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探王妃

第34章 水落石出

宋威哲被問得頭皮發緊,默不作聲。

牧元璟見宋威哲并未表態,也沒有打算再繼續糾纏下去,他伸手從秦智易的床頭捻下一點東西,送到宋威哲眼前。

待看清牧元璟手中是何物之后,宋威哲眼角抽搐了一下,神色也變得慌亂起來,目光不由地避開。

牧元璟的手并沒有放下,“這是在秦智易的床柱上發現的,床柱用的年頭久了,有些地方起了木刺,兇手殺人后離開得匆忙,至今都未發現身上穿的衣服被鉤脫了線。”

他停頓了一下,“宋院長不介意將身上穿的衣服脫給本王看看罷。”

話里沒有詢問的意思。

魏旭上前扒下宋威哲的外衫,宋威哲身體僵硬,未做阻止。

牧元璟接過衣衫,在袖口處翻看一番,很快就找到了被刮壞的地方,他將那處展示給眼前的人。

宋威哲仍舊強撐著否認道:“王爺怎知,臣的衣衫不是之前刮壞的?”

“齊文瑞被殺后,本王曾仔細查看過這里,無任何痕跡。”

原本沒有的東西,卻在秦智易被殺的現場出現,已經說明了問題。

宋威哲臉色徹底灰敗下去,“王爺是如何猜到臣的藏身之處的?”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本王在四方書院讀書的時候曾和你接觸過,你的為人,過于自信自負。”

宋威哲自嘲一笑,“臣與王爺曾經博弈過,當時沒有贏,沒想到如今也還是棋差一招。”

牧元璟讀書的時候,宋威哲是四方書院的棋藝先生,兩人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都是在博弈的時候,那時候的宋威哲性格溫和寬厚,可是牧元璟還是在他偽裝很好的表面之下看出了顧盼自雄。

宋威哲是有真才實干的,不然也不會被太上皇誠德帝擢升為院長,可是他的聰明卻沒有用對地方。

牧元璟看著宋威哲,“為何殺人?”

宋威哲除了臉色有些發白外,神態上沒有任何變化。

“王爺既然能在密室里找到我,真相怕是也猜得差不多了吧。”

牧元璟并未否認,“本王有些疑問仍舊需要你來解答。”

宋威哲閉嘴不言,看樣子并不打算開口。

“你可有想過,若是你做的這些事情被傳了出去,世人會如何議論你?”

牧元璟猜測宋威哲不敢讓事情擴散出去,不然他也不會費盡心思的控制秦智易和齊文瑞進行拋尸了。

牧元璟想得并沒有錯。

宋威哲臉上劃過一絲慌亂,“王爺想知道的,我可以悉數奉告。“

他頓了頓,“只不過,我也有事想求王爺應允。”

牧元璟神色微冷,“你沒有資格和本王討價還價。”

宋威哲面色頹敗之際,牧元璟又淡淡開口,“如果你的答案能讓本王滿意,或許本王會應允你所求之事。”

不等他有所反應,牧元璟便重新問道:“為何殺了這么多人?”

宋威哲沒有馬上回答,臉上升起了回憶之色。

“十三年前,我考中探花,被太上皇派遣到四方書院教書,書院的生活平和安寧,沒有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我和青梅竹馬的妻子都對這樣的日子很滿意,可是沒過幾年她就變了。”

在場的人都聽出了宋威哲話中的‘她’就是青梅竹馬的妻子。

“她離開了我們共同生活的小院子,悄無聲息,那個時候我經常會留宿書院,所以她究竟是何時產生變化的,我竟然都沒有察覺到,等發現的時候,已經不知道她走了幾天了,后來,有相識的人告訴我,說他們曾在鄉下見過她,當時她的身邊還跟著一個男人,他們跟我詢問她為何會離開。”

說到這里,宋威哲自嘲地笑了一下,“真巧,他們想要知道答案的問題也正是我想要問她的,可是自尊卻不允許我做出跑到她面前追問的行為,于是我對相識的人說我和她已經和離,她再嫁于何人都與我無關。”

蘇清墨心情有些復雜,“你從未怨恨過她嗎?”

宋威哲看向蘇清墨,“最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沒有怨過她,因為我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思考她為何會離開我,可是漸漸地,我的心隨著時間扭曲了。”

蘇清墨并沒有被他的話迷惑,她一針見血道:“你沒有怨她,你恨她。”

宋威哲的情緒因為這句話激動起來,平和的面具被撕掉。

他陰冷地看著蘇清墨,質問道:“我為什么不能恨她?她背著我勾搭別人,最后還和那人跑了,她就是個賤人。”

最后兩個字說得極為用力。

牧元璟將宋威哲盯在蘇清墨身上的視線擋住,面色發寒道:“你當真不說實話?”

