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訟

第七百四十七章 青梅竹馬的舊情

第七百四十七章青梅竹馬的舊情

“菲兒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怎么會有男人不喜歡她?”

“……不過是幅皮囊罷了。你還真當自己女兒是天仙啊。謝相啊,你太高看令千金了,也太看低世上男人了。”婁相嘲諷道。至少他認識的公子,便沒有一個被謝菲那幅皮囊所迷。

什么京城第一才女。

謝菲拿出來的詩,一看就不是她所作,便是找槍手,起碼也找個像樣子的啊。也不知道謝家從哪里找的人,言語間一片悲春傷秋,明明是踏青,她感嘆春天將逝。

夏天只會寫磅礴大雨砸落了園子里的桃花。

秋天更厲害,直接寫小荷才露尖尖角。等到了冬天,該冰天雪地了,她又開始唏噓北雁南飛。

總之在些浪蕩公子眼中的才女,在真正的有才之人眼中,不過是東施效顰罷了。詩寫的完全驢唇不對馬嘴。至于為什么斷定非謝菲所為。是因為謝家姑娘在一次賞花會上,被人逼的寫了幅字。那字寫的雖然稱不上難看,可也離漂亮有段距離,而她以前拿出的詩,字跡卻是十分漂亮的。

只是那次賞花會規模不大,這事還沒有傳揚開來,便被謝吉信想法子捂住了。

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尤其是對婁柏昀來說,只要和謝家有關的事,他都關注著,所以他知道謝菲對學問興趣不大,勉強學了幾年字,也是被謝相逼迫。而那些詩,哪怕文不達意的詩,謝菲也是寫不出的。

所以她才能一臉得意的拿出所謂的大作,讓那些圍著她的公子哥們品評。

那些公子哥們多是些不學無術的,自然對此大加贊揚,謝菲才女的名聲不徑而走。

那些公子哥學問雖然不行,可卻各個精于交際,所以謝菲的名聲越來越大。婁柏昀對此嗤之以鼻,明明是個草包,卻把自己比成珍珠,而且還是蒙了塵的,一幅隨時等著皇子來解救的模樣。偏偏那個被她相中的皇了殿下相中了一個傳聞中的‘草包’,最終引起了謝菲的不甘。

在嫁給鳳曄前,謝菲可沒有老實過。

千方百計進宮去見齊皇后,為的便是刺探蕭櫻的消息。

最終和德妃親近,也是覺得鳳曄有機會問鼎皇位,想要未雨綢繆,覺得以自己的美名,退而求其次可以嫁給鳳曄。

算計的太過了,最終的結果便是竹籃打水。

德妃是個好相與的人嗎?如果謝吉信還在丞相位子上,她或許會善待謝菲兩分。如今他鋃鐺入獄,德妃便沒有什么顧忌了。再加上鳳曄失了帝位,德妃心中本就不忿,自然會把火氣往謝菲身上撒。

所以謝菲最終紅顏薄命……其實也不是什么紅顏薄命,而是最終沒有算計過人心罷了。

婁柏昀雖然和謝吉信有仇,卻從沒想過從謝菲身上動手。這點底線他還是有的。便是不禍及妻兒。

在婁柏昀看來,謝菲完全可以找個條件相當的男人嫁了,而不是一心想攀那最高的一根枝。這就真得看看有沒有那個富貴命了。

“小女己去,婁相還是留些口德吧。”

“我沒有詆毀令千金的意思,只是告訴你,令千金在你眼中千好萬好,可在很多男人眼中,也不顧空長了張漂亮臉蛋。當今圣上可是眼高于頂之人,怎么會為一張臉蛋所迷。他欣賞的是一個人獨一無二的靈魂。”

蕭櫻挑了挑眉毛。沒想到自己如今在婁柏昀眼中竟然挺厲害。獨一無二的靈魂……這評價著實不算低了。“你是說長寧皇后嗎?”

