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燈之精絕古城

第二十二章 黑沙漠

這招竟然收到了奇效,火借風勢,把那巨大的蟻后身體包圍,蟻后吃痛,掙扎著在沙子上滾動,越滾火燒得越大。這種壓縮燃料,只要一點就能燃燒十幾分鐘,何況這多半桶,足有一公斤左右。火越燒越大,四周的沙漠行軍蟻都炸了營,奮不顧身地沖向蟻后,希望憑借數量,將火焰撲滅。

我見機會來了,對大伙一招手,拎著工兵鏟當先跳下破屋,把零散的沙漠行軍蟻驅散,大個子楚健背了陳教授,郝愛國葉亦心等人互相攙扶著,胖子斷后,一行人都從突破口沖了出去。

這時候安力滿已經把受到驚嚇的駱駝群控制住了,大伙都爬上了駱駝,催動駝隊向城外跑,身邊不時有各種野獸竄過,平時碰上都是你死我活的,這時候誰也顧不上誰了,全都拼了命地奔逃。

駝隊奔出數百米,我回頭看去,古城破敗的遺跡已經看不見了,無數的沙漠行軍蟻,翻翻滾滾地跟開了鍋的紅黑色海水一樣,沸騰著從地下蜂擁而出。不過只要沒被這大隊蟻群包圍,就沒有危險了。

安力滿解釋說他是想先出去,解開拴駱駝的繩子,要不讓蟻群把駱駝們啃成骨頭,咱們想跑都跑不掉了,并不是自己先逃命。

胖子不信,用大拇指指著背上的步槍:“你甭跟我說,以后要解釋就跟我這支槍解釋。”

安力滿的理由似乎很充分,也不能認定他是拋下眾人獨自逃跑,以后在沙漠里還有很多地方離不開他,我不愿意就此和他鬧翻,于是攔住胖子,不讓他繼續說了。

我對安力滿說:“咱們在沙漠中一同見到了吉祥的白駱駝,又逃脫了沙漠行軍蟻的圍攻,這都是胡大的旨意。他老人家認為咱們是兄弟,都是虔誠的信徒,所以我們都相信你,背叛朋友和兄弟的人,胡大會懲罰他的。”

安力滿連聲稱是:“贊美安拉,胡大是唯一的真神,咱們嘛,都是頂好頂好的朋友和兄弟嘛,真主是一定會保佑咱們的嘛。”

這場不大不小、有驚無險的插曲就算是結束了,誰知道過了西夜古城的沙海深處,還有什么麻煩等待著我們,我還是得想辦法勸陳教授他們回去。

我們離西夜古城的遺跡,還有不到半天的路程,風已經停了,火球一樣的太陽懸掛在半空。在沙漠里行路,最重要的是保持自身有足夠的水分,白天趕路原是大忌,但是我們的水還很充足,到了西夜城就可以補充清水,所以就頂著似火的驕陽在沙漠中前進。

白天的沙漠,另有一番景色,在上古時代,喜馬拉雅山的造山運動形成了塔里木盆地,整個新疆的地形就像是一個大碗,碗中盛著一碗金色的黃沙,而我們這九個人十九匹駱駝組成的駝隊實在太過渺小,其比例還不如這碗金沙中一粒沙子的萬分之一。

大漠茫茫,沒有邊際,要不是身后長長的足印,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是在不停地前進,真是佩服那些獨自一個人進入沙漠戈壁灘的探險家,也許只有孤獨地行走在天地之間,他們才會體驗到生命真正的意義。佩服歸佩服,我這輩子是不打算那么干,還是集體生活適合我。

薩帝鵬等人好奇心很強,邊走邊讓Shirley楊說沙漠行軍蟻的事情,Shirley楊以前并沒有親眼見過,只是見過沙漠行軍蟻洗劫過的村莊,人畜都被啃得只剩下骨頭,慘不忍睹。

這種蟻群之所以叫行軍蟻,是因為它們具有高度的組織性紀律性,以兵蟻為主,如果和人類的軍隊相比,除了機動能力和火力之外,訓練有素的人類軍隊的協調組織能力,根本不能同沙漠行軍蟻相提并論。

他們邊走邊說,腳下的沙丘忽高忽低,起伏的程度前所未有,安力滿說這些密集的沙丘下都是被黃沙吞沒的古代城市,他引領眾人走上最高的一個大沙山,指著南面告訴大家,那里就是咱們的中間站———西夜古城的遺址了。

我舉起望遠鏡,向南方望去,沙海腹地的一片綠洲,盡收眼底。

沙漠中的綠洲,就像是裝點在黃金盤子上的綠寶石,遠遠看去,一座黑色的城池遺跡矗立其中。

西夜城的遺址保存得相當完好,這座城的年代也比較晚,一直到唐末才毀于戰火,遺棄至今。十九世紀初,德國探險家們發現了這里,把遺跡里的大部分壁畫和雕像等有藝術價值的文物劫掠一空。

沙漠中只剩下這座空城,最古老的孔雀河古河道,到此為止。由于城中從古到今,一年四季都有地下水脈通過,這里就成了沙漠中旅人的一處重要補給點。

駝隊下了大沙山,緩緩向著綠洲前進,安力滿和我商議,到了西夜城多歇兩天再進黑沙漠,進去了就不容易回頭了,這些天駱駝們受了驚嚇,又馱著大批物資,非得好好養足了腳力才能再次出發。

此言正合我意,我巴不得多停幾天,好找借口勸考古隊打道回府,也別找什么精絕古城了,就在附近挖兩坑,轉悠轉悠得了。最近我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再往沙漠深處走,早晚要出大事,到那時,恐怕就不會像先前幾次那么幸運了。

我放慢駱駝的腳步,和陳教授并騎而行,我對他說道:“教授,咱們進了西夜城,休息個三五天五六天再出發怎么樣?安力滿說駱駝們都累壞了,要不讓它們歇夠了,咱們就得改開十一號了。”

陳教授聽得不解,問道:“什么……十一號?怎么開?”

