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第兩百七十三章 探風尋助

高居飛霞殿主位,偏客位上,宋衍結發妻陶玉華端坐于此,本尷尬的會面,話題因一堆北燕特產,漸漸落了枯燥。

等小梅把我一頭濕發擦得七七八八干,我見陶玉華依舊興致勃勃地說談著先前話題,終忍不住開口打斷她。

“嫂嫂。”

不咸不淡的一聲,讓陶玉華一臉蜜笑忽定在面上,稍許,她把那份端莊賢惠擺得更加出眾。

亦是個玲瓏人,她忙致歉上:“我是不是太聒噪?十分抱歉,嫂子我就一個婦道人家,沒什么見識,說起這些家長里短就沒個度。”

撩了撩半干的頭發,我沉了沉笑,開誠布公地談起我想說的:“嫂嫂來,怕是沒多少心思同我家長里短,又何苦強撐圓滑呢?”

“這,不是的,皇后娘娘怕是——”

沒等她結巴出個所以然,我干脆地打斷她。

“嫂嫂為誰來,為什么目的來,小妹心中大概有個譜;與其挖苦心思刺探,不如坦坦蕩蕩地說開。”

呷了口茶潤潤嗓子,我再次開口。

“你我處境今非昔比,然我還叫你一聲‘嫂嫂’,那說明,我還念著昔日宋家的照拂之恩。”

陶玉華頓時一臉笑僵,大約是放不下人前臉面,依舊強拗著。

“看娘娘誤會的,我來,不過就是因為——”

“誤會?!嫂嫂,女人素來直覺敏感,有些事聽多了,想多了,就容易著了魔癥。”

我截住她的敷衍解釋,把心中那張底牌毫無保留地亮了出來。

“若現今誰會威脅你北燕攝政王妃的地位,您放心,該提防的那些鶯鶯燕燕名單中,絕對沒有我。”

我垂下的眼皮一抬,把話進一步明了:“表兄的一廂情愿,對不起,小妹阻止不了,無可奈何間亦是困擾至極;雖不能幫嫂嫂什么,但有一點言出必行:絕不招惹表兄半分,從前是,現在也是。”

眼前,陶玉華那端莊如雪消融,一點一點地消失在我的視野里,與克制在面上形成一股極怪異的矛盾。

此情此景下,說不上多賞心悅目,倒讓人生了幾分唏噓感。

她道:“哼,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讓人心心念念的。”

終于在陶玉華口中聽到句真情實感,我感懷不易間,冷靜應對上:“為人做嫁衣的感覺的確不好受,與其攻于心計,嫂嫂倒不如多多補補自信;人若沒了這東西,那意志也會隨之崩塌。”

話畢間,對人忽響起一陣極揪心的自嘲笑,整個寬敞的飛霞殿,都回蕩著這股酸酸澀澀的味道。

“哪個女子不想自己的夫君,心自始至終都掛在自己身上?!可惜老天爺沒給我陶玉華安排一個良人,即使我再賢惠,再溫柔,再知書達禮,也沒半分能耐約束住我夫君想往外飛的心。”

癡癡而笑了好一陣,陶玉華抬頭再質問上我。

“人在心不在也就罷了,如今他竟欲借圍剿之事做籌碼,以成心中憾夢。李淳元,若是你杵在我這個位置,你會怎么做?不爭不鬧?或是被羞辱到體無完膚,然后還要裝著大度,將我的攝政王妃之位拱手相讓?!”

我笑:“論起來,不過是他癡,你傻,還是般配的。”

陶玉華咬咬唇,生動地詮釋了敢怒不敢言的糾結。

半響,她自嘲到:“是啊,我真是傻得無可救藥,傻到找你這宿敵求助,挽救我岌岌可危的人生。”

我亦重申道:“嫂嫂,請注意你的措辭,我不是你的宿敵,也沒這個閑功夫摻和你同表兄的糾葛。”

“是不是,這個節骨眼還有探究的必要?李淳元,我夫君此番興師動眾來大歷,可是為了你而來!屆時這事放到兩國和談臺面上,縱使沒有十拿九穩,那也是兩難堪的事兒。而如今大歷南陲失勢,權衡利弊間,你能保證大歷皇不為了江山社稷而棄你?”

然面拳拳質問,我只是回敬上爾爾笑。

她順勢慍怒在面:“笑什么?難不成你是在向我炫耀著,即便大歷皇為江山而棄你不顧,你依然能找到靠山,后路頗多?!”

笑意一斂,我反問上:“嫂嫂是在嘲諷我水性楊花?”

“人都是自私的,眼見富貴榮華散做云煙,還顧得上什么名節不名節的?”

似乎是因為先前的不甘,陶玉華陰鷙一笑,又補了段挺難聽的。

“這樣的事情,你不是很駕熟就輕嚒?!想當初你為大歷太子妃,因家變投奔慕容曜懷抱,如今他落魄失勢,你為保住自己的榮華,反投從前負你至深的男人懷抱。既然你敢為,還怕別人背后指指點點?你這樣的人我太了解,人狠不說,活得太現實,什么情啊愛的,都不足以動搖你對權勢富貴的追求。”

“謝謝嫂嫂提醒,我亦知這世上最靠得住的人,是自己。”

不認同也不否定她的話,我反而覺得這樣談話方式,格外舒心。

我道:“正如嫂嫂所言,我的確在乎現下擁有的一切,我們都從權戀勢的人,故裝什么清高,那似乎太作;然嫂嫂此時非要分個什么高低,我只能說,您和我確有不同,因為我李純元從不是個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人。”

陶玉華微微一驚,倒是有幾分頭腦,忙問:“意思間,你早有打算?”

我笑答:“當然,不然我來鹿湘臺作甚?同宋衍兒女情長?!笑話。”

小小地賣了手關子,我把話落得玄機滿滿。

“別人給我出難題,我為何不可對別人出難題?要攪動時局,利好盡歸自用,就且看誰道行高深了。”

陶玉華面上驚色遍布,盯瞧著我半響,目光中透散著半信半疑。

我深吸一口氣,道:“總之嫂嫂記住一點,我和你的目的,從來沒有沖突,且宋衍也不是我給自己留的后路。”

陶玉華道:“那林思安,你當初把她送給衍郎,是何居心?!”

“這嫂嫂就問錯人了。我只知道,一個女人能換取云州八郡,關鍵還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多劃算的買賣。”

“你,你們欺人太甚!!”

面對這昔日啞巴虧,陶玉華真真沒控制住自己人前保持多時優雅莊重,言詞激憤難平。

我披著一頭散發,從容走到陶玉華身邊,把那杯擱置多時的香茗端起,奉在她面前。

我道:“你以為我不覺得惡心嗎?用一個肖似我的人,去慰藉一個對自己存有不軌的人,想想都會做噩夢!”

“你!了不起,你的確有心高氣傲的資本!”

意想中的過激,不過被陶玉華用不悅帶過;她接過我奉上的香茗,并無品嘗的意思,倒是吐了一肚子憋著的苦水。

“自打那賤人進了攝政王府后,衍郎對她很是寵愛,就連來此番出行大歷,他亦將此女帶在身邊,呵護備至;試想要是當初大歷皇真把你交給衍郎,如今的北燕怕是要被你攪得天翻地覆。”

菲薄的背后,總存在不難察覺的真相,我當即點破她。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嫂嫂還想遮掩什么?難道林思安此番能隨行前往大歷,不是您一手促成的嗎?”

陶玉華忽面上一怔,面對我的笑靨如花,眉眼漸漸聚集起了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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