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妃

第277章紅楓

想當年京州城誰人不知,虞尚書府的門檻總是破的,原是他養在府中繡樓上的兩個女兒惹人惦記,去說親的媒婆扎堆似的往里頭擠,容貌稱得上閉月羞花一贊,才華也配得起蕙質蘭心一夸,家世更是大楚境內第一位,在京州城的風頭無人可比擬。

若在當時,有人提及虞家那個草包長子虞峰,只怕是沒幾個人聽說過,但提起虞瑤虞珠,那可就有談不完的話,二人實屬是眾多情公子的心之所向。

雖在尚書府時受了大夫人的好些打壓,虞珠總唯唯諾諾跟在虞瑤后頭不敢搶風頭,只撿著她剩下的,也還是受不少吹捧奉承,比尋常管家小姐還是要強許多。

定親嫁人時,雖說是虞昭出面讓源帝保的媒,但確實是她先有了虞家二小姐的身份做前提,才能得攀上四皇子側妃這樣的位置。

雖為庶女,但那時有虞昭這個權蓋六宮的宸妃扶持,再有虞尚書府這個強盛母族勢力的加持,便得以一舉成為四皇子正妃。眾看著眼紅,人心底或許存著幾分輕視,但顧忌她身后站著的座座靠山,誰還敢質疑她出生低微配不上此位?

不想洛原事變來得突然,將朝堂上的天地翻了個徹底,宸妃與虞程所屬的勢力懼亡,留下罪名為世人唾罵,她們一走一死倒干凈,空留虞珠這個庶女還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尷尬站在那四王妃的高位,怎能不受盡譏笑嘲諷奚落。

如此看來,虞珠性子大變算得了什么稀奇,神識還是正常,沒有尋一顆歪脖子樹吊死,就算她心態強大了。

以前宮里的一些人,虞昭也大致摸得清楚是什么性子,單只看虞珠婆婆劉太妃渾身的那股刻薄勁兒,就夠她喝一壺好的了。想到此處,虞昭不禁發出疑問:

“按劉太妃那愛拜高踩低欺軟怕硬的習性,竟然還能任由虞珠坐在四王正妃的位置上不下來,倒是仁慈得不像是她的作風。”

楚子凱答道:“你沒料錯,她跟四弟提過千百回要給四王妃休書了,原是因四弟堅持著不答應,又托凌妃去劉太妃面前說了好話,才消停了些。”

“凌妃?”聽有個與事情毫不相關的人參雜進來,虞昭覺得奇怪,皺眉思考著,仔細確認問道:“陛下莫非是說錯了,為何是凌妃,難道不是劉昭容?”

楚子凱確認點頭:“就是凌妃。”

誤打誤撞一席談話,忽好像就明白了什么事,虞昭想了好一會兒,搖頭低聲喃了一句:“怪道呢……”

認真想事情的時候實在好看,楚子凱忍不住輕吻了一下虞昭的額頭,問道:“小腦瓜子又想到了什么?”

總歸不是讓二人開心的事,虞昭不忙著答話,輕輕發力掙扎退出了楚子凱的懷抱,掀開被子下了床,邊穿鞋邊答道:“先前凌妃來我寢殿哭訴那次,她便知我從前也是住朝暉宮的,我原以為是她聰慧靈敏,自己看出你我當年就有了交情,才那樣有底氣來同我較量,不想原來是虞珠同她說的。”

楚子凱搶先一步下床,拿過厚斗篷給她披上,一邊給她穿鞋一邊安慰道:“是就是吧,她原先早告訴過四弟了,昭昭不必害怕。”

無關緊要的事,虞昭不過隨口一提,楚子凱亦沒放在心上,談論就此打住,兩人下了床,梳洗過后用了膳,悄咪咪又溜進了內殿,吩咐馮運帶人嚴守殿門,預備做早就約定好了的事。

“咱們這樣,好似回到了從前一般……”楚子凱一手掌著燈,一手牽著虞昭的手,穩穩扶著她下了密道,忽想起了什么事,笑道:“原以為,我還在東宮時,就能將你娶過門,那時我迫不及待,去洛原前,早早就命人在正殿后頭布置了間婚房,登基后我特地吩咐了人不許改動,昭昭可要看看?”

“不想……”眼前的美好日子舒坦甜蜜,期間關于二人分離的回憶是苦的,虞昭一點也不愿憶起了,挽著楚子凱邊走邊道:

“我原也以為,要個得眾人祝福的婚禮是一生必不可少的事,現在瞧過了許多人與事才明白,轟烈那一刻惹人羨,也不如二人默默恩愛長久來得舒坦,我只想陛下人陪著我一輩子就好,能一起去看葉子,哪里不比鞭炮聲中行那繁瑣禮拜來得自在。”

“今日昭昭這嘴格外的甜啊……”楚子凱心中愉悅,低頭撞了一下她額頭,贊道:“說得太對了,只要你我二人恩愛不改,每時每刻都是良辰時,試問哪晚不能做洞房花燭夜呢?”

好不正經,褪了龍袍就變痞子,離了皇宮,虞昭可就不怕他厲害,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耳朵,勒令道:“待會兒到了人堆里頭,你若再說這樣的混話,我可不會給你面子!”

“夫人好兇啊,怕了怕了……”

楚子凱佯裝害怕告了饒,眼睛卻估量著地方時候,差不多快走到密道盡頭是,迅速吹滅了燈,趁黑不顧虞昭掙扎,伸手上嘴偷了好幾把香,囂張道:“就算再兇,你也是我夫人,面子換來親近,我不覺得是虧了!”

囂張的下場便是吃一個響亮的爆栗子,出了密道進了東宮的書房時,打人的虞昭氣勢弱弱,頂著紅臉低頭整理衣賞,挨打的楚子凱揉著腦袋,一臉溺笑還不長教訓,依然管不住爪子要去招惹,二人又玩笑打鬧了一場,已到了巳時末。

比先前預計的時候晚了些,但卻是趕上了時候,秋冬交接時候的陽光不曬人,卻依舊亮堂堂明晃晃的,照得京州河畔那一片霜葉似火,映在水里更是連著萬里都是紅,萬物枯萎的天地間,京州河畔依舊有著繁花似錦時的熱鬧。

期盼了這么久的愿望實現了,虞昭臉上的笑比紅如二月花的楓葉還爛漫。楚子凱看得癡迷恍然,依舊是那座望江樓,二人所處的也還是那個雅座包廂,仿佛此時離當年二人結伴初游京州城那個夏季只過了一個季度,相隔不算久,所以人與景都不曾變過,不過是相思在暗里走過了無數個秋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