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嫁

076

鴛鴦樓除了是個妓院,供文人雅士消遣的地方,還是個變相的信息流言散播處理中心。

陳家公子是鴛鴦樓的常客,風流倜儻的他出現在鴛鴦樓門口,老鴇也就是那個春花娘,便迎了上去。

“陳公子,半個月沒來了,落雁天天都追著我問你。”

鴛鴦樓四大花魁,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其中沉魚是這里的頭牌,至今還沒單獨接過客。

陳公子一聽落雁兩字,便氣血翻涌,眼睛賊亮,用手摸摸頭上的鬢發,“是嗎,我也挺想她的!”

春花娘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又略帶曖昧的笑,“快上去二樓吧,來得正是時候,落雁剛剛梳洗打扮好。”

陳公子心領神會地咧嘴而笑,“老鴇,你忙,本公子上去了。”

鴛鴦樓正屋是復式兩層的設計,從一樓正門往里看,可以看見正中央兩邊分別朋友一道樓梯上二樓,而一樓進門的左手邊搭了一個臺子,方便花旦們花魁們在這里秀才藝。

左邊樓梯上去是雅間,右邊樓梯上去是廂房,春花娘偷眼尾隨陳公子上了右邊樓梯,沿著回廊走,第三間房便是落雁的。

陳公子還沒推開門,就皺起了濃重如毛蟲的眉,他聽見了隱隱約約的抽泣聲。

“落雁,你一定要幫我。”

這個帶著哀求的哭聲不是落雁,是誰?

“我不是不想幫你,可你仰慕的是周家大公子,我不認識他,如何給你傳信?”

這個為難的聲音,軟軟糯糯的,是他的落雁。

他沒開玩笑地敲了敲門,“落雁,是我。”

里面傳來一陣手忙腳亂的腳步聲,陳公子站在門外,隱隱偷笑,落雁每次知道他來都是這么心急的。

門一開,他首先見到的便是落雁這張靚麗的臉,然后里面還有一個姑娘正在背對著他們不知在擦什么,他在心里補充道,擦眼淚。

果然那女子轉過臉來時,雙眼是通紅的,作為一個有修養的人,他覺得他應該要關心一下,事實上他也真的這么說出口了。

“這位姑娘,何事犯愁?”

被問道的姑娘,臉立刻一片火辣辣的紅,陳公子一看,心底更是涌起無盡的憐憫。

“不妨與本公子說說。”

落雁風情萬種地拉著陳公子的手,坐了下來,道了杯酒給他,聲音如嬰兒般嗲,“陳公子,這位是花旦霜兒。”

陳公子點了點頭,八大花旦在鴛鴦樓的低位比四大花魁要低一些,而霜兒的姿色確實比落雁要差一點。

“她有一次在路上偶遇一位郎君,從此便朝思暮想,上天憐憫,前不久她又在路上遇上了那位郎君,一問才知道是周家大公子。”

話到此,落雁頓了頓,霜兒的淚見縫插針地上來了,“奴家……就是想見見他。”

陳公子為霜兒的癡心感動,一拍大腿,“周家大公子是不是城北周家?”

霜兒害羞地點頭。

“這簡單啊,我跟他特別鐵,是好哥們,最近他也是煩了,為了一門親事,我忙著陪他解悶,半個月都沒來找落雁了。”

霜兒眼睛一亮,嬌怯怯地問道:“陳公子可否為奴家引見,奴家沒齒難忘。”

說著,她福身下去。

“馬上,我此刻便寫個帖子讓小廝帶去給他,他必定會來。”

落雁與霜兒對視了一眼,同時霜兒不忘再次謝過陳公子。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周大公子便出現在鴛鴦樓,他一進來,心情就變得緊繃。

不是因為他平時就約束自己不近女色什么的,而是因為他得了家里的千叮萬囑,這段時間定要修生養性。

而事實上他也這么做了,最近只跟陳公子兩人喝喝酒就算了。

一個人悶到盡頭,全身的玄都繃住了,忽然一松手,那彈力就越強。

所以他一踏進門來,就沖動地想走,腳已經往外拐了,但手肘被拉住。

“周兄。”

正是約他過來的陳公子。

他有禮一笑,“陳兄。”

一股大力把他往里拉,他怎么掙都抽不出被拉住的手。

奇怪,陳兄何時變得如此力大無窮了?

直到進了二樓的廂房,當然不是落雁剛才的房間,是霜兒的房間。

把人丟進去,“嘭”一聲關上門。

“陳……”周大公子話未完,便見屏風內走出一位清麗女子,她身著白色襦裙,底下的春光若隱若現。

他頓時把后面要說的話全忘了,昔日那燈紅酒綠的日子一下子炸開在心里,啃咬著他的理智。

他必須轉頭就走,但嘴里不自覺地就問道:“未知這位姑娘是?”

霜兒的臉像熟透的番茄:“奴家霜兒,因仰慕周大公子已久,特意求陳公子請來。”

男性自尊心瞬間膨脹,什么循規蹈矩,什么謹言慎行,一下子拋到九重天去。

兩日后,三名年輕女子在城北周家門前大打出手,直到官府來人,此時才平息。

打架的不是別人,正是當紅妓女,分別來自于鴛鴦樓、宜春院、麗香閣。

一群瑩瑩裊裊聚在周家門外,哭哭啼啼,互相掐架,自然引得大眾圍觀。

一問,才知,原來周家大公子終日流連花叢,逛遍各大妓院,每次都許下娶對方為妻的諾言,惹得各色美人兒醋意大發。

婦人們一聽,對這個周大公子齊齊搖頭。

即使同是男人,也不幫他了,粉粉唾棄他這是人渣敗類。

忽然有人想起,“這個周大公子不是前不久退了劉三姑娘的那位周大公子嗎?”

經這么一提,眾人也想起來了,“那看來這婚退得好啊,劉三姑娘逃過一次大劫了。”

“我聽說啊,劉三姑娘早就探聽過這周大公子的德行,知道他……”說話的人搖頭,“品德不行,又不想拂了三嬸的面子,這個周大公子是她三嬸的侄子,才假意找了這么個由頭,讓男方退親的。”

眾人一陣唏噓,問世間哪有這么懂事的姑娘!

“劉府怎么給三姑娘找了這么一個人?真是作孽啊!”有人替她惋惜。

“三姑娘的娘早死,父親只聽后娘的話,祖母又是個偏心她三叔三嬸的。”

“我就說劉三姑娘是個好的,她在濟世堂坐診的,誰沒受過她恩惠,菩薩一般的心腸。”

瞬間流一面倒。

劉老夫人再次在怡安堂氣得說不出話,下人們個個嚇得心驚膽戰。

而劉惜之一邊聽元二匯報,一邊悠閑地修剪花枝,唇邊一直蕩漾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