中,不管是物什還是人,要么一點都沒興趣,謙讓個徹底都無所謂,一旦入了眼,必定是她喜歡至極的,若是有人要與她競爭,她絕對是想要當那唯一的絕對勝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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