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鄴女帝師

第二百九十四章:病了

謝云初手指輕輕在阿辭二字上拂過,不敢用力去碰,怕指尖汗漬淹了字跡。

盡管紀京辭的信并不長,也并未提及思念之情,可謝云初能感覺到……

阿辭,是念著她的。

青刃說,紀京辭還有事……

謝云初視線又落在顧神醫三字上。

她若是沒有猜錯,阿辭……應當正在求顧神醫救她吧。

剛剛還縈繞在心頭的甜軟之感,被酸澀取代。

可……顧神醫救王老是曾經欠了瑯琊王氏人情。

若要顧神醫救謝氏之人,怕是難于登天!

顧神醫性子又是那樣的刁鉆古怪不近人情,還不知道他要受多少折辱。

正如謝云初所言,紀京辭如今還留在隴西未回汴京,就是為了求顧神醫出手救謝云初。

也如謝云初猜測的那般,此事……難于登天。

可對紀京辭來說,失而復得,他決不能再次失去。

即便難于登天,他也要登天為云初求活路。

古樸雅致芬芳馥郁的小院內,隨風搖曳的海棠花簌簌下落,鋪了一地……

繁柯茂盛如云霞冠蓋的海棠樹下,石桌亮著一盞琉璃燈,橘黃光圈照亮了棋盤,勾勒著紀京辭俊美沉靜的側顏。

他骨節分明的細長手指中捻著一枚白棋,思考后落下白子,又從黑子棋盒拿出一枚黑子來……

立在顧神醫房門外守著的仆從都看癡了,一直都知道他們家郎君才貌都是名震列國的,只是他們郎君總不回瑯琊王氏,他們也未曾有緣得見。

他們還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郎君,不止是五官樣貌,更是風骨……

一言一行,都如同古畫上的魏晉名仕,只要立在那里,便是鶴立雞群,如謫仙般不染塵世纖塵,讓人不敢生任何褻瀆之心。

廊廡下雕花窗欞被人從內猛然推開,一臉怒火的顧神醫狠狠瞪著樹下的紀京辭:“紀京辭,你還有完沒完!”

聞聲,一身深松綠色衣袍的紀京辭擱下手中棋子,起身遙遙同顧神醫行禮:“打擾顧神醫是懷之的不是。”

“我就不該來瑯琊王氏!怎么……我要是不給那陳郡謝氏的小郎君治病,你還要將我一輩子困在你們瑯琊王氏,一輩子守在門外不讓我出這個屋子不成?!”

顧神醫聲音不住拔高,可見已經惱火到了極致。

“你真該慶幸我曾答應過你娘保你此生平安!否則……你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顧神醫氣得聲音直顫。

紀京辭的母親,是顧神醫此生的至死不渝。

可紀京辭的父親,卻與顧神醫有奪愛之恨。

當初紀京辭出生的時候,顧神醫就差點兒對紀京辭下手……

只是不忍心看到心愛之人,失子傷懷。

所以顧神醫對紀京辭的感情,較為復雜……

尤其是紀京辭的母親離世后,幾次三番顧神醫都想殺了紀京辭,京辭,可那個時候,他已經打不過紀京辭了。

再后來,紀京辭因一個女人喪失生念,顧神醫又惶恐害怕紀京辭真的死了,他在這個世上……就再也找不到阿蕎的影子。

紀京辭那雙眼同阿蕎生的太像,連目光的溫柔都如出一轍。

顧神醫舍不得,這才使出了看家本領將紀京辭救了過來。

“顧神醫一聽懷之要請顧神醫,為陳郡謝氏的小郎君治病,便拂袖而去閉門不見,懷之不能強闖,只能出此下策。”紀京辭語聲溫潤醇厚,“若顧神醫不能安眠,不如……與懷之一茶。”

顧神醫躲紀京辭也躲煩了,起身朝外走來。

紀京辭擺手示意守著顧神醫的仆從和青鋒收拾了棋盤退下,親自為顧神醫烹茶。

顧神醫眼下烏青嚴重,瞧著好似已經很久沒有休息好了。

見紀京辭單手壓廣袖,將茶杯推至面前,拎著茶壺要為他自己斟茶。

顧神醫故意開口折辱紀京辭:“我要就是不答應為陳郡謝氏的人治病,你要跪下來求我嗎?”

聞言,紀京辭眉目未動,將手中茶壺放回紅泥小爐上,起身理衣袖,欲行大禮,朝顧神醫長揖一拜,撩開衣袍下擺正要跪,驚得顧神醫起身一把抓住紀京辭的手肘,阻止了紀京辭跪下去的動作,不可思議望著他……

“我這是在折辱你,你聽不出來嗎?”顧神醫忍不住心中怒火,“你就算是跪了,我也不見得會救!”

“顧神醫既然開口,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懷之……都要一試。”

說著,紀京辭后退一步,要跪……

“不許跪!”顧神醫急急道,“你跪了我就更不會救謝氏的人!”

看著紀京辭顧神醫氣得咬牙切齒:“當年你求我救你爹時,你要跪……你爹怎么和你說的你都忘了!你這雙膝蓋……只可跪長輩,連當世各國君王都沒有資格受你一跪!”

紀京辭也不惱,只淺淺同顧神醫笑著:“顧神醫,與家母少年摯友,于懷之而言,顧神醫便是長輩。”

顧神醫喉頭一緊,抿住唇,藏在身后的拳頭收緊,撩袍坐下,瞪著立于皎皎明月之下,身披霜華的紀京辭。

“你這小徒弟是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顧神醫滿臉不解,“若是我記的不錯,你不是一個管閑事之事,你的弟子眾多……有些入了北魏朝堂殞命的,我也從未見你出手相助,這個謝云初有什么特別的?值得你為他下跪?就因為這個謝云初的名字,同當初死了的那個姑娘名字相同?”

“再說!”顧神醫用力拍石桌,“我與陳郡謝氏的舊怨你并非不知,要我救陳郡謝氏的人,還是陳郡謝氏的大宗嫡孫……門都沒有!”

“顧神醫終身未娶,是為何?”

顧神醫氣不打一處來,瞪了紀京辭一眼:“你是故意戳我痛處?我為何終身未娶,這話該問你爹!”

話說完,顧神醫一怔,轉頭看向紀京辭:“你……你不是喜歡一個叫云初的女子,當初為了這個云初都不想活了,怎么突然……突然就喜歡上男子了?就因為名字?”

說著,顧神醫伸手拉起紀京辭的手腕診脈:“是不是病了?還是被人下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