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典當密錄

第九十七章

許是因著昨晚睡在岑西眷房中,半枝到底是不安心,所以天剛蒙蒙亮,她便醒了。瞧了瞧外頭還有些發暗的天色,半枝起身,將小塌整理好,又進里間看了看岑西眷。

男人睡得正沉,沒有絲毫要蘇醒的跡象。半枝松了口氣,隨即輕手輕腳的開門,出了廂房。

“半枝姑娘!”

半枝剛掩上門,身后便傳來一聲招呼。

“……劉嬤嬤,早上好。”

半枝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抖,連忙轉身望過去,才發現身后站著的是岑西眷的奶娘,劉嬤嬤。半枝心中有些不大好的預感,但還是笑著同劉嬤嬤問了好。

“半枝姑娘怎的這么早就起身了?少爺還未醒么?”

劉嬤嬤走近了些,拉著半枝到了廊下,這才笑著詢問,神情和藹間又帶著些曖昧,活像是婆婆同新婚的兒媳婦探問閨房之事。

“呃……少爺昨日喝醉了酒,故而睡得沉了些。”

半枝面上有些尷尬的笑意,倒是將昨日的情況如實說了。這劉嬤嬤是岑西眷的乳母,岑西眷還沒有成親,所以他院里的事多是由劉嬤嬤打理,岑夫人將半枝許給岑西眷的事,劉嬤嬤不可能不知道,否則今日也不會早早到岑西眷門口守著,打探消息。

半枝瞞不過劉嬤嬤更瞞不過岑夫人,只好如實告知。

“喝醉了?那你們……”

劉嬤嬤的話沒說完,半枝卻也懂了,面上有些赫然,連忙搖搖頭否認了。

“……唉,少爺他太固執了些,你莫傷心,來日方長嘛……”

劉嬤嬤聞言,略微嘆了嘆氣,猶自失望了一會兒,便拉起半枝的手安慰似的拍了拍,似乎是怕她傷心,還多勸了幾句。

半枝未經人事,眼下被個不大相熟的嬤嬤問起這樣私密的事,當然會覺得尷尬羞澀,所以半枝垂了頭,有些躲避劉嬤嬤的視線,哪里曉得會被劉嬤嬤誤會成傷心!她傷心什么?難道傷心沒和岑西眷睡覺么?

半枝腦子里一團亂,對于這些殷切期盼她和岑西眷睡覺的人,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交流。只能掛著尷尬的笑算是回應,然而在劉嬤嬤眼中這又成了強顏歡笑。半枝生無可戀的聽著劉嬤嬤安慰了她一刻鐘,其間還夾雜著些閨房**,直將半枝臊得臉頰通紅,劉嬤嬤這才滿意的止了話頭。

“半枝姑娘啊,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少,能貼身服侍少爺的人更是沒有,如今你來了,那少爺的起居就交由你照顧了,姑娘是個妥帖人,將少爺交給你,夫人和我都放心的很!”

劉嬤嬤滿臉笑意的囑咐半枝,似乎已經瞧見了岑西眷和半枝日久生情,好事已成的光景,直笑得半枝背后一涼。

“……幸得夫人賞識,半枝定會將少爺照顧的好好的。”

想到昨夜岑西眷折騰人的模樣,半枝就覺得往后的日子沒了安寧,但架不住這是岑夫人的意思,故而還是極‘高興’的應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如今時辰不早了,我已經吩咐人備好了熱水,還得麻煩姑娘您將水端進去,親自服侍少爺起床洗漱了。”

劉嬤嬤朝半枝笑得曖昧,說到‘親自’時還促狹的眨眨眼,半枝有一瞬間覺得自己面前站著的不是深宅大院里的嬤嬤而是青樓里的老鴇。

“半枝謝過嬤嬤的用心,那我便先去了……”

半枝端著銅盆進到廂房外間,隨即站定,朝里間輕輕柔柔的開口:

“少爺可醒了?熱水已經備好,還請少爺起身洗漱。”

半枝垂著眸子,十分安分的站在外間,沒有往里頭窺探一眼。

岑西眷醒了好一會兒,只是一直想著事,這才未起身。此時熟悉的軟糯聲音傳來,又勾起了岑西眷將將壓下的羞恥記憶。

岑西眷的酒量不大好,故此喝醉的時候也是有的,但是有一點卻很奇怪,他醉酒后也是有記憶的,并且這些記憶并不會隨著酒醒而消失。

這就意味著,岑西眷清清楚楚的記得昨夜自己是如何‘折騰’半枝的,也記得他是如何抱著半枝哭嚎的……

岑西眷自醒來便是一臉一言難盡的苦瓜相,所以半枝瞧見他時,不禁有些懷疑,自己昨夜是不是對這位少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否則他為什么一副失了清白的模樣?

