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嫁

第六十九章 撒嬌

禧鸞宮偏殿一側的花廳里很是熱鬧,沒有長輩在場,閨秀們有聊不完的話兒。

多多少少的,大家都提到了衛國府,只是礙于衛國公夫人就在珠簾一側的偏殿里坐著,眾人沒敢說的太多,聲音也都放得很低。

“本來衛國府的小姐今日也是要進宮來的,只是聽說忽地病了,就不來了。本來聽聞她很是與眾不同,我還想見見的。”說話的人語氣里有幾分失落。

“也真是會挑時間,偏趕上太后召見時病了。”接話的人口氣中透著幾分幸災樂禍。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有性子和氣的勸了聲。

許是擔心說多了惹禍,談話的幾個人忙換了個話題。

隔壁桌旁,安若瀾若無其事地收起支愣著的雙眼。

她說怎么沒見到衛韶,原來是病了。

想起小姑子機靈好動的性子,她不由偷笑了一聲。

以她對衛韶的了解,那小妮子肯定是嫌宮里規矩森嚴,不愿進宮,是以才故意裝病呢。

前世她可沒少被衛韶的古靈精怪氣得胸口疼。

周宓兒捕捉到她眼底濃濃的笑意,不禁好奇問道:“聽到什么有趣的話兒了?瞧你這般開心。”

“沒什么。”安若瀾趕緊收斂心緒,隨即眼珠一轉,笑道:“就是聽姐姐們談論衛國府,覺得挺有趣兒的,那衛國公回京時。真有萬人空巷那般夸張?”

“可不是,真真氣派極了,聽說那日百姓擠滿了長樂街。所有人都被衛國公一行華貴威武的陣仗驚呆了呢。”趙三小姐雙眼熠熠生輝,插話道。

楚四小姐壓低了聲音,也道:“我聽我父親提了一嘴,衛家祖上乃是東北一霸,衛國公未從官前,就已是富甲一方,況且后來又有救駕之功。還與今上做了結拜兄弟,自是富足尊貴無人可比。”

“東北一霸?這名頭倒是威風。”周宓兒贊了一聲。

安若瀾聽著幾人低聲的交談。心里頗有些與有榮焉的滋味兒。

衛國府有多富有,她比誰都清楚,不然前世她也不敢給母親送那么多錢財玩物,就是因為知道那些東西對衛國府而言不足掛齒。她才敢那般肆無忌憚。

不過得意只是一瞬間的,只要一想到前世愚蠢的自己,她就羞愧得抬不起頭來,心底只剩了無盡的懊惱與低落。這一世,她發誓再再也不會跟前世一樣犯渾,衛刑是這個世上最值得她珍惜的人,她不愿再傷他一絲一毫。

當然,前提是她還能如愿嫁給衛刑。

想到衛刑,心里就止不住泛甜。一絲絲一縷縷,將她包圍起來。

周宓兒一直注意著她的神色,見她一會懊惱。一會傻笑,心里直咂舌,不由好奇問道:“瀾妹妹好似對衛國府的事很感興趣?”

“啊?額……呵呵……”安若瀾被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噎到了,絞著衣袖呵呵干笑,半邊說不出話來。

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總不能沒羞沒臊地說她看上了未來的衛國公世子。正想著要怎么嫁給人家,所以才對衛國府感興趣吧?現在她可是只有七歲!

周宓兒見她扭扭捏捏的。只覺有趣得緊,不禁笑道:“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好奇是人之常情嘛,我對衛國府也挺感興趣的。”

嘴上這樣說,周宓兒心里也是這樣想的。她完全沒想到自家小表妹是“居心不良”。

安若瀾暗暗松了口氣,故作向往笑道:“聽姐姐們說的那么壯觀氣派,我真想也瞧瞧。”

“啊,對了!”安若瑾忽地驚呼一聲,見其他桌的小姐紛紛望過來,她趕緊壓低聲音問道:“衛國府過些日子不是要辦酒宴么,大家府上有收到請柬嗎?”

“不曉得呢。”趙三小姐與楚四小姐都搖頭。

安若瑾嘆了一聲,惋惜道:“文信侯府倒是收到了請柬,只是我爹爹說祖父不打算出席,也不許家里其他人去。”

安若瑾心底一顫。與前世一樣,自詡書香大家的文信侯府很排斥草莽出身的衛國府。

趙楚兩位小姐也都露出惋惜之色。

看來大家都喜歡湊熱鬧。

周宓兒卻是雙眼一亮,拍手道:“周府也收到了請柬,我爹爹肯定會出席!”