宋威哲又恢復成之前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我說的都是事實。”

牧元璟沒再看他,沉聲喚道:“將人帶進來。”

眾人視線調轉,看到門外站著一個婦人裝扮的女人,她的樣貌稱不上秀美,但是看著卻很舒服。

婦人身后跟了兩個丫鬟,在她抬腿進門的時候小心地護著她。

宋威哲在看清婦人的樣貌之后露出了猙獰的神色,若不是魏旭及時出手,他早就撲上去了。

婦人走進來對牧元璟和蘇清墨微微福身,“民婦江錢氏,拜見臨川王,拜見臨川王妃。”

江錢氏的話剛說完,宋威哲便開始叱罵道:“賤人,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江錢氏面色不變,看都未看宋威哲一眼。

宋威哲仍在不停叫罵,魏旭嫌吵,點了他的啞穴。

方慕北看到江錢氏身邊兩個丫鬟的動作后,試探道:“夫人可需要椅子?”

江錢氏感激地笑了下,“不必了,腹中胎兒很穩,況且我說不了幾句話就要離開的。”

宋威哲死死地盯著江錢氏的肚子,目眥盡裂。

江錢氏看向牧元璟,“先前沅兒身上的毒,多謝王爺施以援手。”

原來之前宋威哲所說的青梅竹馬的妻子就是江沅的繼母,內閣學士江城之妻,隱衛把江沅帶到王府之后,李大夫給江沅配制了解藥,解毒后的江沅被送回家中,當時江城不在,是江錢氏出面接待的。

隱衛無意間看到了江錢氏手心上的胎記,聯想到之前看過的關于宋威哲妻子的檔案,心里埋了懷疑,回到書院后便稟報給了牧元璟。

得知消息后的牧元璟派隱衛將江錢氏的身份背景悉數查了出來,這才知道江錢氏原來就是宋威哲已經和離了的妻子。

只不過和離的過程卻和宋威哲所說的并不相同,江錢氏并沒有不告而別,是江城在背后施壓讓宋威哲寫了和離書,雖然江城的做法并不可取,可是知道了和離原因的牧元璟卻覺得情有可原。

牧元璟救了江沅,這個人情不得不還,所以在得知了一切之后,江城大度地讓隱衛接走了江錢氏,而宋威哲在秦智易房間內說的所有話,江錢氏在門外都聽到了。

牧元璟問江錢氏道:“方才宋院長的話你可有不同意之處。”

江錢氏看了一眼宋威哲,頭一次將視線放在他的身上,緩緩說道:“未與宋威哲和離之前,民婦和旁人絕無茍且,至于和離的原因”

仿佛覺得有些難以啟齒,江錢氏停頓了好長一段時間,視線從宋威哲身上離開,開口輕聲道:“外人見到的宋威哲是溫和寬厚之人,而家里的他卻經常對我施暴,有時候下手重了我會好些天都下不來床。”

她的眼眶隱隱泛紅,目光看著虛無處,“甚至在敦倫之時也會動手”

竹林和水井里的十三具女尸身體下面的傷,有了解釋。

在場的眾人因為江錢氏的話面色都有些不好看,尤其是蘇清墨,牧元璟頭一次見她生氣的樣子。

她走到被魏旭控制住的宋威哲面前,用盡全身的力氣打了他兩巴掌。

宋威哲可能是平生第一次被女人打耳光,表情先是錯愕了一瞬,接著在魏旭的手中死命掙扎起來,用恨不得吃了蘇清墨的眼神看著她。

蘇清墨在他瞪過來的時候再次出手,打完之后,宋威哲臉上帶了明顯的紅印。

蘇清墨壓低聲音,冷冷道:“你放心,王爺定會賞你個利落的死法。”

話說完后她就轉身走開了。

牧元璟不想再給宋威哲說話的機會,他殺人的理由除了嫉恨和性格的扭曲外,并無別的原因,竹林里的十二個姑娘被擄走的手法應該和齊文瑞擄走邱康妹妹的手段相同,至于每兩個月便殺害一人,恐是宋威哲也怕出手太過頻繁容易被發現。

至于齊文瑞明明是一個多月前才到書院,可擄走邱康妹妹的時間卻是兩個月以前的理由,牧元璟不再感興趣。

他看了一眼臉上仍帶著怒意的宋威哲,對魏旭道:“將他所做的事情詳細記錄,連夜張榜公示,明日午時,當眾斬首。”

魏旭頷首領命,隱衛上前將宋威哲綁了個結實,然后拖著人離開了。

宋威哲離開后,江錢氏隱隱松了口氣,雖然她已經嫁給了江城,但是在面對宋威哲的時候仍會不由自主的畏懼,方才蘇清墨動手的時候其實她是佩服的。

蘇清墨的行為仿佛告訴了她,女人在遇到不公之時,不該隱忍,不該退縮。

“本王有一事想跟夫人求證。”

牧元璟的說話聲打斷了江錢氏的沉思,她恭謹道:“王爺請說。”

“夫人和江大人是如何相識的?”

