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堂歸

第二百七十五章 看破不說破

香霧裊裊升騰,老王妃的屋子里常年焚著蘇合香,因為老王妃體弱畏寒,故而用的是暖香。

“母親,周郎中來了,”韋蘭珠輕聲說道:“可叫她進來嗎?”

“請進來吧,叫他給你大姐姐好好瞧一瞧。”老王妃說道:“你們都到屏風后頭去。”

說著自己坐到一旁的四出頭官帽椅上,叫韋蘭珮躺到她床上,讓丫鬟放下帳子。

富貴人家的年輕女主子看病是不能露面的,歷來都是如此。

大夫周昭臣一部雪白的胡子,面如重棗,身穿一襲雪白的長袍,挎著藥箱,就好像是終南山上下來的修士。

他在京城可是一位名醫,多少官眷貴婦生病指名只讓他診斷。

衛宜寧等人都在屏風后頭站著,聽周昭臣給韋蘭珮診脈。

周昭臣把韋蘭珮左右手的兩脈都診過了,起身去了外間。

婆子扶著老王妃跟了出去,郎中診脈向來都不當著病人的面說病情,這也是規矩。

“周神醫,小女的身體可還好嗎?要不要開幾副方子?”老王妃開口詢問。

“啟稟王妃,大小姐玉體并無大礙,您盡可以放心。只是有些風寒的底子未清,須得服藥調理。”周昭臣說道:“另則有些驚嚇過度,再開些安神的藥也就是了。”

“多謝周神醫,勞煩您給開方子吧!”老王妃聽了之后放下心來,一面叫丫鬟給周神醫看茶,又叫管事的婆子去取診金過來。

周昭臣出診金十兩打底,他是常出入擎西王府的,因此婆子們都知道價格。

取了三十兩銀子過來包成一包,恭敬說道:“這是診金,還請神醫笑納。”

照周昭臣看了就說:“您多給了,二十兩足夠。”

婆子說道:“那十兩是老王妃額外賞的。”

周昭臣聽了并不推辭,點頭謝過了。

看完了大夫,丫鬟掀起床帳,用金鉤掛好。

韋蘭珮起身,略微整理了一下儀容。

“蘭珮啊,你如今平安回來,但邵家的二公子卻依舊下落不明,”老王妃沉沉嘆了口氣說:“我想著去大相國寺給他燒一柱平安香,他是為了救你才掉下懸崖的,咱們可是欠了邵家好大一個人情。”

韋蘭珮聽了母親的話臉不禁紅了。

她懂母親的意思,邵桐若是平安還罷了。若是遭遇了不測,韋家便永遠都會對邵家懷有愧疚。

“母親,你的身體不好,燒平安香這件事我去就好了。”韋蘭珮道:“這些天您勞神傷身,不要再操勞了。”

“是啊,母親,我們陪著大姐姐一起去。”韋家眾姐妹道:“您快好好養養身體吧。”

“不成,”老王妃緩緩搖了頭,語氣堅定:“這件事非同小可,莫說我還能走動,就是走不動,你們抬也要把我抬去。受人恩惠,當終生銘記,又何況是救命之恩?又何況邵家的孩子至今生死未卜?我們決不能讓人家邵家覺得寒心,倘若你父親在的話,他必定會親自去的。”

老王妃如此說,韋蘭珮想要阻攔卻又不知該怎么說好。

“大姐姐,你掉下去的時候邵二沒和你在一處嗎?”韋蘭珥問:“那他會在哪里呢?”

韋蘭珮說道:“我,我不知道,我是掉在了一棵樹上,然后自己循著樹干爬到了附近的山洞里。邵公子想必也沒事,只是還沒找到罷了。”

衛宜寧在一旁看著韋蘭珮的神情,心下有了計較,知道邵桐一定平安無事,否則韋蘭珮不會是這副神情。

只怕早就擔憂得食不下咽,哭得死去活來了。

但她看破不說破,笑吟吟道:“母親、各位姐姐,我來府上已經好幾天了,如今大姐姐平安回來,我心里的石頭也落了地,就不在這里打攪了。”

老王妃和韋家眾女都拼命挽留,說道:“大姐姐才回來,你該多住些日子。這些天竟跟著擔驚受怕了,好容易無事了,怎么能說走就走?”

衛宜寧說道:“我離開家這么些日子,一直惦記著祖母。何況二哥哥如今還沒找到,我也想去看看小姑姑。”

她一說這話,韋蘭珮的雙頰又紅了,衛宜寧也就越發篤定。

老王妃聽了她說的這話合情合理,自家女兒回來了是件大喜事,但邵家的孩子還沒找到,人家指不定急成什么樣子呢!

衛阿鸞是衛宜寧的姑姑,雖然在自己府上這幾天衛宜寧也往邵家去了幾次,但還是在自己府上的時間多。

如今韋蘭珮已經回來了,衛宜寧再住下去確實有些不合適,畢竟要考慮邵家和衛家人的感受。

“宜寧這孩子考慮事情向來是最周全的,你說的對,該好好的去安慰安慰你家老太太和邵家二夫人,”老王妃說道:“回頭燒完了平安香,我也要帶著蘭珮到邵家去致謝。”

“那好,母親、眾位姐姐,我就先回去了。”衛宜寧起身:“還請大姐姐好好休養,母親也不必擔心,我二哥哥一定會沒事的。”

“沒錯兒,那孩子一定會回來的。”老王妃嘆了口氣說:“好人是有好報。”

衛宜寧離開了擎西王府,但并沒有回衛家去,而是直接去了邵家。

相比于韋家的歡天喜地,邵家的氣氛依舊沉悶壓抑。

邵家的老夫人和衛阿鸞都病倒了,大太太黃氏也犯了頭風,頭上緊緊勒著抹額,勉強支撐著。

邵楠臉上掛了彩,因此沒去大內,跑到望春山谷底和燕云堂一起尋邵桐去了。

邵家人第一時間就知道韋蘭珮被找到的消息,心中且喜且憂。

喜的是韋家姑娘平安無事,憂的是邵桐下落不明。

衛宜寧到了衛阿鸞的床邊輕輕握著她的手說:“小姑姑,你不要擔憂了。二哥哥一定會沒事的,再過幾天他保證活蹦亂跳的站在你面前。”

“好孩子,但愿如此。”衛阿鸞神色憔悴極了,雙眼深陷,臉上的肌膚失了光澤。

衛宜寧鄭重點點頭說:“我在老凌河的時候聽當地人說,山神從來收女不收男,如今韋家大姐姐都平安無事,二哥哥更不會有事的。”

這話雖然是虛妄之說,但衛阿鸞卻像看到希望一樣,實在是思子心切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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