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樹

第一百二十二章 暗許諾

一想到他竟然跟這樣一個人貪婪、虛偽、歹毒的女人生活了這么多年,他就想要從里到外好好的洗上三天三夜。

芽兒使了吃奶的勁兒才把蘇氏撐住,費力的挪著步子想把蘇氏扶出去。

蘇氏好似傻了一般,就在她將要離開次間時,她忽然巴住門框,用力的掙脫芽兒的手臂,朝顧博文撲去。

“官人,你聽我說,”她踉蹌兩步,眼淚漫過眼瞼,連珠串的往下落。

“那真是巧合,我就是想出去走走,怎知那么巧,會遇到失心瘋了的徐二,”她道:“官人,你要相信我,這么多年我心里就只有你一個,旁人連你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了。”

她嗚嗚的痛哭著跪倒在地,右手抓著胸口的衣襟,像是要把心掏出來給他看。

這可惜無論她怎么說,怎么做,顧博文認定了的事,這世上能讓他改變的人就那么幾個,蘇氏恰好不在其中。

顧博文聽她哭得心煩,抬腳要走。

蘇氏慌忙去抓。

顧博文眉頭打結,“離了男人你就不能活是不是?”

蘇氏哭聲一頓,不可置信的張著嘴,不敢相信他竟然這樣詆毀她品行。

顧博文卻趁著她怔了的瞬間,快步出了屋。

站在院里,他冷漠的道:“我今晚不回來了,你盡快把這里清理妥當。”

素馨明白他所謂的清理是什么意思,看了眼虎子,讓他跟著,便立在門口靜靜的聽著屋里撕心裂肺的哭聲。

夜色越發的深沉起來,落桐院后罩房的窄仄下人房里,尤嬤嬤抖了抖潮濕的被褥,準備歇息,門外傳來極有節奏的敲門聲。

尤嬤嬤抬頭道:“誰呀。”

“是我。”

尤嬤嬤聽出來人,略有些詫異的打開了門。

“老姐姐你怎么來了?”尤嬤嬤朝李嬤嬤笑道。

李嬤嬤抬了抬手里的食盒道:“過了明天,我就跟大夫人回京都了,一晃這些年沒見,想過來跟你說說話。”

尤嬤嬤側過身,把她讓到屋里,“屋里潮,你可別嫌棄。”

“怎么會,”李嬤嬤笑著往里走了兩步,一股刺鼻的潮濕霉味撲面而來,嗆得她咳了聲:“這屋子閑了很久了吧。”

尤嬤嬤笑了笑,“這屋子從夫人嫁過來時就是放雜物的,前兩天才騰出來。”

李嬤嬤環視一圈,見屋頂墻壁密布著黑黑的霉點,不由皺眉道:“你這年紀可不比那些孩子,這地方住常了,人就費了。”

尤嬤嬤自嘲笑了笑,“主子給什么地方就住什么地方,一個下人有片瓦遮頭就是萬幸了。”

李嬤嬤聽出她話里的怨氣,轉了轉眼珠,轉臉笑容越發親和。

“瞧你說得,倒讓我覺得可憐了,”她放下食盒,拿出一個攢盒和幾碟咸酸,然后又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酒瓶,“這是我自己窖的地黃酒,”她拿出兩個酒碗,招呼尤嬤嬤過來坐。

又把兩個碗都倒了半碗,才坐下道:“嘗嘗,這味兒好著呢。”

尤嬤嬤舉起酒碗,才一晃,鼻翼間就充斥著淡淡的藥味,還有一點姜味和熟豆子的香味。

李嬤嬤舉起酒盞跟她碰了下,將酒一飲而盡。

尤嬤嬤看她一眼,慢慢抿著將酒喝干。

李嬤嬤又給她倒上,道:“怎么樣,我沒騙你吧。”

尤嬤嬤點點頭,這酒才一下肚,就有一股熱氣從胃里蔓延出來,順著經絡,擴散到四肢百骸,被潮氣侵得冰涼的手腳頓時暖和起來。

李嬤嬤道:“咱們做下人的,只要主子吩咐一聲,就是下刀子,咱們都得頂著鍋去。不光去,還得想法子辦成,辦得漂亮,辦得讓主子滿意。只是這事哪有都是順順當當的,就有那故意難為的,咱們怎么辦?還不是得生忍著,”她捶捶肩膀道:“有一年夫人打發我去給老夫人送緞子,老夫人也不知道那股氣不對了,生生讓我在外面站了三個時辰也不叫進,”她看了眼尤嬤嬤道:“等到交了差,我這膀子就落下病了,一遇到點潮氣,受點冷風,就滋啦滋啦的酸疼,就連這樣,”她抬起胳膊,才過耳朵,就疼得咧嘴:“也都疼得厲害。”

尤嬤嬤看著李嬤嬤,拿不準她說著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嬤嬤道:“好在夫人心疼我,這兩年交給我的差事都是輕省的,還找人淘換了治我這毛病的酒方,每天喝上一口,不光暖身子,也暖心。”

尤嬤嬤垂下眼,手捏著碗沿,來回晃著酒碗。

李嬤嬤道:“大妹子,我說這話并不是想夸誰,我只是想說,夫人是個善心人,她是不會虧待真心幫過她的人的。”

尤嬤嬤看她一眼,又默默低下了頭。

李嬤嬤微微皺眉,有點拿不準她的意思,心里忍不住嘀咕,難道夫人料錯了,這婆子就是個表面機靈,其實內里是個軸的,死心眼的跟著蘇氏不回頭了?

她琢磨著是不是說點什么,再探探底,要是不行就果斷轉移話題,怎么也得把話圓回來,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可不能讓姑太太跟夫人起齷齪。

李嬤嬤道:“當然,姑太太也不差。”

尤嬤嬤沒等她說完,就笑了,“差不差的都是主子,咱們是下人,都得接著。我就是覺得憋屈,大夫人不過使了個誰都明白的小伎倆,她就這么對我。”

她略帶自嘲的道:“我是看著她長大的,又是她的陪嫁嬤嬤,這些年不知道做了多少事,可是她對我卻連一點點的信任都沒有。”

她抬頭看著房頂,又環顧一圈,感慨道:“同人不同命,我跟老姐姐可比不了。”

李嬤嬤聽她這么說,頓時笑了,“什么同人不同命,只要你想,那就可以同。”

尤嬤嬤遲疑里下,緩緩道:“這話怎么講?”

李嬤嬤看了看周圍,慢慢湊到尤嬤嬤耳邊,低聲道:“令牌一事關系重大,只要你能拿到或者幫著姑太太拿到,你的任何要求,夫人都不會推辭。”

這回尤嬤嬤沒有再說話,她一直盯著酒碗,一動不動。

李嬤嬤理解她的心情,即便這個要求跟蘇氏的命令并不矛盾,她要答應下來,也是背主,尤嬤嬤到底跟了蘇氏那么久,心理上還要邁過那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