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紀事

第六十章 兄長

秦媛在金部已然住了十多日了,她知道,金部眾人雖是待自己處處有禮,卻仍然改變不了自己身為質子的本質。

“秦先生,大汗讓我轉告您,三日后的巳時車隊便就可以出發了。”金汗烏善派來專門伺候秦媛的侍女向秦媛躬身行了個漢人禮,用略微生硬的漢話說道:“還請您早做準備。”

秦媛自軟榻上坐起身,懶懶的笑道:“知道了,多謝你。”

她發絲松散的束在腦后,身上的衣衫因為起身的原因,領口微敞,竟是露出一截雪白的鎖骨。此刻她正笑著,眉眼微彎,眼神慵懶,竟是叫那侍女一時看呆了去。

秦媛見那侍女并無反應,略微低頭,抬手整了整衣衫,才繼續笑道:“替我回了大汗,我隨時可以出發。”

那侍女這才回過神來,紅著臉低低的應了一聲諾,退了出去。

秦媛緩緩站起身,向前走了幾步,望向窗外,忍不住低低的嘆息了一聲。哪知自己聲音剛落,便聽到身后的傳來一聲略帶調侃的笑聲:“這如花似玉的少年郎,你因何嘆息啊~”

秦媛猛地轉過身去,就見自己剛才躺著的榻上此刻正躺著一俊美青年,那青年生得一雙狐貍眼,眼波流轉,風流盡顯。此刻他正半躺在軟榻之上,手中折扇輕輕的搖動,似笑非笑的斜睨著秦媛。

此人,正是駱知行。

秦媛見到是他,心中一松,卻又頗為疑惑,他怎會在此地?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秦媛佯裝不識,問道:“請問閣下是誰?”

駱知行聽到她這問話呼的一下從那軟榻上坐起,嗤笑道:“丫頭,你是死過一次,所以把腦子也留在地府沒有帶回來嗎?”

秦媛:“”

駱知行見她臉色鐵青,終于又好心情的躺了回去,笑道:“子誠那個小家伙被我揍了一頓,什么都招了,所以為兄勸你也不要再垂死掙扎了。”

秦媛這才恭恭敬敬的向駱知行福了一禮,低喚道:“駱大哥。”

“嗯。”駱知行聽到這聲大哥覺得頗為滿意,“比叫叔父動聽的多,也比子誠那個小混蛋懂禮的多,難怪會叫衛家那個二郎念念不忘呢。”

秦媛臉一紅,聲音低低的反駁道:“按照輩分,您本來就應該是叔父,這不是您自己要求的,說是不許叫叔父,只能叫哥哥么。”

“當然不能叫叔父,”駱知行折扇啪的一收,側頭望向秦媛,“你大哥我才二十出頭,你們兩個小混蛋一聲叔父,豈不是把我叫老了好幾歲!”

“大哥,妹妹沒記錯的話,”秦媛頓了一頓,才緩緩綻出一個笑容,“您今年已經二十又八了。”

駱知行搖扇子的動作猛地一僵,蹭的一下從榻上躍了起來,幾步走到秦媛面前,咬牙說道:“我這會兒算是徹底信了你就是蘇瑾那個臭丫頭,換了個樣子,嘴巴卻還是那么的不饒人!”

秦媛面無表情的哦了一聲,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大哥,您還是跟我說說,您到這里來究竟是要做什么吧。”

駱知行聽到秦媛的話,立刻收起了臉上玩笑的表情,問道:“你的事情,子誠跟我說了一些,”他望向秦媛,“他說你不愿意太多人知道你的身份,甚至連衛家那小子都沒有說,這又是為何?”

秦媛隨意的拉過一把小杌子坐在了駱知行的對面,緩緩說道:“若不是長兄跟您提起,您會相信借尸還魂這樣的事情嗎?”看到駱知行陷入沉思,秦媛笑笑接著說道:“恐怕更多人會認為我有所圖謀,若不是見到長兄時太過失態,此事我是絕對不會透露給任何人的。”

她說完抬頭望著駱知行,一字一句的懇求道:“還請駱大哥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駱知行定定的望著秦媛,半晌才嘆道:“任何人都不能說么?”

“任何人。”秦媛堅定的點了點頭。

“即使是老頭子?”駱知行一點一點的試探著,“或者是我小師弟,都不能說么。”

“都不能說。”秦媛繼續點頭,駱知行卻站了起來,嘆了口氣,說道:“好吧,好吧,我答應你就是了。”

他邁開步子向著門外走去,頭也沒回的說:“我來不過是想跟你說,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傳信給我。”他頓了一頓,語氣夸張的嘆出一口氣,“唉,可憐我那小師弟,以為你死了,眼睛都快哭瞎了~”

秦媛聽了他的話,眼睛忍不住翻了翻,駱知行哪里都好,就是一天到晚沒有個正經樣子。她正欲分辨幾句,駱知行卻一個縱身,不見了人影。

三日時間過得很快,秦媛很快就隨烏善出發訪陳。

在進入義州城后,秦媛向烏善請求回鄉探望親眷。烏善并沒有阻攔,只是派出了幾位身形高大的護衛隨行,意為保護。

秦媛也只是笑笑,便欣然接受了。她離開屯子已經半年有余,雖然家中常有書信送到衛所,秦媛還是想在離開遼東之前,再見秦氏母子一面。

因為夏季農忙,衛所中的軍戶大半回了各自所居住的屯子,所以這個季節的屯子里頗為熱鬧。

秦媛沿著田埂一路向著家中小跑,還未等走到,便被田里的人喊住:“那可是秦家大郎?”

秦媛停住腳步,望向說話的人。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臉被曬的通紅,赤著上身,正手叉腰望著她。秦媛向那漢子抱了抱拳,回道:“正是,您叫住我可是有事?”

那漢子咦了一聲,邁步走進,看了她幾眼才繼續說道:“還真是秦家大郎,你怎的回來了?”

秦媛心中疑惑,問道:“我回來看看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漢子顯然也很疑惑,他又打量了秦媛幾眼,這才說道:“怎么,你竟是不知道么,你娘和你那妹妹半個月前就被京里來的衛將軍接走了,說是你在軍中立了功,要接你娘去京城享福呢。”那漢子頓了一頓,方又問道:“怎的你卻又回來了?”

秦媛聽了這漢子的話,心中一暖,向他抱拳一揖,道:“原來如此,多謝大叔告知,那我就不多留了,這就走了。”

那漢子仍舊一頭霧水,點頭應了聲:“那你路上小心。”

秦媛謝過,調轉身形,向著來時的路,對著身側的幾位壯漢笑道:“我們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