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花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二房里

古代言情

輕橙手中動作一滯,似是被連瑾突如其來的問話給嚇到了,手中的帕子也落到了地磚上。見著連瑾眉眼含笑地眼神,立馬就退后一步在連瑾身下跪了下去,低頭惶恐道:“奶奶,奴婢不敢。”

她的主子居然在笑?連瑾她竟然笑著問她這個問題……

輕橙心里焦急萬分。這個自五歲起就開始跟著主子,她是什么樣性格的人怎么會不了解?她能干、她善妒,她的眼中容不得一個沙子。

本來院子里來了個楚姨娘,她就處處為難她。像楚二奶奶出身那么高貴的人,在主子這兒也吃過幾次虧,受過幾次氣。自己知道,主子不會放過二爺身邊的任何一個女人,更不想給他安置別的女人。不然,一直無子的她,不說老太君、夫人那方的施壓,就是連太太也說了很多次,她一直沒有松口,連一個通房都不肯給二爺安置。而二爺,更是一心癡于她。

否則,自己與冉橙怎么會成了二十多歲的老姑娘?她們這種人的命運,主子不給安排,就一直得耗著。

她還有多少青春?

連瑾站起身來,望著對面緊閉著的西屋,瞇眼又問道:“我只問你愿不愿意。”

輕橙心中是百感交集,又喜又憂。喜的自然是因為能成為二爺的女人,這是一個機會,做了通房,就有機會成為姨娘,以后生下孩子成為主子,徹底脫離奴籍。憂的是,主子會有這么好心嗎?

此時的她內心極度不安,因為不知道連瑾的真正心思,突然問這個問題,實在是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連瑤踱步道輕橙的身前,拉下臉帶著幾分危險道:“你不愿意?”

輕橙低著頭,只能看到連瑾腳上的寶相花紋云頭錦鞋。聽出連瑾話中的不滿,立馬回道:“奶奶是奴婢的主子,奴婢這輩子都是您的。奶奶要奴婢做什么都好。”

連瑾俯視了輕橙許久才坐回原來的凳子上,道:“好,起來吧。”

輕橙這才敢抬起頭,對著連瑾感激道:“謝奶奶。”

而后重新站在一旁,發覺帕巾掉到了地上的她想蹲下身子撿起,連瑾卻道:“出去。”

輕橙的目光射過來,僅僅一猶豫,而后便欠身稱是,連桌上的水盆都不敢端就匆忙走了出去。

今天的主子,很不一樣。

以往就是二爺對奶奶說了重話,她都會大發雷霆。可今日挨了那么重的一巴掌,卻不哭不鬧,還對自己好言相向。

但想到剛剛連瑾說的事情,幫連瑾合上門的輕橙抿嘴一笑,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等了這么多年,還是被自己等來了。

走在東屋的走廊中,輕橙一路朝北走去,腳下的步子也越來越歡快了,臉上一副笑嘻嘻的。等到了尾處拐彎,進了后面的幾間后罩房小院,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看了看外面,見沒什么動靜,便關起門來,跑到自己的青帳小床前,整個身子都趴在厚被上,手往里面枕下掏出一只簡單木匣。而后在床上重新坐直,自始至終臉上都是笑盈盈的,打開匣子取出一個小瓶子。一下打開紅塞子,將里面的粉末倒在自己手里,輕輕往外一吹,笑得樂不可支。

似是找到了好玩的事情,重復著這個動作,慢慢地便哼起了小曲。腦海中想象著自己華服加身,丫鬟們對自己低眉行禮的樣子……

還在東屋里的連瑾看著空蕩蕩的屋子,華麗卻沒了溫暖,傷感自嘲,輕輕撫上那疼得辣辣的臉頰。站起身,走到水盆那,雙手撐著桌子低下頭望著自己模糊的影子,靜靜地看了一會,連瑾突然就一個用力甩下了水盆。水盆子直接掉到地上,發出“哐當”的一聲,水漫了一地。

連瑾目露兇狠,隔著門望向對面楚韶華的屋子,似是想通過兩層門面,一個院子,直接在西屋的楚韶華身上挖出兩個洞來。

在院子里做事的丫頭們乍聽到這么大的聲音,都紛紛望向連瑾緊閉著的屋子。很一致地停下了手里的動作,而后左右張望著,卻沒有人敢上前。畢竟剛剛連二奶奶進院子時候的陣仗大家都看見了,最近主子陰晴不定,一個不順眼就拿她們出氣。這個氣頭上,誰敢上前去?