我說:“教授您怎么連十一號都不知道,就是拿兩條腿走路啊。”說罷我用兩個手指模仿兩條腿走路的樣子,“這不就是十一號嗎?”

陳教授大笑:“胡老弟,你啊你,哪來這么多新鮮詞?真有意思。好吧,咱們就在里邊好好修整幾天,我也正想好好考察考察這座名城的遺跡。”

在沙山上看離綠洲不遠,卻足足走了三個小時才到。城墻是用黑色的石頭砌成,有些地方已經塌陷風化,損毀得十分嚴重,只有當中的主城造得頗為堅固,還依稀可見當年輝煌的氣象。一些油井工人、探險隊、地質勘探隊,路過此處,都是在主城中留宿,用石頭把門擋住,就不用擔心狼群的襲擊。

自從七十年代中期,內蒙新疆西藏都開展了轟轟烈烈的打狼活動,大規模的狼群已經完全絕跡了,只剩下些三五成群,或是獨自行動的孤狼,都不足為患。何況我們人多,又帶著槍,自然不用擔心有狼。

此時正值風季,這里除了我們之外,再沒有別的人來,便在主城中找了間寬敞的屋子,點燃營火,吃飯煮茶。

我和安力滿兩人找到城中的古井,據說幾千年來,這口井就沒干涸過,安力滿說這是胡大的神跡,我對此不置可否。用皮桶打上來一桶井水,井很深,放了幾十米的長繩才聽見落水聲,拎出來之后我先喝了一口,冰涼冰涼的,沁入心脾,在沙漠中被毒太陽曬的火氣頓時消失,心里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把十九峰駱駝都安置在井旁,一一飲得飽了,又取出鹽巴豆餅給它們吃,隨后拎起兩大桶井水回到考古隊員們休息的屋子。

這些人都累透了,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有的人嘴里還咬著半塊餅,吃著半截就睡著了。我沒驚動他們,這幾天也夠他們受的了。

燒開了一大鍋水,這才把陳教授等人挨個叫醒,逼著他們用熱水燙腳,然后把腳上的泡都挑破了。

這一切都忙完了,我才睡覺,昏昏沉沉地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疲勞的身體終于恢復了過來,晚上大伙圍坐在一起聽胖子吹牛。

胖子口若懸河,給眾人講東北老林子里物產多么豐富,山珍野味多么多么好吃,哪像這沙漠啊,除了沙子就是沙子,風又大,打只黃羊吃一口,都吃出一嘴沙粒子。特別是大小興安嶺,什么好吃的都有,自古就有這么一個說法,棒打狍子瓢舀魚,山雞飛進飯鍋里。你們能想象得出來獵人們自由自在的生活嗎?

幾個學生閱歷淺,都讓胖子侃傻了,薩帝鵬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好奇地問道:“王大哥,什么是棒打狍子?用棍子打嗎?”

胖子說:“眼鏡兒啊,看你挺好學,就告訴告訴你,就是說你走在大山里,拿根棒子,隨手一掄,就砸死只狍子,在河里用瓢,瞎撈都能撈到大肥魚,這就是說物產豐富啊。”

Shirley楊哼了一聲,對胖子所言不屑一顧:“沙漠也有沙漠的好處,沙漠中動植物的種類并不比森林中的少,而且塔克拉瑪干沙漠雖然處于盆地的最低處,但是在某種意義上,這里是古代文明的一個高峰,森林里除了野鹿狗熊還有什么?”

我怕他們倆打起來,趕緊說屋里有女士,我們哥兒倆出去抽根煙去,邊說邊把胖子拉到外邊。

天上明月如畫,繁星似錦,照得大地一片銀光,我給胖子點上支煙,勸他多讓著點Shirley楊。胖子說我當然不能跟她一般見識,他們美國人不懂事,咱不能不懂啊,何況又是個女流之輩,要是個男的,早給他腦袋擰下來當球踢了。

我笑道:“沒錯沒錯,你是什么人啊,撒泡尿都能把洋灰地面嗞出個大坑來,你可得務必得大人有大量,別把Shirley楊腦袋揪下來,要不咱那工錢找誰要去?兩萬美子,那不是小數目。”

說笑了幾句,我抬起頭吐了個煙圈,只見天空中巨門星、左輔星、右弼星,三星閃耀,排列成一個正三角形,中心太陽星、太陰星并現,好一組乾甲金吉星。

以前從來沒仔細研究過天星風水,只是為了到考古隊混些錢才硬著頭皮看了若干遍,此時一看,風水秘術中天字卷的內容馬上就在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我連忙跑回屋去,拿了羅盤,又登上城樓的頂端,對照天空的星宿,這處吉星籠罩之地,就在城中的古井處。這是我第一次實踐天星風水,心里沒底,不過多半不會看錯,我家這本《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不是俗物。那么就是說在地下水脈附近,必定會有古墓?墓葬倒是有抱水這么一說,不過這是否離得也太近了。

