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經

251 出海

251出海(書號:81746)

251出海

作者:妹姒

徐玫言辭咄咄,小麥反而鎮定下來。

“回小姐話,便是同為下人,也是不一樣的。”小麥輕聲道:“能到小姐您身邊,能得小姐您信任一二……對于婢子而言,已經是最大的改命。婢子努力過了,也努力珍惜現在,已經滿足。”

要努力,也要知足。

對于徐家的世仆而來,能留在徐家,已經比外面人幸運太多。而能夠被派到差事,是向上的一步;能領到更好的差事,顯然又多向上攀登了一步;在徐家主子身邊應差,又是一種幸運,同比之下,派到徐玫身邊,和派到徐夫人身邊當差,又是一番天地之別!

徐玫靜默片刻,心中煩躁消散了些,輕聲道:“那你說,這世上有沒有一定會發生的事情?無論我們怎么努力?比如說天災?”

“就算是天災,若是積極應對,有人救援的話……也會好上很多吧。”小麥輕聲道:“哪怕多活一條性命,也是不同的。”

徐玫再次沉默。

她不止一次地想,若是前世太上皇沒能復辟成功……那么,前世是不是就沒有胡不為尋找糧道一去不返的事情發生?她的人生會不會有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恐怕不會。

前世,因為胡不為的野望只怕早就在與徐家聯姻時候扎根,與徐家聯姻娶了她徐玫其實也不過是胡不為計劃之中的一環……那么,無論太上皇在不在,胡不為都一定會想要獲得最大的利益之后前往渤海國……那么,她的結局,還是一樣。

今生已經不同了。

徐玫再次告訴自己道。

胡不為至今還僅僅是個有點兒名氣的小舉人罷了。與渤海國的一切都沒有丁點兒關系。他的目標,還是科舉出仕掌握大權罷了。前世的野望,已經沒有生長的土壤和根本。

不同了。

早就不同了。

她實在應該高興才是。她早就應該高興才是。

這般煩躁憂慮,實在是自討苦吃,愚蠢極了!

徐玫的心情一下子高興起來。

她露出微笑,看向小麥,問小麥道:“小麥,你有什么愿望沒有?”

小麥搖搖頭:“回小姐,婢子暫時只想一心服侍好您。”她見徐玫心情好起來,心頭也是一松。剛才那一刻,她其實心底也沒那么鎮定的。

“那等你將來想到了,一定要告訴我。”徐玫笑著道。

“一定。”小麥笑著應道。

從正月到二月中,江南還是沒有下雨,旱災減產已經能夠預見了。江南這種情況,相對來說,還是好的——畢竟江南總會迎來雨季,從海洋上吹過來的風一定會帶來降雨,決不可能一直干旱下去。而江南莊稼一年兩熟,耽誤了一季,還是能夠收獲一季。但北方的形勢,卻沒有那么樂觀了。聽說,北方的雨水卻已經開始多的有些不像話,新帝已經顧不上太上皇國喪的悲傷,開始緊急動員全民整修水利堤壩,疏通河道,努力將洪水的影響減少一些,再少一些。

徐玫記得前世,從今往后的大夏,似乎一直大小災情不斷。前世,大夏面對這種情形,又因為太上皇復辟之后不顧一切地橫征暴斂,以至于雖然有周太傅努力維持,但大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迅速地衰弱了下去。只是不知這一世,沒有了太上皇,新帝一直以大夏江山為重算是個勤懇有為的君王……大夏應該能撐下去吧?

天災總不會因為太上架駕崩的不同,就不來了。

區別在于,朝廷官員和百姓們如何應對罷了。若是能活下來更多的人,那么是不是能說,大災其實已經成為小災了?

