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歸朝

第45節:回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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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莜的聲音在這座五十九丈高的登天臺上飄揚,夜風輕輕吹來,將她的聲音吹淡,她雙眸微亮,直視眼前的少年,九年過去了,他還是當初的模樣。

對她這個問題,封長離明顯愣了下,他不知道她這一想法,更不知該如何回答,空氣一時有些凝滯。

見他不回答,姜莜也未露出失落的神色,反而將他身前的酒杯端了過去,一口喝了里面的酒,然后開始訴說:“朕以前以為此生再無所求,直到遇到了你。”

“年少時,正值天下大亂,朕雖然為女子,卻不甘心一生庸碌無為,便女扮男裝成為家族族長,趁著亂世揭竿而起,最后成就這帝王業,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為了江山永固,朕像男子一樣娶妻納妾,可誰又知道姜國君王是女子了,”

“我一直以為誰都不能令我動心,這輩子也就剩守住這座江山了,可人總會不甘心,男女情愛,我從未體會過,暢游天下,我也不曾做到。”

封長離靜靜坐在那兒,聽她講述過往還有情感。

姜莜伸手撫摸腳邊的磚石,用心去感受這座登天臺,“在一開始修建登天臺的時候,我以為我是想要像上次一樣,去看看那條星河,那輪圓月,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才發現我思念你的時間,遠比想要上天一觀的時間也長。”

封長離平靜的目光多了絲別樣的色彩,他心想情愛就是對一個人的思念嗎?那他有沒有呢?想到這里他忽然覺得心里空空的,像是被人強行搶走了很珍貴的東西一樣,可是他本就無心,怎么會有這樣的感覺?

她稍稍一頓,滿目含情望著他,“當思念成疾,你出現在眼前便是最好的解藥,這登天臺有沒有用都不重要了。”

封長離聽著她的話,接觸到她含情脈脈的眼神,覺得這一幕好像在什么地方見到過。

“天下人都說帝王無情,對皇后妃子無情,對家族手足無情,對子女也不憐惜,可誰又知道帝王的痛苦,分明有心,卻要做到無心無情,這才是世間最悲哀的事。”姜莜的臉上全是落寞孤苦,自己享受萬千榮華,也有莫大的哀愁。

因為她這句話,封長離渾身一顫,“有心,卻非要無心無情,不是仙,而是魔。”在他腦海中出現一道充滿譏笑的女聲,這道聲音轉瞬即逝,他知道這聲音不是外界傳出的,而是他的記憶,在記憶深處有個人這么對他說過。

“你這話是從哪里聽來的?”他顯得有些激動,他感覺得出說這話的人對他很重要,是超過生命的重要。

姜莜狐疑地看著他,“這話是只是我的感受,作為帝王的感受。”

封長離眼眸一暗,深幽如萬年寒潭般的眸子只是在方才濺起了漣漪,如今又重歸平靜,卻多了絲光亮,光芒雖弱,卻讓他整個人看著不一樣了。

若說之前的他是隱藏在星河里的一顆小星辰,現在就是懸在北方的長庚星,耀眼奪目。

“我說我喜歡你,要是你之前不知道就算,但現在你知道了,就算是仙人也不該不做反應,拒絕還是答應?”姜莜又問他剛才問題,她迫切想知道答案。

因為仙人有無窮壽命,而她不一樣,人生短暫,若是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那她會珍惜哪怕一分一秒。

若是他拒絕……也算是斷了念想。

她的帝王之道,就是抓住機遇做一切能做的事,而現在她就要趁他在,和他說清楚了。

封長離不是猶豫不決的人,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感覺到了嗎?我無心,何來情愛?”他對自己無心的事毫不忌諱,好似真的看淡了一樣。

她以為他拉自己的手是準備說……沒想到他竟然沒有心!那她剛才的話豈不是……

姜莜驚疑道:“為什么?”

“仙人本無心。”他說了一個用慣了的答案,或者說這是所有仙人規定好的答案,可他隱隱覺得不對,尤其是腦海有道聲音在譏笑反對。

“你說的不對。”姜莜反駁一聲,隨后又覺得他不會用這樣的事欺騙自己,況且他的手很冰冷,胸膛處也未有心跳的動靜,她抓緊他的手指堅定道:“那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也夠了,你陪在我身邊好嗎?”

她的眼神倔強,可最后一句話卻充滿了哀求,此時的她丟掉了作為皇帝的所有尊嚴,只為一個人。

良久后,封長離才說,“我有時間會來看你。”他本來可以直接拒絕的,但話到了嘴邊,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阻止他,導致他說出這個答案。

姜莜粲然一笑,明艷動人,“有你這句話已經足夠了,這一生,再無遺憾。”

十年匆匆而過,姜莜的三千墨發上已經染上白霜,身上的帝王威勢也更重,太子也已經長大成人。

登天臺還是原本的模樣,今夜月正圓,姜莜褪下龍袍,換上素凈的常服到了登天臺上。

“你今日來得這么早?”姜莜微笑著,平素里都是她在這里等他。

“你想要長生嗎?”封長離轉過身看著她,“我不想你死。”

他一直都不明白什么叫感情,可和她呆久了,就不想讓她離開,他想過以后若是沒了姜莜的日子,又是他一個人整天閉關打坐,或是漫無目的的游蕩,那樣的日子,就算是打發時間也過得極慢。

“我想要長生,卻不想無心。”姜莜肯定道:“人之生死皆有定數,我早就看明白了。”

封長離靠近她,在距她不到半尺遠的時候凝望著她的雙眸說:“你在騙我。”

姜莜無奈一笑,“什么都騙不過你,我十年前和你說人生再無所求,可人只要活著就會不斷有欲望,以前想讓你陪著,現在想與你長生,可沒了心就不是我了,那我還會想現在這樣對你有感情嗎?若是沒了,那要長生何用?”

“說不定有別的辦法?”封長離低聲呢喃,他明白她的話,更不想她和自己一樣。

以前他覺得沒有心也一樣,現在他想找一顆自己能用的心,放進自己胸口,感受一下心跳,體會一下什么是情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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