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甄宅，甄老太爺已經等在書房里了。
“外祖父。”
甄老太爺從書案上抬起了頭，“回來了？叫人擺飯吧！”
“外祖父還沒吃？”劉惜之跟隨著他坐在烏木椅上。
“這宅子如今只有你我二人，我一個人吃沒滋沒味的，想著你再過一會便回來了，一等就等到這個天色了。”
劉惜之眼中隱隱有淚意，想必外祖父已經知道今天她在院子里發生的事情了，是擔心她，所以等著她吧！
“孫女讓外祖父擔心了。”
甄老太爺捋了捋胡須，此時下人已經進來擺飯菜了。
待下人散去，甄老太爺夾了塊冬菇放到劉惜之碗里，“跟外祖父說說今天怎么了？”
不到他不擔心，這個孫女自從失了母親后，一改以往嬌縱潑辣的性子，做事穩妥有擔當，沒有母親的孩子早當家，這話一點都沒錯，而他也著實打心底里心疼這孩子。
“外祖父……”劉惜之今天都沒哭，但是現在她只想在這個疼愛她的老人跟前大哭一場，為她說不出口的話，為她前世受的窩囊氣。
一陣鬼哭狼嚎之后，劉惜之編了個謊言，“我只是想母親，想弟弟了。”
甄老太爺看她淚眼婆娑不似作假，便以為她忍了這么久終于爆發出來了，至于是什么讓她爆發不重要了。
“哭出也好。”
“孫女以后都不哭了。”
甄老太爺摸摸她的頭，“不哭便吃飯吧，涼了就糟蹋了！”
“外祖父更擔心飯菜了。”劉惜之破涕為笑。
“那肯定了。”甄老太爺瞪了瞪眼睛。
飯畢，劉惜之站起來正準備告退，甄老太爺想了想，還是問道，“明天進宮，若是你不太舒服就別去了，留在府里休息吧！”
劉惜之搖了搖頭，嬌笑道，“孫女沒事，外祖父去哪，孫女就去哪！”
甄老太爺還想說些什么，動了動嘴唇，還是什么都沒說，“你回去休息吧！”
劉惜之前腳走了，福伯后腳就進來了，見甄老太爺若有所思，便說：“表姑娘是個有福氣的人，老太爺不用替她擔心。”
甄老太爺回過神來，“也許是我癡心妄想了，想著那等尊貴的身份。”
福伯仿佛是老爺子肚子里的蛔蟲，笑著道，“就憑表姑娘是劉府嫡女，也是配得上的，只是這緣分還是得靠他們兩人。你還別說，我看表姑娘還說不定厭惡那些個密不透風的墻呢！”
甄老太爺銅鈴般大的眼睛里有了些溫潤，“說得有道理。”
“明天出發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老太爺放心，自然是妥妥當當的。”福伯答道。
見沒什么事，甄老太爺遣退了福伯就寢了。
果然，一大早，羅佑就侯在甄宅外面。
雖則是夏天，但京城晨早還是有些涼意的。
一個廠衛走到羅佑身旁，“掌班，要不我們進去甄宅侯著吧！”
羅佑盯著廠衛，讓他心里發毛，不知掌班心里到底是想啥。
他厲聲道，“多事。”
“屬下知罪。”身經百戰的廠衛瑟瑟發抖，站著，不知該退還是原地不動。
此時甄宅大門有了動靜，羅佑說道，“退下吧！”
“是。”廠衛如蒙大赦，并在心里暗道，下次再不敢多事了。
劉惜之今天還是作一身男童的打扮，只是顏色鮮亮了些，看起來不太像小書童了，反倒像有錢人家的公子。
羅佑雙眼閃了閃，暗道這小娃再過幾年必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甄老太爺，這邊請。”羅佑指了指馬車。
劉惜之依然跟甄老太爺一輛馬車，但是她興許是有了再見羅佑的準備，今天她神色已經變得從容了，只是她掩藏在眼底下防備沒有逃過羅佑的雙眼，他不動聲色地上了馬。
“走吧。”羅佑對著車夫說道。
“芝姐兒，宮內不同于其他地方，記得一切謹言慎行。”
“孫女知道。”劉惜之答道。
馬車在鬧市中行走，外面的熙熙攘攘稀疏地傳到里面，劉惜之好幾次都想掀開簾子看都忍了下來，眼睛在車內胡亂四處瞟，正好對上甄老太爺似笑非笑的眼睛。
“想看就看吧！”甄老太爺說道。
劉惜之的臉有輕微的不好意思，扭捏了一會，還是去掀簾子，外祖父對她的教養不太像其他深閨女子般束縛，也不壓制她的真性情，不然也不會讓她到藥堂里打下手，但是有一點，就是不能不顧場合。
昨天走在鬧市中都是失魂落魄的，只知道到處都是人，卻并未看在眼里，今天倒是想看看，誰知一撩開簾子就對上羅佑看過來的臉，劉惜之定了定，心想此刻放下簾子會不會太讓人疑心呢，可不放下來，她又不想看到他的臉，雖然她昨晚已經跟自己說了不下一千遍，此生羅佑還未做傷害她的事情，就在她僵持不下之時，羅佑問道，“……你可有事？”
羅佑話出口方才記起，不知如何稱呼這位小兄弟打扮的小姑娘。
“我就是看看。”隨后劉惜之把簾子放下。
羅佑很茫然地對著一片紅色的窗簾子，心里居然有些堵。
“不看了？”甄老太爺問道。
“太吵了，腦干疼。”她睜眼說瞎話。
馬車繼續往前走，誰都沒有留意到自那簾子被掀起又放下的那一刻起，羅佑的臉色就越來越黑。
天空中時不時傳來鳥的叫聲，那是了哥，皇城中飼養了不少的了哥，貴人們視了哥為吉祥物。
劉惜之感受到馬車停了下來，應該已經到了宮門口。
宮衛看到是羅佑，馬上走了過來，羅佑把腰牌遞給他，護衛瞅了兩眼馬車，問道，“這是？”
“這是皇后娘娘請的貴人。”
此時馬車的布簾被撩了起來，羅佑對著甄老太爺道，“可以下車了。”
馬車是不可以進宮的，只能在宮門外停下，再換轎子或者步行。
甄老太爺點了點頭，示意劉惜之先下車。
劉惜之揮開羅佑伸出來要扶她的手，“我自己可以。”
說完就跳下了馬車。
羅佑只好去扶接著下來的甄老太爺。
宮衛把腰牌還給羅佑道，“羅掌班，轎子已經準備好了。”
“嗯。”羅佑說道。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