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看到姐姐和光靜靜的坐著，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在她那美麗的面容上看不到一絲喜悅，卻透露著蒼白，與怕被人察覺的恐懼——一方面又在強行偽裝，試圖不被人窺視到這種微妙的心境。

清光努力使自己鎮定，用平靜簡潔的語調，問姐姐一些話。

“姐姐——姐夫他是不是很讓人討厭，有很多壞習慣？姐夫他走南闖北，肯定不修邊幅，私底下也不愛干凈吧——姐姐你可要好好改變改變姐夫。”清光努力讓語調變得婉轉可愛，還多添了幾分天真的口氣，卻顯得很生硬。一把年紀的她不適合這種可愛的表達方式了。

和光抬眼朝妹妹看看，似乎留神打量了一會妹妹，目光中露出一絲有所察覺，用毫不在意的口吻道：“妹妹你說錯了，你姐夫沒有這些壞毛病，他是個自律又整潔的人。”

“那他也跟謝青云一樣，打了姐姐？姐姐不要怕，現在在宋家，還不允許他這樣無禮！”清光有些惱火。

才成親，姐姐的明眸里就有了愁緒，和以往沒有的緊張與機警，一定是有事，姐姐不告訴她。

才成親，姐姐就將自己的妹妹當成了外人，拼命捂著心里的事情，怕見太陽。

這更引起了清光的好奇。

姐姐和光難道要走大姐姐春光的老路嗎？

做一個任勞任怨，挨打挨罵的賢良好媳婦嗎？

和光不禁脫口而道：“你怎能如此說你姐夫？他跟那……大姐夫不是一樣的人，他是個好人，是個有遠大抱負的好人，背負著太多東西，壓得他喘不過氣，但在人前他又是那么堅強，不著痕跡，我很佩服他——因此你說到以后遇見難事的時候，要我堅強，這讓我想到了他的前半生，也想起了我這十幾年——人吃些苦，總歸是好事。”

清光松了口氣，看來董鴻漸并沒有展露出狼子野心的面貌，即便他要壞，要害人，那也是差不多十年之后的事情了，這十年，姐姐和光應當能過得幸福。

可十年之后怎么辦？

她宋清光又在哪里？

“這就好——姐姐，你佩服他，我也佩服他，短短二十來年，經受了那么多的折磨，可是姐姐你要擦亮眼睛，不要總佩服他——他苦了那么多年，難保不會有其他的心思，姐姐啊，你察覺到一絲情況后，應當當斷則斷，不要勉強，不要委屈了自己。”清光哽著嗓子，微弱地說著。

和光報以溫和的笑容，喃喃地說：“有妹妹這句話，姐姐不會忘。”

清光點頭，即使是恩愛的夫妻，也要多留幾個心眼，因為時光會消磨往日的恩愛，摩擦與仇恨會成為壁壘，將恩愛夫妻分離，天各一方，最后成了仇人。

“但愿董鴻漸不是前世的周靈修——”清光在心中弱弱的祈禱著上天。

就讓前世的噩夢中斷了吧。

清光收拾好了，便又去幫著姐姐和光一道收拾，姐姐和光長這么大，第一次離家，帶的東西想必很多，清光瞧著姐姐卻沒有帶多少，只帶了換洗的衣服，連丫鬟也只帶了四個，“你姐夫說這次走水路，很快就到京城了，用不著許多東西，帶了都是白費力氣，京城哪能沒有賣的？也不讓我多帶丫鬟小廝，說他是窮苦人出身，不習慣旁人伺候，只帶幾個人供我使用。”

走水路嗎？

清光咽了口水，登時跑去找爹爹。

“爹爹，這水路是走不得的！”清光大著嗓門，沒進書房門，就喊了起來，驚動了房內的人，清光定目一看，新姐夫董鴻漸也在書房內。

姐夫與妹妹正式打了個照面，雙方都忙行禮。

董鴻漸微笑著問清光，“妹妹有什么急事嗎？跑得臉紅耳赤的，快歇歇。”

清光道了謝，矜持著慢步到爹爹身邊，悄聲說：“爹爹，我怕水，咱們走旱路吧。”

宋伯明笑道：“你怕水？”那你不是還天天喝水嗎？

清光鄭重其事的說：“我要跟爹爹，還有姐姐姐夫一起上京城，京城多好玩啊，我要去湊湊熱鬧。”

京城有什么好湊熱鬧的？宋伯明笑了一聲，好言道：“京城可沒有那么多好玩的，就是天子腳下而已，真正繁華的還要屬江都、揚州等地，那才是真正富貴之地。你想要出門長長見識，等爹爹送和光回來，帶你出趟遠門。”

董鴻漸看出清光很想去，適當的提出自己的看法，笑對宋伯明道：“妹妹想去，便讓她去吧，正好陪陪和光。”

清光看向董鴻漸，小心翼翼道：“能走旱路嗎？我怕水。”

董鴻漸笑著解釋，“新修的運河，寬敞，能過很多船，從運河上坐船，不用轉路，直接到京城，還快些。要是走旱路的話，要經過很多驛站，換馬，耽誤許多時日呢。妹妹你不要怕，這運河上的船行駛的都相當穩妥，邦光這次南下，也是坐船——我租了一艘最穩妥的船，經常上京城，妹妹放心就是，再說妹妹這么大了，也該嘗試一下沒有經歷過的事了——人哪能總是遇到順應自己的事情呢？”

這一激將，清光來勁了，她才不怕呢，“好，正好沾姐夫的光，也坐著船，在新修的運河上見識見識。”

耐不住女兒幾次三番的懇求，宋伯明最終勉強同意了女兒清光的請求，輕聲囑咐道：“你長了十三歲，還沒出過遠門，這次出去，又是乘舟而行，可不能到處亂跑，亂說話，沒了規矩，可是要受家法的。”

清光為了能夠同去，痛快的應允，豎直了身子，嚴肅的保證了一番。

萬夫人本想跟去送女兒一程，但一聽乘舟，打了退堂鼓，托說留秦姨娘在家，恐怕照顧不好重陽，便在房中與女兒和光珍重道別，并不跟去。

大哥明光要留在家中，照顧家里家外，這一路上護送父親妹妹的任務就落在了延光身上，延光正好想要去京城借鑒一下那邊老字號的藥鋪的經驗，欣然前往。

將行李搬上馬車的時候，清光才發覺貌似就自己的多，不免覺得尷尬，卻也不想搬卸了。

萬夫人等人送到城門外，便回去了，到了碼頭，清光興奮地掀開簾子，往外看去，這碼頭上人群洶洶，來來往往，很是熱鬧，分為兩部分，一邊是往來的載人的船，另一部分則是運送貨物的商船，運河修好以后，很多商家運送貨物比往前方便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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