“是。長寧皇后。我以前也覺得天下女子不過如此。大體分為兩類,一類有貌卻無才,一類無才卻美貌。老天向來公平,不會把聰明和美貌給同一個人。如今我發現自己錯了,娘娘便是個集美貌與聰慧于一身之人。這種美貌不是讓男人眼前一亮的漂亮臉蛋,而是隨時隨時鎮定自若。不管發生任何事,都能從容應對。

而是可以親自屈身去扶一個村婦。

是為了替無辜之人伸冤,可以不惜跋山涉水去尋找真相。

是恩澤天下,是普照萬民。這樣的女子才能稱得上獨一無二靈魂的美人。敢問令千金,能做到其中哪一樁?”

婁柏昀暗中給自己的聰明才智鼓掌,覺得自己這番奉承話簡直便是見縫插針的楷模。他其實不是個喜歡奉承人的人,可對于這對年輕的帝后,他似乎本能的便想說些贊美之言。

不是恭維,而是一種發自真心的贊美。

“說的比唱的好聽。我倒看不出這位長寧皇后有什么特殊之處。”

“你自然看不出,你若看得出,此時便不會置身此處了。謝相,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庚帝二十年舊案……是不是該到了大白天下之時?”蕭櫻不動聲色的退后,將位置讓給了婁柏昀,她覺得這位婁相倒頗有幾分審問人的本事。

先是言語擾亂其心神,而后惹其震怒,隨后突然開口詢問。

而且很有分寸。蕭櫻覺得哪怕是自己,做的也不過如此了。她倒無意中發現個寶呢。

“大白天下?”

“是的,大白天下。”

“鳳戈敢?”謝吉信冷笑,壓根不相信婁柏昀的話。鳳戈敢將其事昭告天下!他不敢。

如果他真的做了,庚帝豈不成了劊子手。那鳳氏前幾任皇帝呢,是不是也做過這等慘絕人寰之事。

不,不會的,謝吉信的心神丁點也沒有動搖,雖然婁柏昀提起謝菲讓他痛不欲生。可謝吉信依舊堅守著秘密。

這個秘密如果暴露出去,死對他來說反倒是解脫了,他不僅自己得去死,連帶著謝家列祖列宗都要受牽連。如今只死他一個,謝吉信覺得自己也不算虧。他最掛念的是女兒謝菲,如今他的菲兒先他一步而去,他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不如……

蕭櫻心神猛的一沉。

“攔住他。”不由細想,蕭櫻已經出聲。

云馳迅速上前,一把掐住謝吉信的下巴。

只見有血水順著謝吉信的唇角浸出。好在云馳出手及時,謝吉信雖然咬傷了自己,可是想要咬舌自盡的打算沒有達到,他面色猙獰的瞪向云馳。

語氣狠戾的道:“你攔我做什么?”

還能說話,可見傷口不深。

“你想死!你不想替你女兒謝菲報仇?”這時候蕭櫻開了口。所謂打蛇要打七寸,這話才是謝吉信真正的七寸。婁柏昀一番話自然讓謝吉信心神激蕩,甚至把謝吉信徹底激怒了。

可是真正能讓他活下來的卻是蕭櫻的話。

果然,謝吉信不再掙扎,而是一雙眼睛冷冷看向蕭櫻。蕭櫻毫不膽怯的回視。“我大概能猜到華王府發生了什么。所以,你想給謝菲報仇嗎?”

謝吉信很想有志氣的想搖頭。

他不想靠蕭櫻。不想領蕭櫻丁點的情,不想和蕭櫻沾上絲毫干系。可是蕭櫻的話實在太有吸引力了?要問他想不想給女兒報仇,答案一定是想。

他想讓欺負了他女兒的人死無葬身之地。

他想讓鳳曄和德太妃付出代價。所以蕭櫻的問題根本沒給他選擇的機會。“你真的能替我的菲兒報仇。”

“恐怕不能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不過讓罪魁禍首受到懲罰還是能做到的。鳳二殿下在這事上,我猜多半是冷眼旁觀,真正逼死令千金的,應該是德太妃。自從二殿下失去了角逐帝位的資格后,德太妃的脾氣就不太對了。何況令千金相貌出眾,德太妃見了非但不喜,反而還會覺得二殿下會受令千金迷惑。

德太妃自然會加難令千金。令千金自小錦衣玉食,是個受不得苦的。被這般對待,再加上謝家如今的境遇,最終走了歪路。”