不管怎么說,這是個重大發現,我得把這件事告訴考古隊,最好他們在這發現點什么,有所收獲,大概就不會非要進黑沙漠了。

聽我一說,陳教授大喜,帶著學生們興沖沖地趕到井邊,張羅著要下去瞧瞧。這口井的井欄和絞索都是后來重新裝的,以前的早就不知在何時毀壞了。

我和Shirley楊商量了一下,井很深,可以做個雙扣安全鎖,把人吊下去看看究竟有什么東西。

那只能是我下去了。下面雖然有水脈,還是不敢大意,戴上了防毒面具、手電、哨子、工兵鏟、匕首,暗中藏了黑驢蹄子和摸金符,伸手試了試繩索的堅固程度,商量好聯絡的辦法,如果用手電筒向上晃三圈,上邊的人看見了就會停住不再放繩;第二次向上晃手電筒,就是讓往上拉,為了預防發生意外,還帶著哨子,如果看不見手電筒的光線,就用哨聲來聯絡。

這時正是晚上,除了手電筒的光線,四周全是一團漆黑,抬頭也看不清楚井口的所在,越降越深,沙漠中的夜晚氣溫很低,再加上井中的濕度大,讓人感覺從骨子里往外的冷。

井壁溜滑,難以落腳,據說這口古井的年代比西夜城還要久遠得多,是先有這口井,后來才有的西夜城。忽然一股涼風吹來,我急忙用手電筒去照,見那井壁上有一道石門。

我對準頭頂,又吹哨子又晃手電筒,這里離井口還不算遠,只有十五六米深,只要大聲說話,上面的人就能聽見。他們接到信號,馬上停止再放繩子,我剛好懸在石門靠下一點的地方。

冷風就是從石門的縫隙中吹出來的,我用手一推,感覺石門很厚,沒有石鎖石閂,縫隙雖然大,卻推不動,需要用撬棍才能打開。

我見進不去,就發出第二次信號,讓他們把我拉了上去。我把井下的情況詳細地說了一遍,陳教授稱奇不已:“奇怪,這也許不是陵墓,是條暗道之類的,天下哪有陵墓修在井邊,還留條這么詭秘的通道呢?”

胖子自告奮勇:“管他是什么,亂猜也沒意思,咱們進去一看便知。你們把我弄下去,我去撬開石門。”

我說:“算了吧,要下去還是我拿著撬棍下去,胖子你太沉,萬一把繩子墜斷了,我們還得下井里撈你去。”

這次我們做了一條繩梯,這樣石門開了之后,誰想下去就可以從繩梯爬下去,最后決定下去的人有陳教授、Shirley楊、薩帝鵬和我四個人,胖子等人留在上面。

仍然是我先下去,用撬棍撬動石門,看來這道門以前經常開闔,要不然不會有這么大的縫隙,不過最近幾百年可能沒開啟過,在繩梯上使不上力,為了開這道門著實費了一番力氣。

石門后是磚石結構的甬道,寬敞工整,里面黑漆漆的深不可測,我招呼上面的Shirley楊他們下來,一個一個把那三人拉進了甬道。

Shirley楊分給眾人一種藥片,說能預防缺氧,然后再戴上防毒面具,往里面走就萬無一失了。

四人向里面走了大約五十來米,一連經過兩道石門,最后一道門密封得很緊,石門上浮雕著不知名的異獸,門縫上貼著死獸皮,用平鏟把獸皮一塊塊地切掉,才得以把門打開。

走到盡頭,就進入了一間寬敞干燥的石室,長寬差不多都是六七十米,高三米,四個人站在里面一點都不顯得局促擁擠。

這空間雖然寬敞,氣氛卻絕不輕松,地上累累白骨,都找不著能下腳的地方,看那些骨頭都是動物的,極其松散,一踩就碎,四周立著幾十根木頭柱子,上面綁著一具具風干的人類尸骨,看體型全是壯年男子。

我和陳教授、Shirley楊三人都久經歷練,只是覺得這地方詭秘,沒覺得害怕,只有薩帝鵬見到這么多干尸,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教授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一步也不敢遠離。

Shirley楊看了看那些干尸,嘆道:“真慘啊,都是殉葬的奴隸或囚徒之類的人吧,實在太野蠻了。”

陳教授對眾人說道:“看來這里是間舉行祭祀重要死者的所在,這是古時姑墨的風俗,這些個人都是罪犯,綁在沙漠中活活渴死,被完全風干之后,才擺到這里,然后宰殺動物的鮮血,淋到這些干尸身上。咱們找找看,這里應該有間墓室。”

我們轉了一圈,四處查看,四面都是石壁,敲擊了幾下,顯然是實心的,后面不會有什么別的空間。

還是Shirley楊心細,發現石室的地板有問題,我把地上的碎骨頭都撥開,地面上露出一塊也是帶有浮雕的大石板,兩端還有兩個拉環。

我招呼薩帝鵬幫我把石板拉起來,見他全身抖成一團,忍不住好笑,便讓他順原路回去,免得在這里嚇尿了褲,順便把郝愛國換下來,他一定對這詭異的墓穴感興趣。

薩帝鵬像得了大赦,匆匆忙忙地跑了回去,陳教授又好氣又好笑:“唉,這個孩子,膽子太小,不是干考古的材料啊。”