江城的才能牧元璟是賞識的,正是因為這種賞識,所以他才不能讓江城的身上存有一絲污點,如果江錢氏和江城的相識過程令有隱情,牧元璟會出手抹去這個污點,讓江城日后在朝中能無后顧之憂的為武安帝牧元承辦事。

江錢氏是聰明的,她知道牧元璟的話沒有旁的意思,“王爺放心,民婦和夫君相識自幼時,并無任何不妥。”

得到江錢氏肯定的回答,牧元璟便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王爺若無別的事,民婦想先告退了。”

天色已深,江錢氏無法回府,所以牧元璟對方慕北道:“替江夫人準備房間,明日將人妥善送回。”

江錢氏福身對牧元璟道謝,臨離開的時候笑著沖蘇清墨點了點頭。

蘇清墨回以微笑,江錢氏這才跟在方慕北身后離開了。

經歷過并不平靜的幾日之后,幾人終于睡了個安穩覺,次日一行人離開了四方書院,書院也被暫時關閉。

宋威哲的罪行已經連夜張榜公示,離午時還有一點時間,百姓們就已經自發的聚集在了菜市口,宋威哲被隱衛押入法場。

百姓們拿出提前準備的臭雞蛋和爛菜葉子往他身上扔去,宋威哲的臉色難看至極。

他換下了院長常服,穿著薄薄的囚衣跪在邢臺上,啞穴始終沒有被解開。

時辰一到,在牧元璟的監斬下,斬首臺上的大漢手起刀落,結束了宋威哲的生命,宋威哲死后無人替他收斂尸身,最后被棄于荒野,野狗食之。

牧元璟和蘇清墨回了王府,沒過幾日蘇清墨便生了場大病,連續幾日高熱不退。

李大夫收回診脈的手對牧元璟道:“王爺,王妃取心頭血后,一直氣虛體弱,如今不知何故,隱有寒氣入體之癥。”

“王妃前幾日曾暈倒在雪地之中,可與此有關?”

李大夫捋了捋胡須,點頭道:“定是那時沾染上的寒氣,王爺放心,如今王妃持續高熱是身體正在將體內的陰寒之氣排出,待今夜過后便會退熱,日后再服用些補氣血的藥便可。”

牧元璟聽后眉間放松,擺了擺手讓李大夫離開,李大夫走后,他更換了蘇清墨額上的布巾,吩咐青蕊和青荷守好她,這才離開墨香居往書房行去。

永安沒有守在墨香居,而是等在書房內,見牧元璟進來后,將手中的請柬遞上。

“王爺,這是宮宴的請柬,上面是皇上欽定的受邀之人。”

牧元璟接過后打開,迅速覽閱,待看到一個名字的時候,視線頓住,“永定王是何時歸京的?”

永定王牧元易,和安平公主牧沅柔是嫡親的姐弟倆,娶的是周丞相的大女兒周悅彤。

不久前,牧元璟曾讓埋伏在牧沅柔身邊的暗線煽動牧沅柔召回牧元易,沒想到竟然如此輕易地就成功了。

永安道:“回王爺,永定王回京已半月有余。”

牧元璟合上請柬,手指在上面敲了幾下,然后停住,“讓咱們安插在牧元易身邊的人盡快探出他此次回京的目的。”

永安領命靜候在旁。

牧元璟想了想,沒有旁的交代之后,對他道:“去罷。”

待永安離開后,牧元璟走到書案前,鋪好宣紙,提筆寫了一個‘易’字,他眸中帶著深意地看著紙上的字,片刻之后將紙張拎起,扔進書里房用來暖手的熏爐內燒掉,隨后出了書房。

雖然武安帝牧元承已經收攏了皇權,但是牧元璟從不啻以最壞的惡意揣測牧沅柔和牧元易姐弟倆,兩人不會安心居于下首,尤其是牧元易,作為太上皇誠德帝在位時最寵愛的皇子,怎會甘心只在封地做個王爺,若是甘心,也不會輕易地被牧沅柔煽動回京。

牧元璟走在通往墨香居的路上,迎著撲面而來的細小雪花,心中恍然有一股預感。

暴風雪即將到來了。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