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寡

第119章 燙手山芋不可接

柳懷袖對韋凈雪道:“韋姐姐你若是困了乏了,便就先合眼睡一會兒吧,待到了映月樓,我再喚你起身。”

韋凈雪看了看她,她有一雙猶如瀲滟春水般的眸子,再暗的夜也遮不去這對眸子的明媚。

“奴妾……不能隨著小王妃一起回無名院嗎?”低低的,韋凈雪問。

柳懷袖笑笑,道:“韋姐姐有自己的居所,又怎么能無緣無故便到懷袖的地方去住呢?這怕是不妥。”

韋凈雪哀傷地瞅了她一眼,眼里似乎有千言萬語要對柳懷袖傾訴。

韋凈雪是一個極易讓人心動的美人,不論是男、是女,都會忍不住地覺得她是個柔弱的女子,應當好好呵護才是。

可惜她今日碰上的是鐵石心腸的柳懷袖,柳懷袖可以同情她、憐惜她,卻不會為了她因小失大。

現在的韋凈雪就是一塊燙手山芋,誰接誰倒霉。

云姬已經對她起疑,郝月嬋要下毒滅口——她現在可沒那么大的本事,將這塊燙手山芋接下,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她對韋凈雪的事情不感興趣,不論今日她是死是活,都于她無關緊要。她今日到錦瑟居來,不過就是想要看郝月嬋的熱鬧罷了,像韋凈雪這樣的小妖,她還不放在眼里。

韋凈雪現在似乎已經知道自己窘迫的境況了,她可能是想抱住新王妃的大腿,想避開這一難。

只可惜現在柳懷袖自身也是泥菩薩,雖表面占據了所有優勢,可卻是一個泥菩薩。推入水里就融了。

韋凈雪哀求道:“小王妃,你今日也看到了凈雪所遭遇的一切。郝夫人想除掉我,是因為我過去是為她做事的,她怕云姬會知道我與她的這一層關系,便會借機生事,讓她惹上麻煩。所以今日她想讓我在你的面前自裁,想拖你下水。借機鏟除你。如今凈雪是自身難保了。可小王妃你現在也相當于是與虎謀皮,遲早有一日會被郝夫人給反咬一口的呀!”

柳懷袖不為所動:“是否是與虎謀皮,懷袖自有分寸。不勞韋姐姐費心。”

“你……”韋凈雪著急起來了,她看著柳懷袖是一副好說話的模樣,但是不明白她為什么拒絕起人來便就是滴水不漏的模樣了?

她不知道的是,柳懷袖早看穿她的用意。許多人在想接近柳懷袖之時,開頭都會說上一句“你現在怎么樣怎么樣。非常地需要我怎么樣怎么樣”,柳懷袖早就看淡了這些接近自己的手段,從小到大,她都聽膩了這些話。所以她不會給任何人借口、也不會給任何人把柄來接近自己。因為在對方開口之前,她已經算計過了,開口說話的這個人是否對自己日后有利。

韋凈雪是她拿捏郝月嬋的一枚好棋。但現在也是個燙手山芋,今夜里韋凈雪若是到了她屋里。整個王府的人都會以為她們關系匪淺——這若是以后韋凈雪出個什么事,那她還不得跟著遭殃?

她沒那么傻!

柳懷袖道:“韋沁華,你想說的是什么,我都知道。我不感興趣你的故事,也不感興趣為什么郝月嬋會忽然想要對付你。昨夜里我的確是好奇你為什么會突然來到我們院子里,可現在我已經不想知道為什么了。在這個世界上,知道的越少,活的就越長久。”

韋凈雪哀憐道:“可知道的越多,就越容易掌控大局,控制所有!”

柳懷袖搖頭道:“真正的強者,是會自己去掌握主動權的。韋姐姐的好意,我心領了。現下我是和郝姐姐站在一邊的,自然是不能在這個當口倒戈她,你和她之間的恩恩怨怨,我自然是不能再插手了。”

她看了韋凈雪一眼,雖然無情地拒絕了她的求助,但她仍然柔聲安撫她:“經過今日之事,郝月嬋是不可能再對你下手了,所以你也不必再擔心她過后還會暗中害你。相反,今日所有人都看到你去了她的錦瑟居,這事情也會傳到云姬耳里,不論云姬之后要如何對付你,也都得顧忌一下郝月嬋。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雖說不上是對你有利,只能說是夾縫中求生存。熬得過去,自然日后太平;熬不過去,這也是命。”

棋子的命。

韋凈雪臉色一白,嘴角勾勾,牽強地勾起一抹虛弱地笑,道:“多謝小王妃指點,如此,凈雪便就放心了。”