我和Shirley楊合力拉開地上的石板,隨后扔進去一支冷煙花,把下面照得通明,只見地面下是一間和上面差不多大的墓室,中間擺放著一口四方形的棺木,說是棺材和內地的差別也太大了一點,沒有任何裝飾花紋,也不是長方形,方方正正的,倒像是口大箱子。

這種墓穴和棺木的形式別說我沒見過,以陳教授之淵博,都瞧不出個究竟。這恐怕是一種早已失傳的古代民族墓葬形式,很大程度上受了漢文化的影響,但是弄得似是而非,加入了很多自身的文化,實在是罕見之至。

這時郝愛國帶著楚健趕來了,他一見這里的情景,激動得兩眼冒光,戴上防毒面具,第一個跳了下去,這里看看,那里瞧瞧,后腦勺都快樂開花了。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嚴肅古板的人,想不到此時他就像個孩子,他現在就差手舞足蹈抓耳撓腮了。

我們也陸續下到底層的墓室,一看周圍,都忍不住“啊”了一聲,墓室的四壁,全是精美絕倫的彩色壁畫。

陳教授看到其中一幅,也激動得夠嗆:“這……這畫里記載的事,和精絕國有關啊。”

我最想看的東西是值錢的陪葬品,這口棺材不小,說不定里面有什么好東西,雖然當著教授他們不能拿走,但是也能開開眼。我現在感覺是個貴族的墓就比黑風口那座將軍墓奢華。

但是陳教授在看墓室的壁畫,并沒理會中間的棺木,我只好耐著性子等待,只聽陳教授給郝愛國他們講評這些壁畫。

這前面幾幅畫說明墓主生前是姑墨的王子,姑墨是精絕的屬國,備受欺壓,每年都獻去大批的財寶和牛羊奴隸,他曾經去向精絕女王請求給他的臣民自由,一連去了三次,都沒有見到女王的面。

這幅畫大概是說他不甘心,勇敢的王子是太陽戰神的化身,他獨自潛入精絕想刺殺邪惡的女王,卻發現一個大秘密。

我聽著聽著也被教授的話吸引,我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秘密,走過去和Shirley楊等人一起傾聽教授的解說。

陳教授走到下一幅壁畫旁,仔細看了良久:“這個意思可就很古怪了,你們看這畫上王子躲在角落里窺探。精絕女王的臉在所有的壁畫中都是蒙著面紗,這張畫中女王只有背影,她一只手揭起了面紗,對面的一個人,好像是奴隸之類的,就變成了一團影子……消失了?”

我聽得糊涂,正想細問,卻聽Shirley楊說道:“這女王是個……妖怪。”

“妖怪?”陳教授聞言稍稍愣了一下,隨即對Shirley說道,“有意思,說說你的想法。”

Shirley楊指著壁畫說道:“畫這壁畫的畫師繪畫技藝很高,構圖華麗而又傳神,敘述的是姑墨國王子生平的重大事跡,雖然沒有文字的注釋,但是特征非常鮮明。”

我一邊聽她對壁畫的解析一邊仔細觀看,確實如她所言,壁畫中的人物、服飾、建筑、神態都惟妙惟肖,如果對西域文化有所了解,可以通過畫中的這些信息,大致掌握畫中所記錄的事件背景。

只聽Shirley楊繼續說道:“教授您剛才所說的這幅壁畫,是所有壁畫中最難理解的一幅。畫中女王揭開了始終罩在臉上的面紗,她對面的一個人物,就變成了虛線。這所有壁畫中的人物都是寫實的,唯獨見到精絕女王正臉的人變成了虛線,只畫了一個隱隱約約的輪廓,從這個僅有的輪廓上,我們看不出這個人物的身份,只能推測這個虛線的人物,是個奴隸或者刺客之類的人,是女王想要除掉的一個敵人。”

我聽到這里忍不住插口問了一句:“楊大小姐,你的意思是……畫中這個人見了女王的臉,就此消失了?”

Shirley楊說:“胡先生說的差不多,倘若用我的話來解釋,我會說成是女王的眼睛看了這個人,這個人就消失了。”

我搖頭苦笑:“大活人,看一眼就沒了?消失了?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實不相瞞我理解起來有些困難。”

陳教授似乎可以理解Shirley楊的意思,示意讓她接著說下去。

Shirley楊說:“我雖然只是推測,卻并非憑空而談。家父生前喜歡讀一本叫作《大唐西域記》的書,是唐代高僧玄奘所著,我也曾看過數遍,書中記載了很多古西域的傳說,有些是神話傳說,也有不少是真實的事件,其中有一則沙漠女王的傳說。在沙漠的深處,有一個城市,城中居住著一個來自地下的民族,他們征服統治了其他的周邊小國。經過數百年后,王位傳至一任女王,傳說這位女王的眼睛,是連接冥界的通道,她只要看她的敵人一眼,對方就會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永遠也回不來了,消失的人去了哪里,恐怕只有那些人自己才知道。女王采取高壓統治,她要所有鄰國的百姓,都把她當作真神供奉,所有反抗的人一律活活地剝皮處死,也許是她的舉動觸怒了真主,女王沒折騰幾年就身患奇疾,一命嗚呼了。

