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紀事

第六十八章 衫裙

秦媛隨著孫媽媽來到了寢室之中,只見雕花的木床上,掛著鵝黃色的床帳,窗下放著一方長榻,榻上鋪著淡青色的軟墊,擺著同色的迎枕,屋中的顏色淡雅,很合秦媛的心意。

孫媽媽自墻邊放衣物的柜中取出一件杏黃色的上衫,一件白羅繡花馬面裙,對著秦媛一禮道:“今日先生隨著將軍入宮赴宴,將軍交代了為先生準備一身簡單的裙裝。”她示意身后的丫頭接過衣物,將秦媛引到妝臺前坐下,方才繼續說道:“先生雖是一介布衣,入宮的服飾也須得仔細斟酌為好。”

她指了指那選出的衣衫,說道:“這衣衫顏色雖然素雅,但是卻是最為保險的,先生為女謀士,還是不要過多的惹人注目為好。”她說著幫秦媛打散束在頭頂的道髻,綰了個簡單的姑娘發髻,簪了支白玉簪,帶了一對玉兔耳墜,笑著問秦媛:“先生看這樣可好。”

秦媛望向銅鏡中的自己,微微有些發愣,她做秦媛的時候一貫以男裝打扮,這還是第一次梳女兒家的發髻。她抬手摸了摸發中的玉簪,一向覺得秦媛這張臉偏英氣,卻不想做了女兒打扮也是頗為俊俏的。

她站起身來,兩個丫頭立刻圍了上來,孫媽媽指著一個約莫十六七歲,圓圓臉,月牙眼的丫頭說道:“這是丁香,”又指了指她旁邊容長臉,細長眼睛的丫頭,“這是海棠。她們二人是二等的丫頭。”

兩個丫頭托著衣衫向秦媛行禮,秦媛點了點頭,笑道:“有勞二位姐姐了。”

兩個丫頭忙搖頭說:“先生太客氣了。”幾步上前,幫秦媛換了衣衫。

秦媛打扮的差不多,便隨著眾人到了樓下,卻見到衛雍已然等在了廳堂之中。

衛雍聽到腳步聲,調轉過身,看著面前的人,一時竟是呆住了。

秦媛略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耳邊不斷跳動的耳墜子,向著衛雍緩緩福了一禮:“勞將軍久等了。”

衛雍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轉過眼神,望向孫媽媽,點頭冷冷的說道:“做得很好。”然后轉向秦媛,說道:“走罷。”說罷便大步出了廳堂。

秦媛連忙跟上,無奈穿了裙裝實在不便,她只能放慢了腳步,緩緩而行。

衛雍走出去十多步遠了,聽到身后沒有聲音,這才停下腳步向后望去,只見身后少女身形婀娜,蓮步款款。衛雍緊緊盯著秦媛,直到她走到近前,來淡淡說道:“我本想著先生出身山野,許會對宮中的規矩不甚熟悉,打算在路上向先生講解一二,如今看來,應是不用了。”

秦媛微微一愣,這才想起,自己穿上這衫裙竟是不由自主就做回了那高門貴女的做派,竟是一時間忘了,秦媛本是山野女子,又能從哪里學的這些后宅規矩。

她卻沒有說話,只是對著衛雍輕輕一福,說道:“屬下會盡力,不會讓國公府失了顏面的。”

衛雍卻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輕笑了一聲,并不說話,繼續向前走去。

入得宮門,秦媛跟在衛雍身后與一同前來的逐海并肩而行。秦媛雖為女子,卻是以衛雍謀士之身入宮赴宴,便被安排在了衛雍的身后。

惠文帝將夜宴設在了太和殿,以示對金部眾人的重視。秦媛隨著衛雍進入大殿之時,尚只有服侍的宮人在殿中來回走動。

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內侍見到三人進來,幾步跑了過來,躬身道:“衛將軍,宴會尚未開始,還請將軍先行到偏殿等候。”說著便抬手將三人往偏殿引去。

入了偏殿,秦媛看到已經有官員到了,正坐在里面喝茶閑話。眾人見到衛雍,并未站起,只是向他頷首微笑。衛雍向眾人行禮后,便坐到了角落之中,不再說話。有人看到跟在衛雍身后的秦媛,便笑著問道:“這便是國公爺說起那名女謀士嗎?”

衛雍點頭稱是,又側首對秦媛說道:“還不快向諸位大人行禮問安。”

秦媛點頭應了,緩緩從衛雍身后走出,對著眾人盈盈一拜道:“民女秦氏見過諸位大人。”

眾人皆是揮手道無需多禮,秦媛謝過,起身再次回道衛雍身后。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便有人笑問道:“老夫聽說,那火燒荒林的主意便是這位秦先生所出,看來秦先生也是精通兵法之人啊。”

秦媛垂目,略一欠身回道:“大人謬贊,小女子不過是僥幸而已。”

“哎~先生太過謙虛了,”另一位身著緋紅色官服的大人捻著胡須笑道:“老夫也聽說,是你尋出了那義州的火炮,才能一舉攻退那金部的國師,此等大功圣上定是會重重嘉賞于你。”

秦媛福身道了一聲不敢,眼睛卻是偷偷瞥向了說話的人。只見那人似是五十上下,眼睛不大眼神卻十分銳利,身上穿了一件緋紅色的官服,胸前繡著正一品仙鶴紋的補子。秦媛心中了然,此人便是當朝首輔少師嚴又庭了。

眾人正說話間,又有一人緩步走了進來。眾人見到此人皆是一愣,便有幾人站起來向他行禮,衛雍也隨著眾人站起,抱拳行禮道:“沈大人。”

沈慎眼神微斂,并未過多的關注衛雍,只緩緩地點了下頭,便徑直走向了嚴又庭身前,躬身行禮道:“學生見過老師。”

嚴又庭擺了擺手,示意沈慎坐下,沈慎便在嚴又庭下首坐了,笑道:“老師今日怎的來的這樣的早?”

嚴又庭笑道:“今日為師恰在內閣當值,便直接過來了。”他頓了一頓,伸手指向衛雍,笑道:“我們剛還說道衛將軍府上的這位林先生,著實是個有才的。若是你府中也能添這么個佳人,為師也就放心了。”

沈慎卻并未轉頭看向秦媛,而是笑著回道:“學生尚在守制,哪里能添什么佳人,老師莫要取消學生了。”

嚴又庭輕嘆了一聲,也就不再多提此事。

秦媛心中卻是頗感疑惑,兄長生母早逝,現下又已經獨立開府,他為誰守制?難道是父親?

她如此想著,便忍不住悄悄的打量著沈慎。身側逐海注意到她的眼神,冷哼了一聲,輕聲說道:“那是個蛇蝎美人,小秦你小心中毒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