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寡

第97章 晚上三更

屋子里清靜了。

柳懷袖坐在床邊,冥思苦想了好一陣子,可實在是想破了頭顱也想不明白,于是她抬起頭來問:“你認識韋沁華?”

她問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陰魂不散、一直跟隨著她的小邪。

小邪搖了搖頭,說道:“不認識。”

柳懷袖道:“不認識,她又怎么會在緊要關頭打翻黑狗血,試圖去救你一命?”

小邪又搖頭:“不知道。”

柳懷袖又想了許久,也都沒有想明白為什么韋凈雪會忽然跑來她的院子里,還故意打翻黑狗血。她不是云姬的人么?如此明目張膽地與云姬對著干,難道她不想在這王府里待下去了?

她實在想不明白,可是也隱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這默默無聞的韋沁華可能要出事了。

這時,有人在屏風外頭對她輕聲說道:“小王妃,我們已經替王爺打好地鋪了,王妃可還有什么好吩咐的?”

問話的人正是楊晟涵的貼身丫鬟夢姝,可瞧這屏風上的倒影,這碧珠夢姝可都在屏風外頭等著回話呢!

她沉吟了片刻,才緩緩地道:“夏梅冬菁走時忘了點上安神香了。”

“奴婢們這就去點。”夢姝含笑道。二人轉身點起安神香過后,又回到了屏風外頭,“小王妃,奴婢們這就‘退下’了,不打攪您和王爺清夢了。”

“下去吧。”

等碧珠夢姝都撤開后。柳懷袖猛地回過神來!

她遣退了夏梅冬菁,夢姝又過來刻意說聲“退下了”,這不是說今夜里,這房間里只有她與楊晟涵了嗎?

“娘親,今夜你要和父親一起睡么?小邪會乖乖地躲起來的!”

小孩子乖起來的樣子真是天真無邪啊,但柳懷袖一點都不相信這個賊得像人精似的孩子什么都不懂。

她看了他一眼,吩咐道:“你可記得韋沁華的房間安排在哪兒嗎?”

小邪搖頭:“不知道。我又沒跟著她走。”

柳懷袖無奈:“那你一間一間地找過去。看看她住在哪兒,看看她今日到底有什么打算。我看她心神不寧的樣子,怕是今夜于她而言是個不眠之夜。”

“好!”小邪興奮地笑了起來:“那我就去看看那個女人在做什么鬼。她要是打的是壞主意,那我今晚就嚇死她,讓她以后再也不敢打害人的壞主意!”

柳懷袖嗔道:“你這皮孩子,今夜的教訓還沒教訓到你的頭上來?今晚這院子里可不只我們這些平凡人在住。你可小心,別接近那兩個道士的房間。小心人家把你的魂兒給打散了!”

小邪開心地蹦起來:“娘你在擔心我嗎?”

柳懷袖瞪他一眼,低喝道:“是怕你太胡亂,吵到了別人,以后我還怎么做人?”

小邪嘻嘻一笑。身形漸漸地淡去,在他的身影快要在寢室里消失的時候,才聽見他說道:“我開始喜歡你這個娘了!”

柳懷袖盯著他消失的地方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回過神來。

小邪脫了險境,她當時是很高興的。可是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心里便就變得沉甸甸的了。

小邪絕對是個包袱,她總不可能帶著他私奔出逃吧?

光是這般想未來的打算,她頭都大了,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在此時,一個低沉的聲音驚擾了她:“怎么還坐著?還不睡?可是在等我么?”

抬頭一看,竟是楊晟涵歪著身子倚在屏風上沖她笑。

她臉一紅,輕聲道:“這就要睡了,王爺也早些安歇吧。”

楊晟涵道:“不急,我有些話想問你,也有些話想和說。”

她頭皮發麻,但人已經站在眼前了,她也只能硬著頭皮去接話:“王爺有什么話只管說便是了。”

楊晟涵道:“我且問你,我這肩上的牙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兒?”

柳懷袖道:“懷袖怎么會知道?也許是王爺自己咬的吧!”

“我自己可夠不著。”楊晟涵一陣好笑,他站直了身子,向柳懷袖走來。待走到柳懷袖的面前時,柳懷袖還是忍不住恐慌,身子一彈,跳到了床的另一邊。楊晟涵看她這樣,既是好笑,又是無奈。他坐下來,輕嘆道:“你還是有些怕我的。”

柳懷袖身子僵硬著,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良醫囑咐過了,讓懷袖這一個月里不能行房事。”

“我曉得。”楊晟涵扯扯嘴角,強忍住拍死府里良醫的沖動,挪了挪身子,向柳懷袖靠近了些。但柳懷袖對他的接近很是驚恐,于是他只能硬生生地停在了三尺之外。他尷尬地撓撓頭,道:“我就想問你一些事兒。”

柳懷袖抱著床柱,道:“王爺不是已經問過了嗎?”