“那些奴隸們最怕的就是女王,她一死,奴隸們和周邊受女王欺壓的幾個國家,就組成了聯軍,血洗了女王的王城。聯軍準備要毀壞女王的陵墓,就在此時天地變色,可怕的風沙將王城和聯軍一起吞沒,女王的墓穴以及她搜羅來的無數財寶都被掩埋在黃沙之下。經過了幾百年之后,沙漠的流動,使得王城再次重見天日,有些旅人經過那里,他們只要是拿了城中任意一點財物,就會引發沙漠風暴,煙云驟起,道路迷失,拿了女王財寶的人永遠也無法離開。

“但是這個傳說中神秘的王城,邪惡的女王,以及年代背景等等信息,書中都沒有明確的記載,今日在此見到墓中的壁畫,對照那個遠古的傳說,兩者竟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讓人覺得那不僅是個傳說,也許在塵封的歷史中,真的曾經發生過這樣一些事。”

Shirley楊讓眾人看接下來的幾幅壁畫:“我們之所以敢肯定,畫中的女王就是精絕女王,是由于精絕人特殊的服飾,還有精絕獨特的建筑物、裝飾品,這些都是最有力的證據。教授,胡先生,你們再看后邊的幾幅壁畫,更加證明了我推論的可靠,這幾幅壁畫表達的意思很明白,王子行刺沒有成功,他回國后繼續謀劃怎么樣除掉女王,這時王子遇到了一位遙遠國度來的占卜師,占卜師讓王子將特制的慢性毒藥藏進金羊羔肉中,然后進貢給女王。果然過了不久傳來女王暴猝的消息。而同時,王子也因為操勞過度,過早地去世了,他和他心愛的妻子合葬在一起。占卜師設計了一個陵墓,把他們安葬在圣井的祭壇下邊。”

原來是先有上面的祭壇,然后才修的這間墓室,而這壁畫中記載的事件,與那個書中的傳說絲絲入扣。陳教授見Shirley楊雖然是攝影師,但是畢竟出身考古世家,家學淵源,老同學有女如此,甚覺欣慰。這時想起那位失蹤在沙漠深處的老友,又不由得老淚縱橫。

Shirley楊對教授說:“您多保重身體,別太難過了,這次咱們收獲不小,對精絕遺跡的了解有了突破性的進展,我相信不久之后,咱們一定能夠找到精絕古城。先父在天有靈,也能瞑目了。”

我心中暗暗叫苦,本想找到個古墓,讓他們就此掉頭回去,沒想到事與愿違,看這情形,再勸他們也沒用了,早知道當初我就假裝看不見了。

我忽然想起Shirley楊說精絕國的女王是個妖怪,便問道:“楊大小姐,我記得先前聽你們談論時說起過,女王是西域第一美女,別的女人在她面前,就如同星星見到了太陽般黯然失色,怎么又說她是個妖怪?她倘若真是妖怪,咱們去找她的墓穴,豈不是送死嗎?”

Shirley楊說道:“這些事都是傳說,加上咱們的推論,并不一定能夠肯定就是事實。考古就是這樣,傳說、記載、出土的古物,再加上學者的推測,這些內容越多,就越接近歷史的真相。但是我們能做到的,只不過是無限地接近真實,任何歷史都不可能被還原。在古代,人類對世界的認知程度很低,一些現在看來很普通的現象,在古代就會被夸大成妖魔鬼怪或者神跡,即使到了科學高度發達的今天,仍然有些現象無法用科學來解釋,我相信這并不是因為真的存在神和惡魔,而是科學的探索領域還不夠,在以后的歲月中,一定能通過科學的途徑,找出所有不解之謎的答案。”

我又問道:“那么精絕國女王用眼睛可以把人變沒了,這件事在科學與文明都很發達的今天,咱們應該怎樣去理解呢?”

Shirley楊說:“胡先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美國一個轟動一時的事件。在美國肯薩斯州的特殊現象與病理研究中心,曾經出現了一位奇特的患者,這是一個十二歲的男孩,他從小就有一種特異功能,長時間凝視一個直徑小于五厘米的物體,這件物體就會消失,如同蒸發在空氣中一樣。鄰居們把這個男孩視為異類,說他是妖怪。他的父母也深受困擾,所以希望政府有關部門能夠幫助他們把孩子治好。”

這可奇了,我從來沒聽說過,我們中國的事我知道的都不多,更別說美國的異聞了,這種病究竟是怎么回事?聽上去和那妖怪女王如出一轍,最后這小孩被治好了嗎?

Shirley楊說:“經過科學家們的研究,發現這個小男孩的腦電波異于常人,他的腦神經和視覺神經產生出一種搬運能量,這種能量連接著一個虛數空間(無法探知的空間)。這種特異功能在人類中所占的比例是三十億分之一,最后有一位研究人員找出一個辦法,他們制作了一個磁性頭盔套在小男孩的頭上,一年之后,他的特異功能就消失了。當時美國軍方曾經計劃把這個小孩秘密地送到軍事研究所里,但是這事敗露了,在民眾中引起軒然大波,軍方不得不放棄了這個計劃。”

聽了這件事,我心里還是有些嘀咕,那傳說中的邪惡女王,只怕不是那個美國小孩那么簡單。死我倒不怕,倘若我們真的找到女王的古墓,萬一被她變到那個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那該如何是好?反正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真有危險,我就使用強硬手段把他們帶回來,誰敢不服從命令?他娘的,我就不信了,這幾個知識分子的胳膊還擰得過我老胡的大腿不成,還反了他們了。

這一番長談,浪費了不少時間,周圍的壁畫都研究完了。我請示陳教授,棺材里面的東西,咱還看嗎?