言下之意,她有機會去衛國府轉轉。

“真好!”幾人都露出羨慕之色。

“嘻嘻。”周宓兒眉飛色舞。

安若瀾心底一動,撲過去抱住她的手臂,小聲撒嬌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表姐姐帶我一起去嘛!”

雖然覺得大庭廣眾地撒嬌很丟臉,但為了見衛刑,她豁出去了!

“這……”周宓兒為難地顰起眉。她倒是很樂意帶瀾妹妹一起去,只是大人那里怕是不好交代。她母親是不會反對的,就是侯府那邊……

“我要去嘛我要去嘛,表姐姐,好姐姐,你就帶我一起去嘛!”,見她猶豫不定,安若瀾急了,再接再厲,忍著肉麻堅持不懈地撒嬌賣乖。

安若瑾臉色怪異,簡直不忍直視眼前的景象。眼前這個嬌嗲賴皮的女孩,真的是她的六妹妹?

趙楚兩位小姐忍不住笑起來,幫忙搭腔道:“周姐姐,你瞧安六妹妹這般可憐,你就答應了吧。安五夫人那般溫柔和氣,相信一定不會反對的。”兩人猜到了周宓兒的顧慮。

勛貴圈的夫人小姐們多少都知道一些,據說安五夫人對女兒安六小姐寶貝的緊,輕易不讓出門見人。

不提還好,一提起孟氏,周宓兒頓時成了苦瓜臉。一想到那令人心累的小姨。她就一個頭兩個大。她之所以不敢點頭,就是因為知道小姨一定不會答應,畢竟那樣的場合。那個人極有可能會出現。

不過轉念一想,這何嘗不是一個機會?她早就想幫幫那個人了。

這樣一想,周宓兒欣然點頭,道:“那好吧,我回去跟娘親說說,若是娘親同意,我們再去跟小姨說情。”

“太好啦!”安若瀾忍不住歡呼一聲。一雙大眼睛頓時彎成了月牙兒,嬌俏可愛的模樣。惹得稍微年長幾歲的幾人一齊掐她的臉蛋兒。

周宓兒琢磨起了如何說服自家母上大人的計劃。

安若瀾則想著不久后能見到衛刑,心里甜得能膩死人。

進宮一趟,安若瀾收獲頗豐,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見到衛韶,也沒能與衛國公夫人說上話。

而相比起她的順利,安若嫻在孟國府簡直要憋屈死了。

從進門到現在,她就被無視了個徹底。

孟國府的長輩們無視她,少爺小姐們也無視她,就連丫鬟婆子都無視她,她就想不通了,父母又不是她能選擇的,憑什么父母做錯了事要她來承擔?她沒有半點對不起母親!將恩怨牽扯怪罪到無辜的孩子身上。孟國府還真是做得出了!

在母親介紹她之前,孟國府的人無視她也就罷了,她可以當做是他們有眼不識金鑲玉。可在母親介紹了她之后。所有人還是無視她,這說明什么?說明孟國府就是在故意給她難堪,給她羞辱!

她算是看清楚了,什么百年世族,書香大家,清流砥柱。通通都是虛名!孟國府這一家子與那些市井小民根本沒兩樣,通通都喜歡狗眼看人低!若不是顧忌著母親的面子。她早就拂袖離開了,這樣虛偽骯臟的地方,她一秒都不想待。

板著一張臉,安若嫻不屑地斜眼,不愿瞧對面的孟家少爺小姐們一眼。

孟氏臉色也不太好看。

當著一群侄子侄女的面,在她介紹安若嫻兄妹的時候,孟國公世子與世子夫人不說表示親近了,就連敷衍的點頭都沒有,這讓她覺得被下了面子,心里很是不舒坦。

只有安世延還硬著頭皮,與孟國公世子孟程晏閑談。

安文均則識趣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坐了一陣,見兄長嫂嫂絲毫沒有安慰自己,也沒有向自己解釋的意思,孟氏愈發惱了,認為自己被冷落的了她終是忍不住埋怨道:“哥哥,今日你是怎么了,竟對妹妹這般冷淡?”