謝年有些意外的看向蕭櫻。

他沒想到蕭櫻的分析和他心中所想竟然分毫不差。他心中也覺得鳳曄不至于和一個女人一般見識。頂多就是冷漠些。反而女人為難起女人才,才真的讓人生不如死。

自家女兒貌美,鳳曄最近恐怕諸事不順。

那德太妃恐怕連這事都得往自家女兒身上推。

明明是鳳曄沒本事,可是錯處卻要著落到自家女兒身上。

那個德太妃以前在宮中當德妃時,便是只不叫的狗,可一旦咬起人來卻是口口見血的。是他大意的,以為自己就算不得圣眷,好歹也能保住丞相之職一陣子。

有他這個丞相父親在,德太妃行事不敢太過。

可是他突然獲罪出乎所有人意料。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庚帝二十年舊案會被翻出來。當年先帝明明暗中告訴過他,絕不會有事。

這罪,他不能背,他也背不起。

他當時最擔心的便是女兒謝菲。

沒想到,噩夢成真。他的女兒果真被鳳曄母子逼死。

什么失足落水,騙鬼去吧。“好奇我為什么會猜到。其實不難猜,令千金雖說跋扈了些,可要和德太妃相比,自然是小巫見大巫的。只要我把自己當成德太妃,只要稍微一想便能明白德太妃如今的心思。如果不是被逼到了極限,誰也不會選擇輕生的。我雖然和令千金不太對付,可如果她真的是被害死的,我會替她伸冤。這點謝相可以相信我……所以,謝相打算開口告訴我一些庚帝二十年的舊事了嗎?”

謝吉信覺得蕭櫻是個怪物,是個披著和善小姑娘外皮的怪物。

她怎么能對他心中所想知之盡之。所以,他要開口嗎?

所以,他真的能相信眼前這個比自己女兒還要小上兩歲的年輕皇后嗎?

正在謝吉信猶豫之時,婁柏昀再次開了口。“在你決定赴死之前,還請替在下解惑。”

謝吉信抬頭看向婁柏昀,婁柏昀目中有恨,可那恨意似乎被他強行壓了下去,最后看他的目光是平靜的。

“請發問。”

鬼使神差的,謝吉信開了口。

他想,今天或許便能知道婁氏父子和他有什么舊怨了。

“……你可曾記得婉云這個名字。”婉云二字一出,謝吉信先是一臉茫然,隨后終于想起了這個久遠的名字。

“原來如此。你們父子是為了婉云才和我不對盤的。我當然記得婉云,她和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們順理成章定了親事。在成親之前……發生了一件事,以至最終婉云含恨而亡。”

“發生了什么?”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謝吉信再開口時,語氣有些滄桑,說的話也讓人覺得有些唏噓。

“婉云是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那陣子,她喜歡去新院子。總喜歡自己去構思屋中的裝飾,她說這是我們將來的家,她要一手布置。無關痛癢的小事,我向來由著她。

可是……

先帝那時候駕臨,我當時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可那成群的仆從,那隨便一出手便是一錠銀子的豪爽,讓我意識到,此人非富即貴。我那時候在家中游手好閑,等日招貓逗狗的,不怕諸位笑話,就和我那不孝子一般無二。

婉云的父母之所以同意這門親事。只是因為我和婉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雖然不上進,可對他們來說,也算是個知根知底的。何況我母親很喜歡婉云。

視她如已出。他們相信我們成親后,婉云不會受委屈。

那天……婉云露面了。我到的時候,她已經進去大半個時辰。里面發生了什么我根本不敢去想。也許你們會說,自己未過門的妻子,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去護。

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仆從成群,而且行事頗為氣派。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最終,我沒有進院子。”

“你明知道她會去看你們的新院子,你在院中安排人留宿,卻不告訴她,以至她傻傻的為了尋你而踏入狼窩。謝吉信,你簡直不是人。”“是,我知道遇事只知道躲實在不像男人。可我能怎么辦?和他帶來的護衛拼命?還是大聲在院門嚷嚷婉云何在?”

“……不過是個借口罷了。你眼睜睜看著她一步一步跨進了狼窩。謝相,自欺欺人也有個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