頓了一會兒,她又看著柳懷袖道:“小王妃是個做大事的人,日后一定不落人后。”

柳懷袖說話客套時,會稱郝月嬋、韋凈雪為“姐姐”,可是在安撫韋凈雪時卻是直呼其名,可想而知她心里把王府的局面分析得條條道道的,比誰都清楚大局。

沉默了一會兒,韋凈雪忽然低聲問道:“小王妃,凈雪一直都想向小王妃詢問一個問題。”

柳懷袖道:“問吧。”

韋凈雪道:“昨天夜里,凈雪一直在無名院里看心風道長做法。那時心風道長忽然轉過頭來指著你,你也伸手擋了一下,似乎是有什么東西過來了。你忽然指著心風道長的身邊問那兩人是誰……小王妃,你是能看得到鬼魂的么?”

柳懷袖看了她一眼。

竟,有人會問她這個問題?

她現在還不知道下人之間是如何傳那夜的事情的,又是怎么看她的。但她出門,看老王妃、郝月嬋的臉色,便就知道他人看她更像是看個會下蛋的母雞,就等著她早一日把金蛋下下來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生金蛋”給吸引了,所以便就沒有人會問這個問題,就算是楊晟涵跟她相處了一天,也都沒有開口問過她這個問題呢。

她想了想,決定不要做另類,于是便道:“那時是眼前閃了一閃,說是看到兩人,實際上只是看到了兩道黑影子,怕是夜里風大,所以才出現了幻影罷了。”

“那你可有看到那個孩子?”韋凈雪著急地問。

柳懷袖吃了一驚,昨天夜里,韋凈雪就已經表露出奇怪的樣子,似乎是與小邪有著緊密的關系。可是事后問起小邪,小邪卻是搖頭說根本就不認識韋凈雪這個人。

“什么孩子?”柳懷袖謹慎地問。

韋凈雪道:“就是心風道長說的那個鬼孩子呀!昨日,心風道長不是說小王妃院子里的有的鬼物是個小孩子嗎?你……你有沒有看到那個孩子?”

柳懷袖:“……”

韋凈雪忽然變得激動起來了,本來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虛弱,讓柳懷袖忍不住往后挪了挪身子,想叫人,卻是不能引起太大動靜的;想叫小邪,一入夜,也不知道他賭氣跑到哪兒去了。

柳懷袖有些小慌,但大體上還是鎮定的,她冷靜地說道:“那孩子與你是什么關系?”

韋凈雪急切地問道:“你莫管我們是什么關系!你就告訴我,你是不是也能看到那個孩子?那個待在你院子里的孩子?”

柳懷袖想了一想,終還是選擇自保,道:“不曾!”

韋凈雪道:“怎么會呢?你在那個院子里住了那么多天,下人們也都傳,鬧鬼是鬧到你身上的,你怎么可能會沒有見到鬼呢?你是不是在騙我?”

柳懷袖道:“我怎么會騙你呢?我騙你有什么好處?韋姐姐,我看你今日遇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所以才會疑神疑鬼的,你還是回到了映月樓里,便就早早歇息,好不好?”

韋凈雪猛地搖了搖頭,她方寸大亂,不知道在想著些什么可怕的事情。

柳懷袖看她臉色實在不對勁,誰能想到之前還一副柔柔弱弱的人,忽然之間對鬼神之事那么感興趣了呢?一問到小邪的事情,整個人忽然之間就變了?

她感到有些不安,于是撩開轎子的窗簾,對貼著轎子隨行的夏梅道:“讓轎夫快點兒走,早點兒到映月樓。”

夜色暗,轎子里更暗,夏梅看不清里面韋凈雪的臉,但也看出了自家小姐臉色不太對勁,便就點頭應了一聲,朗聲對轎夫說道:“四位抬轎的大哥,腳程可否快上一些?”

轎夫道:“自然是行的。”于是便就加快了步伐,但轎子依舊是抬得穩穩的,沒有一點顛簸。

柳懷袖放下簾子,再看韋凈雪,只見她不知是遇上了什么大事一樣,忽而又換上了悲痛欲絕的臉色,捂著臉,嚶嚶而泣。

該問嗎?

之前她說了,她已經對她的事情不感興趣了,也不會再插手韋凈雪與郝月嬋之間的恩恩怨怨,現在再問,豈不是與之前說過的話相悖了?

她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絲絹遞給了韋凈雪。

韋凈雪低聲抽泣了一會兒,低聲問:“那孩子幾歲了?”

“看起來像是六七歲的模樣。”她終于還是不忍心,壓低了聲音回答她。

韋凈雪“哦”了一聲,便就沒有再問下去了。

這一夜,便就這樣沉沉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