有幾人交頭接耳小聲討論著,有人也對著連瑾的屋子指指點點著,更有人看向外院外,想著二爺什么時候回來。

芷蘭從西屋廊下的一根柱子后側身出來,看著對面連瑾的屋子,笑了笑便打開楚韶華屋子的們輕手輕腳走了進去。

楚韶華躺在茉莉寬榻上,身下鋪著厚厚的煙紫垂花樣式的絨毯,身上還蓋著一方紅錦團絲薄被,兩個小丫頭一左一右站著旁邊侍候著。此時的她似是小寐初醒,人有些懶懶的,見到芷蘭進來,皺著眉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怎么這么吵?”

芷蘭上前行了禮后對著楚韶華恭敬道:“回奶奶,好像是連二奶奶屋子里發生了些事故,外面的小丫頭們在一旁議論著呢。”

楚韶華聽后撇撇嘴,側了頭就想起來。芷蘭忙上前扶著她,又接過一邊小丫頭遞來的捻金絲喜鵲并啼的軟枕,讓楚韶華可以舒適地看在上面。正幫著理著被角,就聽躺著的人道:“這兒的下人就是沒規矩,一點事就吵得人不得安寧。”

芷蘭忙笑著附和道:“自然是沒奶奶您以前在楚家的時候使的順手的,連二奶奶也不曉得是怎么管的,任由她們在那議論主子的事。”

旁邊的兩個丫頭臉色難看了些。

但聽了芷蘭的話,楚韶華臉色果然好了幾分。望著自己玫紅色蔻丹的手嫣然一笑道:“真是什么樣的主子調教出什么樣的奴才。”

芷蘭聽了,對著另兩名侍女下令道:“奶奶這有我伺候著,你們先下去吧。順便讓外面的人都散了去,別都擠在一起。”

在誰的屋子里當差,自然就得摸清主子的喜好性格。兩個女孩見芷蘭這么說,楚韶華又沒表示,當下毫不猶豫點頭后就行禮退了出去。

兩個侍女出了屋,一人就站出來在楚韶華西屋的走廊下看著院子里的眾人大聲道:“芷蘭姑娘說了楚二奶奶正休息呢,讓大家都散去吧。”

本來院子里都說著話都人覷了覷楚韶華的屋子,有人小聲抱怨著:“芷蘭是個什么人,在院子里發號施令的一向都只有連奶奶跟前的冉橙和輕橙兩位姑娘,難不成也想成為這院子里的管事丫頭?”

“就是,這都什么時辰了?天都快黑了,還午睡不醒啊?

“算了,誰叫她有了二爺的孩子呢?”

雖然是各自嘀咕著,但人群還是還是很快就散開了。

里間的芷蘭和楚韶華聽著這些話,躺著的人沒什么表情,而芷蘭卻是有些不平。開口道:“小姐,您和連二奶奶同是二爺的妻子,怎么就不同了?這些個丫頭都向著東屋那邊。”

楚韶華看著芷蘭,聽到“同是二爺的妻子”的時候眼神都變了。芷蘭見了立即住嘴,馬上低頭知罪道:“小姐,奴婢失言了。”

楚韶華轉過頭,因為剛剛小睡醒來,頭發有些懶散,幾縷發蕩下了床榻,隨著她的動作而晃動,讓低著頭的芷蘭正好瞧著發呆。

“那房怎么了?”

過了會,楚韶華輕飄飄的話傳到芷蘭耳中。后者知道自家主子問的是連瑾,抬頭瞧著楚韶華一臉喜悅之色道:“小姐,聽說是二爺打了連二奶奶一個巴掌。”

楚韶華聽到這話似是聽到了奇談一樣,正看著芷蘭不解著道:“這是真的?不對呀,二爺的性子,怎么可能?”

芷蘭走上幾步,認真地點點頭回道:“當然是真的,而且還就是在大門口,好些人可都瞧見了。方才奴婢也聽說連二奶奶跑回來的時候,是捂著臉的。進屋沒一會,輕橙那丫頭就打了水進去,半天才出來呢。”

楚韶華一下子坐起了身,幸災樂禍道:“這可真是奇了,平日二爺對她可是百依百順的。怎么回了趟娘家,回來就這樣了?”

