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匿跡（八）
剎那間，司九面色煞白。
大夫人震驚不已，不禁嘲諷：“呵，十姨娘，沒想到你竟有如此深的城府？”
老夫人聽得稀里糊涂：“到底怎么回事？”
三夫人嗤笑不止：“區區一個小廝的話，也能信么？”
四夫人插嘴：“這小廝是九公子身邊最親近之人，他的話斷然不可相信啊！”
二夫人和三夫人對視一眼，一言不發。
老夫人臉一拉：“華大人，若你指定是十姨娘所為，證據呢？”
聞言，無言以對，昨日冤枉九公子時偏偏不要證據，這會兒換了個人卻說要證據，未免也太過諷刺了。
華圖不急回話，先是指使鈴儀出門，后待到她回來，見她手中捧著一疊臟污不堪的東西，細看，竟是一疊信紙。
瞬間，廳內彌漫起一股惡臭。
大夫人捂住口鼻，悶聲道：“這是什么東西，這么臭？”
華圖將信紙輕輕攤上，解釋道：“這，便是十姨娘飛鴿傳書的證據！”
老夫人不解：“這算哪門子證據？”
“十姨娘二月前陪太尉大人一同去往廣南帶兵征戰，偶然之下，對那毒物留了心眼，后回府寫下書信寄給住在廣南的好友，好友聽從她的請求將斷腸草捎帶了回來。我命鈴儀搜查府內上下，在臭水溝里發現了這書信，幸好水道干涸，這書信并未盡毀，白紙黑字，上頭還能依稀看出十姨娘的名字和零星內容……”
輕輕抖開軟爛的書信，上頭的內容收入眾人眼底。
十姨娘身子一震，嘴唇煞白。
“這書信必定是她拿到斷腸草后，為消滅證據，塞入了水溝里想將它沖毀，十姨娘，白紙黑字，你還有何話要說？”
面對咄咄逼人的質問，她再支撐不住，委頓在地。
老夫人看到書信，半信半疑：“到底是不是你？”
“是……我認罪。”
她眼里露出一絲絕望，渾身發顫地跌倒在地。
四夫人掩嘴吃驚：“竟然真是你？老爺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害他？”
老夫人握緊雙手，狠力砸在桌案上。
“秦思柔，一年了，你果然還是心存怨恨哪……”
她盯著眼前楚楚可憐的女人，心頭又恨又苦。
“一年前，你來陪三夫人采風，被我兒相中……想娶你為姨娘，你卻寧死不從，后來幾經波折，你終妥協嫁入我府，本以為你開了竅，從此安分守己！沒想到……”
十姨娘淚流不止，喉嚨發澀：“我就是恨他！恨他強娶，每當他躺我身邊，我都想掐死他，恨不得他死！那時得知斷腸草的毒性，我便留心，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覺毒害他！我……”
“啪！”
一婆子掄起胳膊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老夫人扶著額頭，眼皮微闔：“打……給我狠狠打！”
那婆子的手腕突然被抓住，迎來一個冷厲的眼神。
“再打一遍試試？”
司九瞇起眼，用身子擋住了十姨娘。
“司九，你是想造反不成？”
三夫人一臉為難，低聲對老夫人道：“娘，妹妹鬼迷心竅，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好，沒能阻止她。”
老夫人怒目：“十姨娘雖是你的堂妹，卻殘害了這一家之主！你怎么還有臉為她求情？再多說一個字，就連你一起打了！”
三夫人神色惶恐，趕緊閉嘴。
大夫人道：“既然真相大白，老爺的葬禮……”
“安排在三日后吧，必須厚葬！這兩日瑣事繁忙，你得多擔待些。”
大夫人低頭恭敬道：“是。”
折騰兩日，老夫人闔目養息，頭嗡嗡發疼。
命人將十姨娘關押下去后，她揉著眉心，想到華圖還在場，便朝他勉強扯起一絲笑：“有勞大人了，還得麻煩大人您去派衙役過來。”
“該說麻煩的，是我才對。”華圖突然拱手，走上前，不卑不亢道，“老夫人，下官身子不適，況且天色漸晚，下官提一個不情之請，想在貴府留宿一宿，明日處理此事也為時不晚。”
“這……”老夫人沉吟，“也好，這兩日大人辛苦了，身子要緊。”
既然真兇服罪，一切也塵埃落定了。
出了大廳，不解：“師傅，你身子不適？是怎么了？”雖這么說，可在她看來，華圖并沒有任何不適。
華圖欲要說話，余光瞄見一抹人影，轉身一看，是方才為司九出聲的小廝。
他快步而來，見著華圖，低頭又要跪下。
“多謝華大人救命之恩，為我家公子平反昭雪！小的無以為報……”
華圖將他一把拉起：“伸冤理枉本是本縣的責任，你不必如此。”
小廝抹淚，忿忿道：“全府上下唯有小的相信公子為人，如若沒有華大人幫助，公子他必定受人栽贓。”
想到方才在正廳，司九對他的所作所為，道：“你對你主子忠心耿耿，恐怕你主子見不得能理解你那一番苦心吧？”
小廝心一橫，大聲道：“十姨娘求我家公子為她頂罪！”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
他拿過布包，捏起其中一片嫩葉，抖落出一片金色粉末，又將整個布包拿起，抖落出了更多的金色粉末。
見此，四夫人一驚：“難不成，是她借送金創藥為由，暗將毒物藏入布包中？”
十姨娘有些發怵，一口否認：“不，不是的，是有人陷害我，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小廝堅定不移，跪正身子：“昨夜，十姨娘確確實實找過九公子，小的親眼所見！小的還聽到……”他迅速瞄了司九一眼，道，“小的還聽到十姨娘對公子說……”
“住嘴！”司九赫然大怒。
華圖道：“繼續說！”
老夫人臉色鐵青，目眥盡裂，恨不得將手中的鳩杖砸過去。
而華圖有所料想，片刻，沖著外頭招來個人。
隨后一人跨步進入，定睛一看，發現來人正是當天跟蹤他們的那個小廝。
老夫人面色微變，厲聲道：“你昨日真去找過他？”
她身子發顫，死死咬著嘴唇，不停地揉捏著衣襟：“沒有……”言語間，豆大的淚珠卻悄然落下，十姨娘慌神不已，趕忙擦去，斷然地指向那小廝，大聲道：“是他，一定是他想陷害我！”
十姨娘雙眸猶如一泓清水，眉宇輕蹙，輕聲解釋道：“我……我只是去送金創藥的，昨日九公子被打得皮開肉綻，我實在看不下去……”
華圖質問：“哦？你是說你只是送金創藥給九公子，并沒有將斷腸草藏在藥中？”
“無人找過我。”司九低聲道，“我弒父，就是為了泄憤！”
他緩緩抬眸，眼底翻涌著濃烈恨意。
小廝跌倒一旁，來不及抹去嘴邊的鮮血，挺直腰板：“請大人明鑒，我家公子是冤枉的！昨夜十姨娘找過公子！”
司九眼神冰冷，指著門道：“胡說！給我滾！”
一番話語，讓十姨娘成了萬眾矚目。
在數道目光下，小廝二話不說，雙膝下跪，清亮的聲音響徹整個大廳：“大人明鑒！昨日夜里，十姨娘找過九公子！”
聞言，司九猛然轉身，一掌揮了過去：“一派胡言！”
“昨夜，是誰去找過九公子？”
華圖第二回發問。
這一回，大廳里眾人依舊是一片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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