“水放下,你出去。”

岑西眷背對著半枝,不去看她,只撂下這么句冷冰冰的話。

“是!”

半枝忽然發覺岑西眷的好了——他可比劉嬤嬤安靜多了,即使討厭自己也不會做出些什么,僅僅是把自己趕走而已,半枝對岑西眷這樣的處理方法很是贊同,既然相看兩相厭,那就不要見面嘛!

半枝連忙應了,沒有絲毫留戀的出了廂房。隨即去了廚房準備尋點兒吃的墊墊肚子,畢竟待會兒岑西眷用飯,她也得在一旁伺候著。

先前聽著少女含著些欣喜意味的回答,岑西眷便忍不住轉頭去瞧半枝,那曉得她動作那般快,岑西眷轉頭未瞧見她的正臉,只看見小姑娘微微瘸著腿,走得飛快,極為利索的出了門。

岑西眷曉得她的腿是如何傷的,卻不曉得她為什么視自己如豺狼虎豹一般,唯恐避之不及,難道不應該是自己厭惡她才對么?明明是她求著母親要到自己身邊的,怎的如今……

岑西眷的疑惑經過一早上的沉淀已經變成了卡在胸口的憋悶,一直到用早膳時都未消解。

“半枝,過來布菜。”

半枝正站在岑西眷右后側低頭打盹兒,卻未想到一直沒出聲的岑西眷會忽然叫自己,濃重的睡意頓時醒了不說,還險些被他嚇出了聲。

“是”

半枝稍稍平復了自己劇烈的心跳,應聲上前。拿起公筷,卻一時不知如何下手。

倒不是半枝不會服侍人,而是桌子上除了岑西眷面前的一碗粥,剩下的便是包子、饅頭、春卷、蒸餃還有一小碟咸菜,這有什么好布菜的?幾乎都是主食,一頓也吃不了多少,她總不能都給他來上一筷子吧?

半枝不了解岑西眷的口味,而岑西眷似乎也沒有要吩咐的意思,半枝悄悄瞥了眼岑西眷喝了一半的粥,硬著頭皮給他夾了一個蒸餃放到他面前的小碟中。

“沒有蘸料。”

岑西眷看都未看碟子里的蒸餃,只淡淡出聲。

半枝復又夾起蒸餃在蘸碟里滾了一圈,重新放到岑西眷的碟子里。

“蘸料里有蔥蒜,不吃。”

岑西眷喝了口粥,不緊不慢的聲音讓半枝眼皮一跳。

半枝眼下也是瞧出來了,岑西眷是在故意刁難她。猛吸了口氣,半枝開始‘盡心盡力’的為岑西眷布菜。

半枝夾春卷

“油炸的,不吃”

“寡淡無味,不吃”

“涼了,不吃”

“太咸了,不吃”

一頓早飯下來,岑西眷面前的碟子都堆成山了,可他一樣都沒吃,僅僅只用完了他面前的一碗粥。而半枝則是被他呼來喝去的一早上。

“太笨。”

半枝面上的笑已經掛不住了,那曉得岑西眷臨出門還要奚落她一句,冷清的眼里滿是嫌棄,半枝的嘴都要被氣歪了,可到底是沒說什么。

“什么德行!”

待岑西眷走遠了,半枝才暗罵了一聲。收拾了碗碟送去廚房。

胡府正廳

胡培和郁錦正跪在胡父胡母面前敬茶。胡縣令是個極威嚴的人,即使是兒子新婚也沒有多幾分笑意,只是面色和緩些,若非給的紅包分量極重,郁錦還以為公公并不喜歡自己。相比較而言,胡母則溫柔多了,一直笑瞇瞇的望著胡培和郁錦,小夫妻要回院子時,還拉著郁錦說了好一會子話,那樣親昵的姿態,讓郁錦受寵若驚。

“錦兒,昨日是為夫孟浪了,我跟你賠個不是。”

胡培和郁錦向父母請完安,便回了自己的院子,現下郁錦正坐在妝凳前,由著胡培替她擦掉殷紅的口脂,再抹上一層藥膏。胡培望著郁錦唇上那道由撕咬留下的口子,眼里盡是心疼之意,十分愧疚的開口跟郁錦道歉。