陳教授連連搖手:“開不得!姑墨王子夫妻合葬的這口棺木,是國寶啊。咱們現在沒有條件,環境也不合適,一旦打開就會破壞密封的棺木和里面的物品。咱們此行的目的是向上級提交評估報告,申請發掘,或者對這些古代文明遺產給予應有的保護。回去讓愛國帶著楚健他們把記錄做好就行了,報告由我親自來寫。”

看來我是沒機會看看這棺里有什么好東西了,明知道教授說得有理,仍然免不了有些失望,當下和他們一起爬回了上一層的祭祀間。

祭祀間的石門上原本封著很多獸皮,都被我用平鏟切碎了,陳教授說這些都是為了保持祭祀間的干燥,隔絕圣井的水汽。古代姑墨人把活的牲口帶進祭祀間宰殺,之后馬上把剛剝下來還帶著熱血的獸皮,貼在石門的縫隙上,而牛羊的肉和內臟則切割干凈,只留下骨頭,石門直到下一次祭典才會再次開啟。這種宰殺牲畜剝皮剔骨,木樁綁干尸的詭異儀式,是為了保持圣井的水源,讓它永不干涸。古代沙漠中的人們認為生命的靈魂來自神圣的水,這和達爾文的生命起源論在某種程度上來講,已經非常接近了。

我們不可能再用那些獸皮來封住石門,除了駱駝周圍沒有大型動物,但是十九峰駱駝對我們而言,格外的珍貴,是不能剝駱駝皮封門,就用數層膠帶貼住。

考古隊在西夜城休整了三天,便向南出發,終于進入了當地人稱為“黑沙漠”的沙海,這里再也見不到沙漠中的胡楊,也沒有高低起伏的沙山,四周的沙丘落差都差不多,像一個個扁扁的饅頭,無邊無際,向任何角度看,都是同樣的景色,沒有半點生命的跡象。

我問安力滿以前有沒有進過這片沙漠。

安力滿老漢苦笑道:“這是黃沙的地獄嘛,連胡大他老人家都不愿意來的嘛。我嘛,也只是少少地來過一次,這不就是現在這一次的嘛。要不是你們的干部老爺,和胡大寵愛的白駱駝嘛,我是死一百次也不會來的嘛。”

抱怨歸抱怨,安力滿被人們稱作沙漠中的活地圖,絕非浪得虛名,他對沙漠的熟悉,就如同女人擺弄鍋碗瓢盆。他雖然也是平生頭一遭進入這片禁忌的黑沙漠,但是用他那兩只沙狐般的眼睛,硬是能發現那些沙窩中的梭草、沙蒿等植物,他就是跟著這些植物的蹤跡,以及長年在沙漠中摸爬滾打的經驗,才能帶領考古隊前進。

沙漠中有中國最大的內陸水系,但是塔里木河等水系,很多都滲進了沙中。表面上寸草不生的沙漠,在深深的地下,也許就是奔流洶涌的暗河。

一些專門生長在沙漠中的植物,就憑借著地下水脈那一點點上升到沙漠表面的水汽,頑強地生存著。其實這里除了少量的植物,也有許多動物,不過多半都是在陰冷的夜晚才出來覓食。

在漢代甚至更早的時候,塔克拉瑪干被稱為“古老的家園”,當時這一地區沙化程度并不嚴重,河流還沒有滲入地下,到處都有綠洲城鎮、戌堡、佛寺、驛站。無數的商隊攜帶著絲綢、香料、茶葉往來于此,直到元代,那位著名的意大利人馬可波羅還隨商隊經過這里前往中原。

到了明代的時候,橫跨歐亞的奧斯曼帝國崛起,戰爭阻擋了歐洲和亞洲大陸的商業貿易。那個時代,是屬于海洋的時代,航海家們開辟了新航線,往來貿易的主要路線由陸地轉向了大海,這個偉大的時代又被稱為地理大發現時代。

再加上沙漠侵蝕日益嚴重,生存環境的惡劣,沙漠中大大小小的國家就此徹底衰敗,昔日的繁榮與輝煌都被天神帶走了。

黑沙漠是最早被眾神遺棄之地,這里的文明到晉代就停止了,一直到今天,黑沙漠依然是死氣沉沉。

我們出發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輕微的風沙,天空微黃,不過風沙不大,又剛好遮蔽了太陽,可以在白天趕路。

Shirley楊拿著那本英國探險家留下的筆記本,邊走邊和安力滿商量行進的路線。筆記本上記載離開西夜城后,那些探險家們在附近發現了一個地方,有大批石頭墳墓,他們準備回來的時候再進行挖掘,所以在筆記中繪制了詳細的路線。

安力滿的經驗加上Shirley楊的筆記本,雖然無法精確地定位,但是從距離和方位上,為我們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晚上宿營時安力滿找到了一片凸地,眾人在沙丘上砌了一道防沙墻,把駱駝安頓下來,隨后在沙丘背風的一面,點了火取暖。

這一天走得十分辛苦,雖然風不大,但是刮得人心煩意亂,安力滿嘮嘮叨叨地說現在是風季,在黑沙漠平均兩天就有一次這種天氣,沒有風的時候,惡毒的太陽會吸干旅人身上最后一滴水分。

胖子說:“熱點好,出汗能減肥,太陽曬曬,倒也痛快,只是這么不停地刮風,路上連話都說不了,實在氣悶。”

