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說著話兒,就看向了顧瑾之。
顧瑾之低垂了眼簾,不和她對視。
“這也是祖宗保佑。”宋盼兒道。
她以為是大夫人派人做的。
但此刻,是萬萬不能承認的。哪怕是自家人,也不能說,小心隔墻有耳。人命關天的時候,宋盼兒知曉輕重。
宋盼兒也不打算深問。
顧辰之能出來就行。
聽到這個消息,宋盼兒很開心,淚意也徹底斂去,笑容輕快起來。
“原告和仵作、尸身都不見了,還查什么?”宋盼兒又道,“今天就該回來了。”
她說得很樂觀,主要是為了安慰大夫人,盡量說些好聽的。
顧辰之今天能不能回來,其實宋盼兒心里也是沒底的。
“大理寺接手了,又要重頭查一遍。辰哥兒一概否認了,吃了點苦頭,卻什么也沒說。”大夫人道。
說到兒子吃的苦,她心里也是萬針齊攢的疼。
現在要查的,就是昨晚闖順天府的人。
“大伯母,這是有人存心害顧家。那昨晚闖順天府的人,只怕也要栽贓到顧家頭上,咱們不得不防。”顧瑾之道,“您需得讓人,今晚之前,就把大哥救出來......”
這話說得眾人一愣,包括大夫人。
她們覺得顧瑾之太著急了。
而顧瑾之,卻覺得大夫人和眾位門客,還是把朝廷爭斗想得有點簡單。她們是不明白那刀光血影的殘酷、
“......”大夫人沉默了下,不知該接什么。
她也想趕緊把顧辰之救出來。
但不能無視法令。
況且太子已經插手。
顧延韜的那些門生,最高的官也只是個侍郎,怎么和太子斗?
怎么救出來?大夫人覺得顧瑾之說話很輕巧。
“......證人和仵作能失蹤,在太子看來。是咱們在耍賴。”顧瑾之道,“既然咱們能耍賴,太子為什么不行?太子一旦以為顧家想弄筆糊涂賬。他也可以的。原告、證人和仵作能失蹤,大哥就不能畏罪自盡?只要大哥一死。什么罪名不能安在他頭上?”
這話,似彈藥在大夫人身邊炸開了,她被炸的面目模糊,五官都變了形,豁然站起身。
她幾乎撞到了炕幾。
宋盼兒和顧玥之也同時變臉。
“瑾姐兒,你別危言聳聽。”宋盼兒捂著胸口道。
剛剛有點好消息,現在又回到了原點。
顧辰之還是很兇險。
“白天下手殺人滅口。總有點忌諱。”顧瑾之道,“一旦入夜,就是殺人放火的好機會。昨晚有人闖入,今晚也可以。到時候。大哥怎么死的,說不清楚,還要被栽贓。”
大夫人臉色慘白。
她把顧瑾之的話聽了進去,身子搖搖欲墜。
顧玥之上前攙扶住了她。
“瑾姐兒,你來......”好半晌。大夫人回神,不再理會宋盼兒和顧玥之,起身往外走,讓顧瑾之跟著她。
宋盼兒讓女兒快去。
顧瑾之就起身,跟上了大伯母。
大夫人把她領到了小書房。
幾位門客已經回去。小書房里只有她們娘倆。
“瑾姐兒,你府上有護衛軍,昨晚是不是你動手把人弄走了?”大夫人直言不諱問顧瑾之。
顧瑾之也很干脆點點頭,道:“大伯母,您別怪我多事。只是,我昨晚來這里,聽您和幾位先生的口氣,是以為事情還有緩轉的余地,還想等大伯出來。大伯母,圣上快不行了,太子想要弄倒顧家,已經到了倉促迫不及待的地步,咱們等不起了。
那個水錦,一個月的身子就自盡,這是很有風險的。若是仵作愣說肚子里沒有孩子,誰有說得清?畢竟那一個月的孩子,沒有黃豆粒大小,說起來也麻煩。
等孩子到了三個月再鬧,大哥的罪名就鐵證如山,豈不是更好?從這里,就可以看得出,太子是狗急跳墻,事情辦得急促。我就連夜叫了侍衛去辦。你放心,我這邊不會露餡......”
