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閨記事

第525節驚風

秦申四是誰?

這個問題,弘德帝真的有點好奇。

不就是個太醫嗎,怎么還有秘密呢?

大家都喜歡秘密,弘德帝并不例外。

袁裕業神神秘秘的問話,把弘德帝的注意力都集中了過去。

弘德帝坐正了身子,等著袁裕業的回答。

袁裕業則笑了笑。

他頓了下一下,才繼續道:“他是秦微四的弟弟啊。”

“秦微四?”皇帝有點迷茫。

秦微四犯事的時候,皇帝還小,不過七八歲。他那時候,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哪怕知道,這么多年也早已忘得一干二凈了。

也沒人跟皇帝提。

太醫院因為秦微四的事,名聲很差,一時間人心惶惶的。先皇想重振太醫院,除了提拔新的提點執掌太醫院,就是不準其他人再多提秦微四。

久而久之,知道這件事的人越來越少。

袁裕業卻記得很清楚。

當年,袁家正拼了力想和顧家沾親帶故呢。

他母親鉆空了心思,袁裕業永遠都記得跟顧家有關的很多事。

“秦微四是之前的太醫院提點,在彭樂邑之前。后來,他犯了事,入了大牢,卻被殺死在牢里。”袁裕業語氣幽靜道,帶著一股子神秘的味道。

“他犯了什么事?”皇帝問,“為什么要殺他?”

“當年,顧延韜生病,請秦微四看病。顧家不知道設了個什么局,說秦微四害顧延韜,要置顧延韜于死地。顧家把秦微四扭送到了順天府。順天府收監,沒過多久,秦微四就死在牢里,當時這件事影響很大的......”

“為什么?”皇帝茫然。

這件事有什么影響啊?

“......太醫害人,誰聽了不心驚呢?”袁裕業解釋給皇帝聽。然后又道,“到底怎么回事,除了顧延韜,誰也說不清了。秦微四品行不端。倒是真的了。”

皇帝點點頭。

他興趣不高。

當年的顧延韜乃是閣老,正是仕途高升之際,秦微四一個小小太醫,何至于讓顧延韜親自下套去害他呢?

秦微四想害顧延韜,更加合理點。

既然秦微四品行不端,那么秦申四身為他弟弟,應該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吧?

血緣里的烈性,這是改不掉的,皇帝頓時對秦申四沒有好感。

想到太后替秦申四說話,說明秦申四也是用了手段的。想到這里。就更加覺得秦申四居心叵測了。

可怎么記得父皇很信任秦申四呢?

皇帝心里想著,那邊袁裕業已經再說了:“一旦秦申四做了提點,京里的人只怕還會記得秦微四的事,太醫院又要不安寧了......”

這話,看似是替皇帝著想的。

但是。朝政為難的事不止一件兩件,恩師居然有心思討論小小的太醫院,這讓皇帝覺得有鬼。

是不是秦申四是顧延韜的親信?

恩師看不慣任何與顧家有關的人,所以公報私仇?

袁裕業公報私仇的事,也不止這一次。

但是,從前皇帝還是太子,那時候眼界小。覺得能忍受。現在再看袁裕業,覺得他到底小家子氣,目光不長遠,總是做這些叫人不尊重他的事。

皇帝心里有了幾分不滿。

“再說吧。”皇帝道。

他把這頁揭了過去,太醫院提點的奏碟,也放到了一邊。準備過幾日再說。

他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和譚太后鬧不愉快。

譚太后越發倚老賣老,沒必要讓她撒潑,內宮不寧。

當然,他也不想這點小事駁了恩師的面子。

皇帝準備再問問其他人的意見。

袁裕業卻不太高興。

他若是這點小事都沒有辦好,以后朝臣怎么依附他?袁裕業又想到當年先皇為了提拔顧延韜。無條件寵愛顧延韜,什么條件都答應顧延韜,把顧延韜的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顧延韜羽翼很快就豐滿了,能幫先皇獨擋一面。

現如今圣上口口聲聲讓袁裕業幫他排擠顧延韜,卻不肯處處尊重他。

和先皇比起來,圣上差了不止一點。

師徒兩人在心里相互埋怨了起來。

袁裕業想歸想,卻沒有再說什么。

皇帝又忙碌了一天,到了申正,他準備放下手頭的事,回了內宮。

他新得了為孟婕妤,千嬌百媚,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四個月前,孟婕妤原本是東宮新進的宮女,才十四歲。

十四歲的姑娘,花瓣一樣的面頰,柔軟的唇,纖腰款款,青絲涼滑,光可鑒物,皇帝當時就酥了半邊,心里愛極了。

陳貴妃,就是從前的陳良娣,那時候正在懷孕,無法服侍皇帝。她覺得孟婕妤很不錯,就替皇帝收在屋子里。

皇帝去陳貴妃那里,就看中了,收孟氏做了個小妾。。

等皇帝登基之后,封了孟氏為婕妤,賜斕月宮。

而陳氏,只生了個女兒,也封了貴妃,因為她太聰明,著實和皇帝的心意,皇帝破格提拔了她。再有,她舉薦孟婕妤有功。

這是主要原因。

皇帝想到孟婕妤,心情就很愉悅。想到和她下棋,她輸了耍賴嘟起的紅唇,皇帝輕輕笑了笑。

他舉步到了斕月宮,卻隱隱聽到了哭聲:“娘娘,娘娘......”