說著,若有似無地瞥了孟國公世子夫人喬氏一眼。

喬氏被氣笑了,感情小姑子是以為她向夫君吹了枕邊風?

孟氏還真就是這般想的,而且她認為自己的懷疑理由很充分。

原來在接薛氏回府一事上,喬氏曾多次向孟老夫人進言,希望孟老夫人敲打敲打單純懵懂的孟氏,讓她不要被迷了心智,糊里糊涂點頭。這本來是喬氏的一番好意,然而這話傳到孟氏耳朵里,就完全變了味兒,成了喬氏在孟老夫人面前貶低她,挑撥她們母子感情。

因著這事,孟氏對本來親如長姐的嫂嫂一下疏遠起來。

也是因此,她猜測今日之所以會受到冷遇,是嫂嫂在哥哥耳邊說了什么。

孟氏的猜測在一定程度上是對的,確實是有人對孟程晏說了什么,只是那人不是喬氏,而是孟老夫人。

在出府進宮前,孟老夫人再三叮囑孟程晏,叫他不要再縱著妹妹。

孟程晏雖疼愛妹妹,但他更孝順母親,是以,打從見到孟氏起,他就沒笑過。

說起來,他心里對妹妹也是頗有微詞的。

特別是在得知妹妹將那對給孟國府抹黑的兄妹帶上門后,他第一次對從小疼到大的妹妹生出了惱怒之意。

可偏偏妹妹還埋怨他,懷疑他的妻子不賢?

孟程晏連最后一點好脾氣都耗光了。

“既然妹妹覺得為兄招待不周,為兄就不留你了,請回吧。”孟程晏面沉如水,拂袖站起身來,儼然一副要送客的架勢。

見他起身,孟府的晚輩們也都紛紛站起身來,噤若寒蟬。

“哥哥!”孟氏驚了一跳,水眸圓睜,楚楚可憐地望著孟程晏,她根本不相信兄長會趕自己走。

孟程晏無動于衷,看也不看她一眼。

孟府的少爺小姐們很驚訝,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大伯對小姑姑生氣。

而見孟氏被甩了臉色,安若嫻臉上愈發難看。只是她謹記著“隱忍”二子,是以并未出口維護孟氏。

安世延為沒能及時阻止孟氏而后悔,忙起身拱手道:“舅兄息怒,雨夏是無心的。”一邊向著喬氏求助。

被誤解的喬氏本是不想插手的,但孟氏好歹是她的小姑子,而且她知道孟程晏只是一時氣憤,心里還是疼這個妹妹的,是以只稍稍猶了片刻后,她便出面安撫道:“好了,都是一家人,有話坐下好好說,被讓晚輩們笑話了。”上前拍了拍丈夫的手臂,示意他消消氣,拉著他坐下。

孟府的少爺小姐們也跟著一起勸說。

在眾人的勸說下,孟程晏緊抿著雙唇,一言不發地順勢坐下。

臉色雖然還是不好看,但顯然是氣消了不少。

見狀,安世延松了口氣,朝著喬氏拱手施禮:“多謝嫂嫂。”

孟氏心里依舊很不是滋味兒,但她也不敢再惹怒兄長,只好乖乖坐著,緘默不言。

眾人重新坐下。

在安世延的努力下,冰冷的氣氛慢慢和緩了一些。

只是依舊沒有人搭理安若嫻兄妹。安若嫻仍是兀自生悶氣,安文均卻是自始至終不曾變過臉色,氣定神閑到連孟程晏都不由側目。

孟氏消停了一陣,見著氣氛好轉,忍不住問道:“父親何時回府?母親可是要在太后宮里用完膳才回?”

她一開口,孟程晏臉色便沉了沉,見丈夫沒有要搭理的意思,喬氏只好代為回答道:“父親還不知何時才能回呢,一會派人去宮里打聽打聽,至于母親,怕是要到晌午才回了。”

“這么晚?”孟氏皺起眉。

“母親出門前是這般說的。”喬氏含笑回答。

這確實是孟老夫人的原話,只不過并不是真話。實際上,老夫人午后就能回府,只是她不想見孟氏,所以撒了個謊。用孟老夫人自己的話說,是眼不凈為凈。

“哦。”孟氏失落地應了一聲,心想著要是母親在,今日她就不用受這么多委屈了。愈想愈是難過,她不禁紅了眼眶。

孰不知,若是孟老夫人在府上,今日她就不止受這么點“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