“你怎么......你怎么不把你大哥一起接出來?”大夫人聽了顧瑾之的話,更加心煩意亂,已經到了胡言亂語的地步。
“大伯母,那是畏罪潛逃啊。”顧瑾之道,“豈不是更加坐實了大哥的罪名。”
大夫人直打轉。
她問完顧瑾之,也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她現在,腦子里又是一片空白,比前天剛剛發生事的亂還要甚。
亂起來的時候,什么心思都白費,根本想不起來,腦子里跟抽搐一樣,不受她的控制。她失態在書房來回踱步。
直到剛剛,顧瑾之告訴她,大夫人才知道皇帝快不行了。
這些天,顧延韜不回家,大夫人也有這樣的猜測。
可到底不敢肯定。
顧瑾之也這么說,就是十有了。
太子果然狗急跳墻,今晚一定會在牢里下手的。太子昨晚沒有下手,乃是因為人證物證俱在,他可以光明正大給顧家抹黑、殺了顧辰之,又告顧延韜教子不嚴,讓顧延韜從首輔的位置下來。
一切,他都是計劃得好好的。
若是牢里殺顧辰之,不夠名正言順。
可現在,名正言順已經來不及了。
哪怕是掩耳盜鈴,也要盜了。這鈴,太子勢在必得。
顧辰之熬不過今晚。
耽誤一刻,顧辰之就危險一刻。
“怎么辦,怎么辦......”大夫人失措。
顧瑾之上前,拉住了她,大聲喊她:“大伯母,大伯母!”
這聲音很有穿透力,大夫人被驚了下。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也起了些作用。
“瑾姐兒。多謝你提醒我。”大夫人道,“咱們如今怎么辦?”
顧瑾之想了想,道:“大伯母。咱們豁出去了,去鬧一鬧吧。”
大夫人有了點興趣。問:“怎么鬧?”
鬧,是女人的法子,男人只怕想不到。
“大哥入了獄,案子不審?咱們帶著一家老小,去順天府,讓他們現在就審。再找個厲害的狀師,今天不結案咱們就不回來......”顧瑾之道。
這是潑婦策略。
不僅僅要拋頭露臉。還需要撒潑。
那些門生和門客老爺們別說想不到,哪怕想到了,也不敢提。
誰敢讓首輔家的女眷去順天府撒潑?
“這樣行嗎?”大夫人問,“若是順天府的衙役說咱們咆哮公堂。將咱們都抓起來,可怎么示好?到時候不僅僅丟了你大伯的臉,也救不了你大哥。”
“還有我啊。”顧瑾之道,“我帶著侍衛和彥穎、彥紹那那里一站,看誰敢動手。我告訴您。水錦的尸身已經燒了,她兄嫂和那仵作這輩子大約是不會再出現了。您先把大嫂那屋子里的下人都收拾收拾,別叫她們也被人收買了,去做污證。沒有人證、沒有物證,咱們不告他們亂抓人就不錯了......”
去鬧。不管成功不成功,都要丟顧家的臉。
顧延韜以后也要被人笑話。
若是不去鬧,兒子就死定了。
名聲可以慢慢挽回,人死去不能復生。
孰輕孰重,大夫人還是能明白的。
她緊緊攥住了顧瑾之的手,道:“好,瑾姐兒,大伯母就靠你了。你帶著些侍衛,若是有人問,你出門帶侍衛防身,也是情理之中,他們挑不出錯。你大嫂那里,我要再去安頓安頓。”
“那我也先回去安排。”顧瑾之道。
大夫人點點頭。
她們倆重新回到了東次間。
大夫人把這件事,簡單和宋盼兒、顧玥之說了說。
顧玥之眉頭不經意蹙了蹙。但是為了哥哥的命,也豁出去了。
宋盼兒則覺得,這是此前唯一的法子了。
幸好大伯在宮里,要不然他也有不阻攔之罪。
現在,大伯反而摘清了。
鬧得再大,也是家里的女人不懂事。
光腳不怕穿鞋的。
“娘,您就在這里,幫大伯母料理吧。”顧瑾之道,“我先趟元寶胡同。”
宋盼兒是不可能帶著鄒雙蘭去的。
家里的男人不要出現,就她們女人和孩子去鬧。
宋盼兒點點頭。
顧瑾之回了家,把睡得正香的陳鼎文叫了起來。
她把事情和陳鼎文簡單說了說。
陳鼎文嚇了一大跳,道:“王妃,這樣鬧下去,到時候以咆哮公堂把你們抓起來,你們可怎么辦?”
“怎么抓?”顧瑾之反問,“用親衛,還是三營?哪一樣不要經過皇帝?皇帝問起來,就最好不過了。比起咱們,背后指使那人,更怕皇帝過問......”
“皇帝已經睜不開眼,他管不了。”陳鼎文道。
“既是這樣,那親衛和三營就更加動不了。太子難道敢請示就擅用親衛和三營?”顧瑾之道,“你去叫十個功夫好的侍衛,帶著刀劍,咱們這就去了。”
陳鼎文違拗不過她,只得道是。
等他召集好了人馬,卻發現顧瑾之帶了彥穎和彥紹。
陳鼎文大驚:那么亂哄哄的,怎么帶孩子去?
“沒事,讓他們見見世面。”顧瑾之一手牽了一個孩子,對上陳鼎文的目光,她解釋道,“以后,這個家業就靠他們撐著。早早見識人情冷暖,見識點動亂,對他們有好處......”
彥穎和彥紹則不知道何事。
他們只知道,跟著母親出門,所以眼睛都亮晶晶的,很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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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