徐玫無法回答。

她站在船頭,看著陸地漸漸成了一道黑線,不禁心生感慨。

“怎么,看傻了,還是舍不得?”徐立前亦是頭一次遠離陸地站在茫然無際的達海之上,心中其實也是激動感慨良多。不過,他曾經看過到大海,所以很快就心情平復下來,調侃了仿佛一直處在震驚之中的徐玫一句。

“說不定是害怕了。”徐惠收回回望海岸線的目光,撇了撇嘴巴,隨口接話道。

“是有點兒害怕。”徐玫抓住船沿上的扶手,舉目四顧,大海無邊無際,似乎已經丟失了方向,不禁道:“恩,風開始大了,我有些暈。”

“別害怕。”徐立前忙安慰她道:“我問過船長了,這條航道其實一直貼著海岸線南下的,只要稍微調整一下方向,一兩個時辰就能重回陸地,是走慣了無數次的,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既然是貼著海岸線向南走,為什么不干脆靠近了海邊行船呢?”徐玫好奇問道:“若是能看見陸地,心中有數,人也不會這么無著無落的難受了吧?”

“無知了吧?”徐惠輕嗤一聲,解釋道:“我告訴你,越是靠近陸地,海水下的地形就越是復雜,尤其是有許多暗礁之類的障礙,越是靠近,行船反而更加危險,一不小心海船就會撞上什么……懂了么?”

“原來如此。”徐玫早就習慣了徐惠這樣的態度,笑著道:“惠姐姐知道的真多。”

徐惠聞言,神色間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訓斥徐玫道:“早叫你不要往山上跑,去族學里多參加幾門課程漲一漲見識,你卻總是不聽。別以為你愛看書涉獵廣……很多東西,可不是寫在書上的。”

“那個,我知道了。”徐玫十分不好意思,卻還是沒提將來是不是改過自新,去不去族學好好用功。

徐惠見她如此憊懶,又數落她幾句,最后無可奈何地放棄,道:“將來有你吃虧的。”

徐惠往徐立前身邊縮了一下,道:“我有大兄和惠姐姐相護,怎么會吃虧?”

徐惠再懶得說她,翻了個白眼。

徐立前也很無奈,將徐玫拉出來,難免也說了她一句:“……空有聰明勁兒,怎么就這么懶呢?真是拿你沒法子。”

將來無論如何,他總會護著她。

徐立前不咸不淡地說了徐玫一句便作罷,眺望大海,感慨道:“原來,身在茫茫大海之上,與站在岸邊看海,還是大不一樣的。這真是……太壯闊了。”

“是啊。”徐惠也遠眺,滿臉感慨。

海風漸漸大了,原本平靜的海面開始涌起波濤,一浪一浪,打在船舷上。水珠高高濺起,撲面而來,鼻端全是大海的味道!

半個月。

海燕號駛進了泉州港口,靠岸補給。海船要在此停留一日一夜。

他們兄妹三人從未到過如此南的南方,看到熱鬧的泉州城,自然要上岸游覽一番。

負責給他們引路的,正是何大武。

何大武不過比徐立前大幾歲,卻已經跑過了好幾趟船,尤其是曾經在泉州港待過半年,對泉州城可謂熟悉的很。

徐立前和徐惠的動作稍慢,徐玫先到了甲板上。

何大武過來見禮,面上似乎有些不自在。

“原本何媽媽也想跟著的,只沒想到,她當真會暈船。”徐玫同何大武隨口閑聊道:“可惜小武也沒能跟著過來見識一番了。他好不容易才求了你父親,說跟船專門照顧何媽媽的。”

何小武并非是徐家簽了身契的下人。他又年紀不大,想要登船,總得有個像樣的說頭。不然,不是徐家讓不讓他上船的問題,而是他家里人放不放他離家冒險的問題。

“小武還小,將來總有機會的。”何小武面龐有些黑,卻自有一股子硬朗的氣息,十分很精神的小伙子。他向徐玫行禮,道:“一直沒有拜見玫小姐,未曾感謝玫小姐對小的一家人照顧,實在失禮。還請玫小姐不要見怪才是。”

“你太見外了。”徐玫笑著道:“一直都是何媽媽照顧我長大呢。”

“那是家母分內之事。”何大武一直都是躬身應答,顯得十分謙卑。說了兩句話之后,他臉色猶豫之色更甚,一副有話難以出口的樣子,讓徐玫想不注意都難。

徐玫有些不明所以,卻懶得與何大武猜謎,便直接問道:“大武哥,你是有什么話想說嗎?”

