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紀事

第二十三章 布防

衛雍自地牢中出來后,直奔衛康的營房而去。

衛康正在書房之中參看義州城的戰地輿圖,聽到親兵在門外向衛雍行禮的聲音,揚聲道:“是止戈來了?進來吧。”

衛雍推門而入,向衛康行禮道:“父親,兒子有要事稟報。”

“何事?”衛康緩緩從書案后踱出,在圈椅中坐好,抬手示意衛雍坐下說話,衛雍略一躬身,便在下首的圈椅的端坐了。

“父親,那趙成招了。”衛雍坐定后,提起茶壺為衛康添了茶,緩緩說道。

“嗯。”衛康面色如常,端起茶盞淺淺的抿了一口,方問道:“他怎么說。”

“那趙成開始咬定自己無辜,直到用他的家人威脅他,他才松口說是遼東都閫龐海大人指示。”衛雍不急不緩的為自己斟滿茶水,繼續說道:“他說他于軍中收到了家人的傳信,說是要配合遼東都司的龐大人做事,否則就要了他家人的命。”

“兒子之前就已經查過,趙成的府邸在永平府,全家二十多口已全部身亡。那永平知府說是府里半夜走了水,二十多口人都沒能逃出來。”

“趙成顯然是不知道這些,他說義州首戰告捷,他隨大軍駐扎在兀良鎮外,就有一個小兵偷偷的來找他,說龐大人要他勸說世子前往金營偷襲,除此之外,再無他話。”衛雍稍稍皺眉,“兒子問他,可知忠勇伯被誰所傷,他說,正是那向他通信的小兵所為。”

“他說他看到忠勇伯受傷倒下,才算徹底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慌亂之中便調轉馬頭招呼自己的親兵撤退,這才帶了自己那三萬兵馬撤回了義州城。”

衛康聽后沉默半晌,將茶盞隨手放在幾案上,“叮”的一聲脆響,那茶盞竟是四分五裂碎裂開來。衛雍看著那順著幾案滴落到地上的茶水,正要起身招呼外面的親兵來收拾,就聽衛康聲音中隱含著怒火:“那趙成可還說了其他?”

“再沒有了。”衛雍略一思索,繼續說道:“兒子覺得他還有所隱瞞,但是問不出其他了。父親,您看之后”

“你不必憂心,為父自有思量。”衛康站起身來,走向輿圖之后,向衛雍招手道:“你來。”

衛雍幾步走到父親身側,看向那輿圖,問道:“父親,這趙成該如何處理?”

“此事不宜操之過急。”衛康伸手指向義州北邊百里處,說道:“昨日那易九走后,為父便派了斥候悄悄跟了他。你可知,那金兵竟在此處集結了近四十萬的精兵,怕是不出五日,就要攻我大陳了。”

“怎會?!”衛雍一驚,百里,四十萬精兵,義州目前有守兵尚不滿三十萬,且城門城墻因為大戰剛過皆是殘破不堪,此時開戰于陳軍十分不利。

“你這癡兒!”衛康嘆了口氣道:“那易九來尋阿魯臺的尸身不過是個由頭而已,如今他定會利用此事向我大陳發難。事到如今,你且先放下蘇家之事,當務之急是守住這義州城。”

“兒子知錯了。”衛雍垂首,卻聽衛康沉沉的笑道:“不過為父卻覺你無錯。”衛雍驚訝的抬首,就見父親笑容溫和:“男兒應是有幾分血性的,若是你什么都不做,就不配為我衛康的兒子了。”

衛雍還待說些什么,卻見衛康擺擺手,嘆道:“去罷,如今戰事已是迫在眉睫,為父就將整修城墻城門的差事暫且交給你了,時間緊迫,你可要抓緊時間了。”

“兒領命。”衛雍抱拳深深一揖,退了出去。

衛康看著兒子出去的背影,忍不住搖頭嘆息道:“一個兩個皆是如此,我衛家專出癡情兒郎不成。”

衛雍馬不停蹄向著軍營而去,到了大營翻身跳下馬便疾步向著校場而去。

校場上,秦媛正隨著大軍一起舉著長矛一次次的刺殺,胳膊正酸痛難忍,想要放下矛揉一揉,便見演武臺附近的兵騷動了起來。她隨著眾人放下長矛向演武臺上望去,便見衛雍一襲右衽玄色貼里,疾步走了過來。

衛雍走到臺上,抬手示意眾人安靜,便開口說道:“我自大將軍營房而來,大將軍令我帶領將士們務必于三天之內將城墻修筑鞏固。現下衛所軍戶匱乏,人力不足,所以只能辛苦將士們了,共同修繕城門,護我家園。”

“我等愿為將軍盡犬馬之勞。”有將士高聲呼喊著,不多時,整個校場就同時高呼:“我等皆愿為將軍盡犬馬之勞!”

秦媛隨著眾人呼喊出聲,眼神直直的望著高高在上的那個男人,她曾經離他那么近,聽他豪言壯語,揮斥方遒。如今他站在高處,而自己站在這里仰望著他,心里略顯失落的同時,也帶著欣慰,止戈,終于開始走上了他向往的路。

時間緊迫,衛雍立刻安排眾將士投入到修繕工程中。秦媛隨著同伍的幾人被安排在了北門,那里面對著金地,也曾是金人攻城的主要戰場。

義州的城墻不似兀良那般高,卻也有三丈左右,城墻用方磚砌成,以糯米、石灰、桐油熬制成灰漿粕連勾縫,堅固如銅墻鐵壁,所以城墻的損傷并不十分嚴重。而城門卻因金人的攻城車沖擊而搖搖欲墜,兵士們并不懂得修繕之法,也只能幫忙運送材料,在城墻上做好布防。

秦媛跟著眾人將一根巨大的原木扛到城墻下,擦了一把汗,望向北方,喃喃道:“如此急著布防,怕是金人不多時就要攻城了。”

常五聽了她的話,不以為意的撇嘴道:“小秦你不要危言聳聽,那金人幾日前剛被大將軍打的四散逃竄,還死了個皇子,哪有這么快就回來的。”

秦媛微微搖頭,一把抓住另一側的朱有福,問道:“小朱,我聽你昨夜說,你認識守城門的將士。”

朱有福被她問的一頭霧水,滿臉迷惑的點頭道:“對啊,守北城門的一個老兵是俺們屯子的。”

“他現下在么?”秦媛急問道。

“那不是么。”朱有福仍是一臉的懵懂,指向一個站立于城門之上崗樓里的漢子,說道:“咦,那是,衛將軍?”

秦媛抬頭,順著朱有福所指的方向望去,衛雍正站在那漢子身邊低聲詢問著什么,秦媛心中不安更盛,喃喃道:“但愿,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