“好像是連二奶奶一進門就對著二爺破口大罵了起來。”芷蘭也跟著笑了起來。

楚韶華饒有興味,“哦,她罵二爺什么?”

芷蘭搖搖頭,回道:“這個奴婢就不知了,反正是罵得挺狠的。不過如今連二奶奶可是處于劣勢,小姐您懷著孩子,二爺與她關系又鬧僵了。相信這院子里的人很快就能看清形勢,知道誰才是她們該跟的主子。”

那個時候,自己也就能揚眉吐氣下了。

“我才不稀罕呢要我跟連瑾那種人爭奪這些玩意,還怕降了自己的身份呢。”楚韶華抬起右手,看著衣上花錦的紋路斜了眼芷蘭道。

芷蘭聽著楚韶華這般無所謂悠然的語氣,心里苦道:小姐您不稀罕,奴婢稀罕啊,也為奴婢我想想吧。要知道這滿院子都是連二奶奶的人,我平時做事可難啊。

嘴上去陪襯道:“奴婢明白,小姐怎么會看得上這小門小院。我們家小姐今后要管的可是……”

話說一半,就見楚韶華的眼神瞪了過來,芷蘭只得停住了嘴。

楚韶華橫眉警告道:“你不要命了,這話也敢說?”

但是心里卻是高興的。

芷蘭低頭忙道:“奴婢只是一時太激動了,小姐莫怪。”見楚韶華沒有接話,芷蘭似是想到了什么,湊上前笑著道:“對了,小姐,宮里來消息了。”

楚韶華忙榻上動了動身子,看著芷蘭殷切問道:“說了些什么?”方才因芷蘭說的話而產生的不快早就消失殆盡。

“說是會盡量安排,畢竟您不久前才剛進宮。說是還要等上個幾日呢”

聽了芷蘭的話,楚韶華有些失望,肩膀也聳了下去,淡淡道:“還要等啊?”

見自家主子一臉愁眉苦臉,芷蘭走到外面,自長臺上取過一個盒子又走了進去。遞到楚韶華面前,笑著道:“小姐,這是宮里捎來的,說是送您的。”

楚韶華一笑,似是搶一樣奪了過去,邊打開邊激動道:“什么時候送來的?你怎么不早叫醒我?”

“奴婢見小姐好不容休息會,便不想打擾您。”

楚韶華打開一看,是一塊純白色的琉璃小壁佩。自盒中拿出來細看,只見壁佩中間鏤空雕著一只展翅的鳳凰,雖然極為小巧,卻是五官俱全,栩栩如生。而紅色絡子的上下有兩顆圓形的琉璃珠子,不同于往日見的橘黃色,而是罕見的白色琉璃。

楚韶華拿在手里,看得是眉開眼笑,這幾日的不悶完全一掃而光。笑著對著芷蘭道:“你覺得好看嗎?”

芷蘭見楚韶華一副樂得不知所措的樣子,這壁佩是早就偷偷打開見過的。雖然是個奴婢,但自小跟著主子見過的好東西也不少,像這種名貴的玉佩卻還是頭一次見。真心點頭道:“好看,真好看。”

楚韶華端詳著手里的玉佩,不管是從哪個角度看都是越看越高興,越看越心喜。

芷蘭見楚韶華高興,膽子也就大了起來,開口問道:“小姐,這是軟玉吧?”

楚韶華一收玉佩,而后在芷蘭面前展開,帶著些少女的俏皮得意道:“算你識貨。你看這玉質地細致而顏色潔白,是軟玉中的珍品——羊脂白玉。”

“啊?這么名貴的玉,卻制成壁佩?”芷蘭頗一副暴殄天物的樣子指著眼前的玉佩驚訝道。

楚韶華下了榻,站起身來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隨后也不解釋笑著往床邊走去,繼而跨上大床,將玉佩在床帳幔掛著的幾個香包間比劃著。頭也不回地對著身后也跟進來的芷蘭道:“我要將它掛在這兒,天天看著它入睡。芷蘭,你說好不好?”