聽到胡培提起昨晚之事,郁錦有些難以自抑的白了臉。搭在膝上的手也下意識的攥緊,不像是新娘子初經人事后的嬌羞,反倒更像是恐懼。

郁錦身子素來孱弱,在房事上顯然也是經不起折騰的。因著先前與胡培相處的時日,郁錦覺得胡培是個極體貼細致的,處處都將自己照顧得周全,故此也從未擔心過新婚之夜。只是昨夜,郁錦卻幾乎被胡培折騰死,無論她怎么呼喊求饒,胡培竟都視而不見,只待她暈死過去,胡培才堪堪停下。

郁錦醒來時根本動彈不得,渾身上下都是青紫瘀痕,連唇上都被咬傷,今日敬茶若非胡培時時攙著她,她怕是要出丑了。

“錦兒,是我不好,我只是太喜歡你了,我不會再這樣了,你原諒我吧!”

胡培瞧見郁錦難看的臉色,眸中一暗,隨即在郁錦面前蹲下,握著她攥成拳頭的手,仰頭瞧著她,低聲認錯。

郁錦到底年紀輕,不知事,耳根子還軟,眼下瞧著胡培可憐巴巴的樣子,便也不忍心再責怪他。

“夫君,我原諒你了,只是……你下次不要再這般了,錦兒好疼的……”

郁錦有些羞怯的開口,說完便轉開了眼神,不去看胡培。

“好,我答應你。”

胡培瞧著郁錦微微泛紅的耳垂,和如玉脖頸上青紫的痕跡,心中一動,只是嘴上還是應了郁錦的要求。

“少爺,該用飯了。”

半枝端著木質托盤站在書房門口,輕聲詢問。面上沒什么表情,心中卻惴惴不安,畢竟早間才被岑西眷戲弄一頓,誰知道待會兒他會不會故技重施。

“進來。”

清冷的男聲透過虛掩的門傳出來,半枝聞言,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入,將托盤中的飯菜盡數擺到桌上。

“好了,少爺,您可以凈手用飯了。”

半枝備好一應餐具,轉頭瞧著岑西眷還在一旁看書,便又提醒了一句。

岑西眷這次沒再磨蹭,只凈了手在桌前落座。

半枝一直在旁邊侯著,生怕岑西眷突然開口,只是一直等到岑西眷吃完飯,他都沒再說一句話。半枝稍稍松了口氣,上前將碗筷收好,向岑西眷行禮告退。

“待會兒過來書房伺候筆墨。”

半枝的手已經覆上門邊了,卻被岑西眷的一句話,生生止住。半枝回頭望向書桌那邊,岑西眷似有所感,也抬頭回望,二人對視一瞬,半枝便斂下了眸子,也曉得了方才不是她的幻覺。

“……是。”

半枝低聲應了,隨即轉身端著托盤出了書房。走到廊下,半枝都沒想通,為什么岑西眷要讓大字都不識幾個的自己伺候筆墨,這不扯淡么?

越想越心煩,半枝只好將其歸咎于是岑西眷閑著沒事兒凈整些幺蛾子。

“少爺,奴婢可以進來么?”

半枝將碗筷送到了廚房,便按照岑西眷的吩咐又回來了,現下站在門外恭恭敬敬的詢問岑西眷的意思。畢竟有岑西眷在的地方,半枝是不會莽撞闖入的,要得了他的同意才行。

“進。”

半枝應聲而入,走到書桌前,行完禮之后便恭順的垂著頭等候岑西眷的吩咐。

“過來研磨。”

岑西眷抬頭瞥了眼,木頭樁子似的杵在書桌對面的半枝,淡淡吩咐。

“是。”

半枝很少碰筆墨,至于研磨的事兒更是不知道怎么做,好在方才半枝悄悄跑去找了阿言,他慣常跟在岑西眷身邊,想來研磨的事沒少做,半枝眼下便是靠著阿言臨時告訴她的方法蒙混時間。

研磨是件極枯燥的事兒,半枝瞧著手頭上磨了差不多,便有些走神,一雙圓溜溜的眸子落在了岑西眷手中的書上,半枝認得的字不多,只是數字還是認得幾個的,所以現下能分辨出他看的是賬本。

半枝有些驚訝。她老早就知道,岑西眷是個大才子,讀書很厲害,還中過解元,只是沒想到岑西眷這么個書生還會經商,連賬本都看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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