安力滿說你懂什么,這里才是黑沙漠的邊緣,再走五天才算進入深處,我雖然沒進去過,但是認識一些進去過的朋友,他們都是從黑沙漠走回來的幸存者。

黑沙漠的可怕之處,不是陷人的流沙子,不是能把汽車啃個精光的噬金蟻,也不是黑風暴。傳說在深處有一片夢幻之地,人們進去之后,就會看到湖泊、河流、美女、神獸、雪山、綠洲,那些又渴又累的人自然是奔著那些美景拼命地走啊走,可是直到渴死累死,都走不

到。其實那都是魔鬼布置的陷阱,引誘人們去死在里邊。不過胡大會保佑咱們的,阿拉胡阿嘛。

Shirley楊說:“他們看到的可能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不知究竟的人,的確容易被迷惑。”

正說話間,葉亦心過來把Shirley楊拉到一邊,倆人悄聲嘀咕了幾句,Shirley楊轉過頭來對我說:“我們去那座沙丘后邊有點事。”

我知道可能是葉亦心要去方便,她膽子小不敢自己去,要拽著Shirley楊陪她。便對她倆點點頭,囑咐道:“帶著手電筒和哨子,有事就使勁吹哨子,快去快回。”

Shirley楊答應一聲就和葉亦心手牽手地走向不遠處的一座沙丘后邊。

胖子問我還有酒嗎。

我說沒了,就算帶上一桶白酒也架不住你這么喝,喝幾口熱水趕緊睡覺吧,過個五六天要是找不到水源,到那時候,連每人每天的飲水配給量都要減少了。

這么說只是嚇唬嚇唬胖子,就算找不到沙漠中的暗河,我也有辦法保證讓所有人都能有最低限度的飲用水。

不過那是個萬不得已的辦法,很麻煩,但是的確管用,我當兵的時候學到過荒漠求生術。

安力滿最初死活不肯進黑沙漠,其中最主要的一條原因就是黑沙漠沒有淡水,地下雖然有暗河,但是根本挖不了那么深,從梭梭這種沙漠荒草的根處往下挖,三五米之下,只有濕沙和咸水,越喝越渴。

這種方法安力滿也懂,我跟他反復研究過它的可行性,私下里約定,走到連梭梭都不長的地方,就絕不再往前走半步了,他這才同意。

在軍隊接受過沙漠求生訓練的人都知道,新疆的沙漠中較淺處,多是礦物含量較多的咸鹽水,在沙漠植物根頸處向下挖,可以挖到濕沙和咸水,通過簡易的陽光蒸發、過濾處理后,就可以得到少量淡水,雖然少,卻足夠維持人的生命。

這時風沙稍稍大了一些,對面沙丘后一陣尖銳的哨聲傳了過來,眾人都是一驚,隨手抄起工兵鏟、步槍奔向事發地點。好在離得極近,只有不到兩百步的距離,三步并作兩步,頃刻即到。

只見葉亦心有一半身子陷在沙中,她不斷地掙扎,Shirley楊正抓住她的手臂,拼命往外拖她。

忙亂中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流沙!”

我們順著地上的足印沖上前去,不顧一切地拉住葉亦心,有幾個人來不及找繩索,便把自己的皮帶解了下來,想套住她的胳膊。

沒想到也沒使多大力氣,就把葉亦心從沙中拖了出來,看樣子倒不是流沙。葉亦心嚇壞了撲在Shirley楊懷中哭泣。

大伙問她們怎么回事,是不是流沙。

Shirley楊邊安慰葉亦心邊對眾人說道:“我們剛走到沙丘后面,葉亦心就一腳踩空,整個身子陷下去一半,我就趕緊拉住她,隨即吹哨子求援。不過似乎不是流沙,流沙吞人速度快吸力大,倘若真是流沙,憑我的力氣根本就拖不住她,而且她落下去一半之后,就停住了,好像下邊是實心的。要不然你們聞訊趕來,中間耽擱這十幾秒,要從流沙里救人已經晚了。”

葉亦心也回過神來,抹著眼淚說:“我好像在沙子下邊踩到了一塊石板,石板下有一段是空的,被我一踩就塌下去了。”

Shirley楊奇道:“難道是那些石頭墳墓?咱們去瞧瞧。”

我們用鏟子挖了幾下適才陷住葉亦心的地方,不算厚的一層黃沙下,與沙丘的坡度平行,赫然露出一面傾斜的石墻,石墻上被人用炸藥炸出一個大洞。

看來炸開的時間不久,也就是最近這幾天的事,風沙將破洞的洞口薄薄地遮住了一層,葉亦心就是踩到這個破洞邊的碎石陷了進去。

眾人望著那石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這分明就是個石頭墓啊,難道已經被盜了?

我仔細查看洞口的碎石,和爆炸沖擊的方位———精確的小型定向爆破!我做了那么多年工兵,自認為對炸藥的熟悉程度無人能比,要讓我來爆破這石頭古墓,頂天也就是這種水平了。

看來爆破的人充分了解巖體的耐破性,爆炸只是把石壁炸塌,碎石向外擴散,絲毫沒有損壞石墓的內部。

再看炸藥的威力,絕不是民用炸藥。離開部隊好幾年了,難道現在連現役軍人也倒斗了?肯定不是,也許是偷來的炸藥。而且在這種茫茫無邊的大沙漠,倒斗的人是怎么找到這些古墓的?這附近地形地貌完全一樣,難道這世上除了我這個半吊子水平的,還真有其他會看天星風術的倒斗高手?