何大武臉上一瞬間格外不自在,聞言咬牙,低聲道:“之前家母拿了一本書給玫小姐您……實在是因為家母聽信了小的胡言亂語,這才行事不慎,未經細查就將書給了您……家母乃是無心之失,都是小的的錯。小姐要責罰,責罰小的便是。”

他一個年紀輕輕的小伙子,會有那么一本書,說出去雖然有些丟人,但也絕不奇怪。徐家人人都識字,是以那樣解悶兒的書許多男人都有,尤其是出海在外的人。那天,他將書放在枕頭下,沒想到卻被自己回家休假的親娘給翻了出來。面對親娘詢問,他只好鎮定自若地稱是正經的徐師傳記。

當時何媽媽問他覺得,“玫小姐有沒有讀過這一本”,他想也沒想就給了回答說“絕對沒讀過”。

徐玫一個小姑娘,哪里能接觸到這樣的書籍。

但何大武怎么也沒想到的是,只因為他脫口而出的回答,讓自己的娘惦記上了他的那本書,一轉眼就拿去給徐玫了!當何大武知道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他甚至都沒法跟何媽媽說明,她拿走的是什么書!

因為這一本書,何大武這一段日子一直惦記著,沒有好過過。船上這半個月,他想要向徐玫坦白,又怕徐玫沒有翻開書看過,亦或是因為看過了,聽到自己提起會惱羞成怒,是以一直遲疑,連在徐玫面前問安都躲了些。

該來的,逃不掉。

不如干脆些。

何大武低頭說完之后,不敢看徐玫神情,心頭卻輕松了許多。

不管徐玫怎么罰他,他都受著就是。

“哦。”徐玫恍然:原來是因為那本書啊。

那樣的書……徐玫也不好說什么,見徐立前和徐惠就要到跟前了,她抿了一下唇,淡淡地道:“那本書已經燒掉了,只怕不能還給你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孤本珍品,你再去買一本就是,花不了幾個大錢。”

“什么書?”徐惠問道。

何大武躬身站在那里,心頭當即一顫。

“是一本徐師傳奇小說。”徐玫面容不變,回答道:“之前我不是到處找關于徐師的書籍么,何媽媽也幫我惦記了,從家里拿了一本給我,沒想到卻是大武哥借別人的,上面有人做了筆記呢。所以大武哥才會問我一句。”

“只是好不巧,上次回山上的時候,靠著火盆看書之時,那本書落火盆里,毀掉了。”徐惠搖搖頭,道:“連累大武哥沒法子還給朋友……幸好不是什么珍品,想必買本新的做賠,應該沒關系。”

“這樣啊,你多賞些錢給他,不讓他吃虧就是了。”徐惠無所謂地道。

“惠姐姐說的是。”徐玫從小麥手中接過一個小銀魚,親自遞到何大武面前,道:“大武哥,你拿這個賠朋友吧。”

“使不得……”何大武正要拒絕,抬頭看見徐玫的眼色,微微一愣便反應過來,忙雙手接過小銀魚,討好地笑道:“小的多謝小姐賞賜。”

以徐師為主角的傳奇野史那么多,徐玫如此直接坦蕩地說出來,任誰也不會想到,會是那樣一本。如此,那本艷書的烏龍,再不存在了。

何大武收好了小銀魚,笑著問道:“泉州城十分熱鬧,此時正是正午飯點,不如小的先引著公子和兩位小姐品嘗一些地方美食如何?泉州城的吃食,還是有些特色的。”

“好啊好啊。”徐玫首先答應下來,快活地道:“吃飽了,才有力氣逛。”

徐惠沒好氣地看了徐玫一眼,有些嫌棄。

“那就這么決定了。”他看向泉州城,一邊下船,一邊問道:“不知這里的吃食有什么特色?”

來來往往的****上身的黝黑漢子,讓徐立前一下子想起了南通碼頭,腳步不禁停頓下來。

“大兄,怎么了?”徐惠問道。

“沒事兒。”徐立前道:“想起了點兒別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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