“還有些事想問。”他又抓抓頭,漲紅臉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問:“我今日喝醉酒……沒有……沒有對你怎么樣吧?”

柳懷袖干凈利落地回答:“沒有!”

“哦……”他嘆氣,隱隱有些失落。他又很快遮羞起來,道:“我聽碧珠夢姝說,今日你的衣服被扯壞了……”

“已經扔了!”柳懷袖飛快地說道,“不過就是一件衣服罷了,王爺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老臉更紅了,更想知道今日醉酒時究竟發生了那些事情,可是柳懷袖那一副抗拒的模樣,也越發地讓他感到羞恥了。

“王爺,可是還有什么要問的嗎?”柳懷袖道,“若是沒有,就請王爺回去好好歇著吧,懷袖都已經困乏了。”

楊晟涵道:“還沒有……”

柳懷袖無奈:“那能快點兒問嗎?王爺,這都四更了!再不睡,天可就要亮了!”

楊晟涵紅著臉,問:“我就想問問你,你……你愿意為我生孩子嗎?”

柳懷袖瞪著他,好像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出現的話。

饒是楊晟涵來之前打了無數的腹稿,但到了柳懷袖的面前,還是忍不住臉頰越發的滾燙,緊張得舌頭打結,都快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咳了咳,又咳了咳,緊張得后背沁出了熱汗。

柳懷袖再也忍不住了,抬了一個呵欠,攀在床柱上,就要昏昏欲睡了。

這男人再不把話說個明白,天就要亮了……她迷迷糊糊地想。

楊晟涵心一橫,打住心里頭的那份羞恥,張口說道:“今日發生了那么多事情,道長也都說了,這個院子里的鬼可能就是我日后的孩兒。我孩兒既然出現在了你的院子里,那是不是就是說明日后你會是他的親生母親?這是不是注定……是不是注定我們兩個人以后將會有一個孩子?”

柳懷袖抬起了眼皮,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平淡地道:“王爺,你是不是忽視了一件事?你只夢見了有一個孩童叫你‘爹’,可沒夢見他喊誰叫做‘娘’吧?王府里那么多位夫人,王爺最喜歡的莫過于云姬姐姐,若是說要生孩子,王爺不會更想要云姬姐姐替您生一個傳宗接代的兒子么?”

“想是想,但……但我已經放棄了這個念頭。”楊晟涵像是被提及傷心事一般,臉色一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柳懷袖把頭靠在床柱上,轉過身子來看他,問:“為何放棄?現在不是有一個孩子喊你‘爹’了么?這說明你還是有希望抱個兒子的,既然如此,那為什么不選擇自己最喜歡的女子呢?”

楊晟涵心頭一痛,說道:“云姬她是不會給我生孩子的……”

“為何?”

楊晟涵露出難言之色,過了許久,才低低地說道:“多年前,我強迫她嫁給我,她那時性子剛烈,趁我不注意的時候,便喝了絕育的藥,從此我就再也沒有生過這個念頭了。”

“原來如此。”

其實這件事柳懷袖是一直都知道的,可是她就是不點破,就是想要像現在這樣,殘忍地逼著楊晟涵把自己最痛的難言之隱吐露出來。

楊晟涵老臉又一紅,又羞澀地問道:“所以我不敢再想這件事了,現在忽然有這個盼頭,我就想……就想和你生個兒子,你愿不愿意?”

她能說不愿意么?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如果她說一句不愿意,那就是大逆不道了。

人在弱勢時,又何必說一些招人厭的話呢?

她看了一眼楊晟涵,說道:“王爺若是有這想法,懷袖又怎能不答應呢?只是王爺您也知道,良醫吩咐過懷袖這一個月內都不能行房事……”

“我知道,我知道!”楊晟涵得了這句話,頓時眉開眼笑,坐也坐不住了,這八尺的男兒就像個孩子一樣手舞足蹈地蹦起來,對柳懷袖說道:“沒關系,我可以等,等你身子養好的那一天!袖兒,有你這句話,我覺得這輩子遇上你真是值了!”

他高興至極,是一路后退退出柳懷袖臥室的,因為腦子后面沒長眼,沒少撞到東西。

柳懷袖冷漠地看著他退出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屏風后,這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困倦地閉上了眼睛。

一個月后呀……

一個月后,她還在麟王府里嗎?

還是讓他找別的女人生孩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