看著楚韶華的芷蘭有一瞬的失神,清雅的問話,這種語氣曾經是無比熟悉的。

“芷蘭,我想吃你做的玉米羹,帶肉的,好不好?”

“芷蘭,聽說城外有棵姻緣樹,可靈了。我們瞞著母親,明日瞧瞧去,好不好?”

“芷蘭,你幫我出去買芝麻糕,我就要城南的那一家。你會去的,是不是?”

在小姐還未出閣之前她總會這么說,少女特有的精靈、俏皮中帶了幾分不可拒絕的,其實并不是真的問你意見,純屬是要多一個人認同她的觀點罷了。就像是如果你下一秒回答說不好,她便會狠狠地整你!

曾經的小姐是多么的歡樂,她任性,做事隨心所欲,喜歡的東西可以不擇手段但也一定要得到。她所有的行為只是為了讓自己活得開心,活得順暢,但自從入了乾梓侯府,自己便再沒聽到過她發自內心的笑容了。

她還記得最后一次聽到,是在三年前,也是春天。

那時,乾梓侯府派人下請柬,說邀夫人帶著小姐來參加連二奶奶的生辰宴。小姐偶然間從夫人那聽說了這次赴宴真正是為了給步三爺去相親,心里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當晚就招來自己,一雙美麗的眼中閃著精明。清雅的聲音卻很堅決道:“芷蘭,步家想我做他們家的媳婦,可我肯定是不能的。我不想去,也不會去,明日我們就去給連二奶奶一個大大的驚喜,你說好不好?”

沒有聽到身后人的回答,楚韶華轉過身,瞧著發愣的芷蘭臉上似帶不滿嗔道:“芷蘭,你在想什么?我問你話呢,你說好不好?”

芷蘭定睛望著眼前的主子,她半撐著床褥,一雙鳳眼微微翹起,望著自己的目光中帶著期盼。當下不再遲疑忙點點頭,喉嚨口似是被什么東西哽住著一樣,笑著回道:“好,小姐高興就好。”

楚韶華笑容可掬,然后一轉身,將壁佩掛在了床內側的帳幔上,而后似是覺得旁邊的香囊穗物都礙著了眼,一股腦地全部給扯了下去。

下了床,望著只掛了那塊壁玉的床幔,將手里的香囊丟到芷蘭手中道:“芷蘭,幫我把這些給丟了,真難看。”

目光深深地鎖住玉佩。

芷蘭低頭,望著手里的一堆掛飾,為難道:“小姐,這么名貴的壁玉,就這樣掛著會不會太高調?若是二爺問起,您該怎么解釋?”

小姐啊,如今是在步家,不是楚家。您這張床也不是只有您一人睡,這一點可不能忘了啊。

楚韶華的笑容驀然止住,想起如今身處的環境心中難受,望著芷蘭輕輕自問道:“芷蘭,你說這樣的日子我什么時候才能夠結束?”

芷蘭低下頭,只看著手里的各色鮮艷的香囊發呆,不知該作何回答。

“楚二奶奶。”門外傳來小廝的聲音。

芷蘭立馬提醒道:“小姐……”

楚韶華抿了抿嘴唇,示意芷蘭出去開門。芷蘭將手中香囊放在茶具旁,而后欠身出去。打開門一看,門檻外哈著腰的正是步一躍身邊的隨從委安。

來人見到芷蘭,瞧了瞧屋子里,笑著道:“芷蘭姑娘,爺說了,今晚來奶奶這兒。”

芷蘭點下頭,回道:“知道了。爺是什么時候過來,可要準備些點心?”

意思就是問步一躍到底是在晚膳前來還是之后來了。

“這個爺沒說,不過爺今日心情好像不太好,芷蘭姑娘,奴才看楚二奶奶時刻備著些吃的吧。”說著意有所指的回頭看了看東邊的屋子。

芷蘭笑著點點頭,而后自袖口里取了賞錢遞過去才打發了委安走。重新關上門,走到內室里見到楚韶華,張口準備說話的時候,不防楚韶華先說了話,帶著些許無奈和隱忍道:“我都聽到了。”

而后轉頭看了看大床,對著芷蘭道:“這些香囊,還是掛上去吧。”

楚韶華說完便離開了內室,只余芷蘭對著她的背影點頭應是。.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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