然后有內侍急匆匆往外跑。

跑得太急,差點沒有見到帶著兩個內侍的皇帝。

等快要撞上的,斕月宮的內侍連忙噗通跪在地上,哭著喊皇帝。

皇帝就知道斕月宮出了事。

“怎么了?”皇帝聲音發緊。

他雖然問了話,卻沒有等內侍回答,繞過跪在地上的內侍,急步進了正殿。

亂在寢殿。

皇帝也顧不上儀態,急匆匆沖了進去。

孟婕妤躺在床上,渾身抽搐,眼睛一個勁翻白。身邊服侍的宮人想按住她,卻見孟婕妤抽搐更甚。

那張嬌俏的臉,已經扭曲,變得難以辨認。

皇帝腳步微頓。

他也有點嚇住了。

“陛下......”原本在按住孟婕妤的宮人。留意到了皇帝,紛紛給皇帝跪下行禮。

衣著單薄的孟婕妤,抽搐得更加駭人,口吐白沫。

“快,快按住她!”皇帝怒喝。

宮人們忙起身,繼續按住孟婕妤。

“去請太醫!”皇帝又道,聲音又怒又急,“請太醫了嗎?”

“已經派人去請了......”一個宮娥跪下,回答道。

從太醫院到斕月宮,約莫一刻鐘。

等太醫趕到的時候。孟婕妤已經抽搐得昏死過去,皇帝臉色鐵青站在一旁。

皇帝額頭青筋直跳。

在等待的過程中,皇帝已經火急火燎。

對趕來的兩名太醫,皇帝火頓時涌上來,破口大罵:“都是廢物。養著你們有什么用?這么慢才趕過來,是爬過來的,狗腿斷了嗎?”

然后吩咐左右,“拖出去打死。”

兩名太醫,其中一位是提點彭樂邑。

彭樂邑嚇得連忙跪下,心想自己即將告老還鄉,難道這樣倒霉。要晚節不保,死在這斕月宮?

“陛下,還是先給娘娘瞧病吧......”跟著皇帝的太監勸道,“要打死他們還不容易?娘娘要緊......”

皇帝這次清醒幾分,道:“還跪著做什么,快去給娘娘診脈!等娘娘好了。再打死你們不遲......”

彭樂邑和另一名太醫連忙爬起來,去給昏死過去的孟婕妤把脈。

主要是彭樂邑診脈。

抽搐,可能是驚風。

而患驚風,最大的可能是肝腎出了問題。

肝主疏泄。等疏泄不暢,氣血凝滯。人就可能會抽搐。

彭樂邑心里大約有了個盤算,給孟婕妤診脈,有點先入為主。而且孟婕妤暈迷,切脈也有點難。

他號脈半晌,眉頭緊擰。

孟婕妤的脈象很微弱,不容易診斷,似弦細。

脈象又弦又細,應該是氣血兩虛的癥狀,而肝凝,應該是脈數。

彭樂邑的手有點抖。

他腦子里情不自禁蹦出方才皇帝盛怒的模樣。

若是治不好孟婕妤,只怕他是無法錦衣還鄉,而是要兒孫扶靈還鄉了。

彭樂邑此刻的壓力是很大的。

他深切脈,終于確定了脈數。

確定之后,他淡淡舒了口氣。

那點弦細的異常脈象在他心底,他有點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卻也不打算去管。他要穩妥起見。

切脈之后,彭樂邑把自己的診斷,告訴了皇帝:“......娘娘這是驚風。風癥從肝腎著手,肝主疏泄,若是肝風不暢,渾身氣血凝固,故而驚風。微臣竊以為用清肝瀉肝湯,可治娘娘的驚風。”

“嚴重不嚴重?”皇帝終于緩了口氣,語氣也好了些,沒打算繼續把彭樂邑和另一名太醫拉出去打死。

“微臣開二十劑瀉肝湯,娘娘每日吃上兩劑。現如今也不敢斷言是否嚴重......”彭樂邑道。

皇帝頓時又不滿,怒道:“還不敢斷言?你居然是太醫院的提點,這么沒用,可是白吃俸祿,欺君罔上的?”

彭樂邑嚇得腿都軟了,又給皇帝跪下磕頭:“微臣無用,求陛下責罰!”

皇帝更加生氣。

既然知道自己沒用,還在宮里丟人現眼?怎么不去死呢?

正在氣頭上,皇帝理智全無。

這時,內侍進來,跟皇帝稟道:“太醫院的孫太醫求見。聽聞婕妤娘娘抱恙,孫太醫愿為娘娘效力......”

孫太醫?

“讓他滾進來!”皇帝呵斥道。

他根本不知道誰是孫太醫。可此刻他正在暴怒,逮誰罵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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