逐漸清理開沙丘,這是一面槌形的石墻,除了被爆破的這面,其余的部分都深埋在黃沙之下。

看來是一座魏晉時期典型的石頭墓,巨大厚實的山石砌成拱形,縫隙用麻魚膠粘合,這樣的石墓在西夜遺跡附近十分常見。十九世紀早期,歐洲的一位探險家曾經這樣形容:“沙漠中隨處可見的石墓,有大有小,數不勝數,有一多半埋在黃沙下面,露出外邊的黑色尖頂

,如同縮小版的埃及金字塔,在石墓林立的沙漠中穿行,那情景讓人嘆為觀止。”

現在這些石墓已經被沙漠徹底覆蓋,很難尋覓其蹤影了,陳教授估計可能是和前幾天的那次大沙暴有關,大風使這座石墓露出了一部分,沒想到那些盜墓賊來得好快,考古隊還是晚了一步。

這一路上我們已經見到了若干處被偷盜損壞的古墓,難怪陳教授如此焦急,拼了老命也要進沙漠,如果再不制止這一帶的盜墓活動,恐怕在不久的將來,什么都剩不下來。

墓穴的破洞里黑乎乎的,我和陳教授郝愛國等人打著手電筒進去查看。墓室相當于一間小平房大小,里面散落著四五口木棺,棺板都被撬壞,丟在一旁,到處都被翻得一片狼藉。

那些棺木有大有小,似乎是一處合葬墓,棺里的古尸只剩下一具年輕女性的干尸,長發多辮,只有頭部保存比較完好,身體都已破碎,其余的料想都被盜墓賊搬走了。

新疆沙漠中的古墓,與財寶價值相等的,就是墓中的干尸。我聽陳教授講過,古尸分為帶有水分的濕尸,如馬王堆女尸;還有蠟尸,是一種經過特殊處理過的尸體;凍尸存在于積雪萬年不化的冰川地區;鞣尸則類似于僵尸;其余的還有像標本一樣的灌尸等等。

干尸中也分為若干種,有用石灰或木炭等干燥劑放在棺木中形成的干尸,也有像古埃及用特殊防腐處理技術,人工制造的木乃伊。

而新疆的干尸則完全是在一個高溫、干燥、無菌的特殊環境下自然形成的,這種干尸,年代稍微久遠的,就相當值錢,海外一些博物館、展覽館、收藏家們爭相高價收購。

陳教授見這處石墓中的其余干尸都被盜了,而且破壞得一塌糊涂,止不住唉聲嘆氣,只好讓幾個學生把墓中殘破的物品都整理整理,看看還能不能搶救出什么來。

我擔心教授太激動,身體承受不住,就勸他早點休息,陳教授又囑咐了郝愛國幾句,讓他帶人把石墓的情況詳細記錄下來,就由胖子送他回營地休息了。

第二天風還是沒停,就這么不緊不慢地刮著,考古隊出發的時候,陳教授找到我,他說昨天夜里見到的那個石墓,被盜的時間不超過三五天,也許有一隊盜墓賊已經早于咱們進入了黑沙漠深處,咱們不能耽擱,最好能趕上去抓住他們。

我隨便應付了幾句,心想可他娘的千萬別碰上,同行是冤家,何況盜這處石頭墓的那幫家伙有軍用炸藥,說不定還有什么犀利的器械,跟他們遭遇了,免不了就得大打出手。我倒是不在乎,問題是這些考古隊的,萬一出現了死傷,這責任可就太大了。

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了,茫茫沙漠,兩隊人要想碰上,談何容易,要不是我們昨天見這座沙丘是這附近最高的一處,也不會在此宿營,更加不會誤打誤撞遇到那被盜的石墓,哪還有第二次這么巧的事,也許那些家伙偷完干尸就回去了。

隨后的這十幾天里,考古隊在黑沙漠中越走越深,最后失去了茲獨暗河的蹤跡,連續幾天都在原地兜開了圈子。茲獨在當地古語中的意思是“影子”,這條地下河就像是影子一樣,無法捕捉。安力滿老漢的眼睛都瞪紅了,最后一抖手,徹底沒辦法了,看來胡大只允許咱們走到這里。

眾人人困馬乏,誰也走不動了。這幾天沙漠里沒有一絲風,太陽掛在天上的時間格外的長,為了節約飲用水,隊員們白天就在沙地上挖個坑,上面支起防雨帆布,吸著地上的涼氣,借以保持身體的水分,只有晚上和早晨才行路,一半路騎駱駝,一半路開十一號。

再往前走,糧食和水都不夠了,如果一兩天之內再不走回頭路,往回走的時候,就得宰駱駝吃了。

我看著這些疲憊已極、嘴唇暴裂的人們,知道差不多到極限了,眼見太陽升了起來,溫度越來越高,便讓大家挖坑休息。

安頓好后,Shirley楊找到我和安力滿,商量路線的事。

Shirley楊說:“胡隊長,安力滿老先生,在我那本英國探險家筆記中,有這樣的記載,那位英國探險家也是在黑沙漠深處失去了茲獨暗河的蹤跡,在這一片寸草不生的死亡之海中,兩座巨大的黑色磁山迎著夕陽的余輝相對而立,如同兩位身披黑甲的遠古武士,沉默地守護著古老的秘密,穿過像大門一樣的山谷,一座傳說中的城市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