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妝名捕

116 心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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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舅母討好地笑道:“能隨了誰去?還不隨了娘,娘就是這樣的性子,是個要強的人物,現在我們家在河塘村可是數二的人家。”

除了河族長家,就當屬河德平家。

族里一提起各家情況來,就不由得夸河德平命好,兒子能干,外甥女又孝順。

江若寧又拿了二十良田的田契出來給了江氏。

江氏瞧了一眼貼身收好,又從河舅母手里拿了銀票一道收好。

小草收拾碗筷,河家人坐著牛車回去了。

栓子、毛豆兩個,一人抱了幾個耍玩意。

劉翠鈿啐罵道:“下年就是要讀書的人了,還跟弟弟妹妹胡鬧,你好意思玩這些,還大包小包地往家里拿,丟死個人……”

毛豆則跑到古大妹身邊,耍寶似地道:“娘,姑姑給我們買的,這個青蛙會自己走路,還有這馬兒跟那個馬車是一套的,也會自己走,可好玩兒了。”

古大妹道:“長大了,要記得孝敬你姑姑。”

家里能過上如此的吃飽穿暖日子,幾乎都歸功于江若寧,對這個妹妹,全家上至江氏,下至毛豆都是極喜歡的。

“我知道!”毛豆笑著。

江若寧又去縣衙了。

家里就留了小草、支伯、小梅三人。

支伯依舊坐在搖椅上,慢悠悠地晃著,手里搖著蒲扇。

小梅則幫小草在院子里的井邊洗衣服,兩個一邊洗一邊說著話兒。

二妞回了江宅,一問才知道江若寧帶著小草等人搬到新宅,這宅子有個新名“月未苑”。

她拍了幾下大門,小梅應了聲“來了”啟門一看。外頭站著紅臉撲撲的二妞。

小梅笑了一聲,“二妞姐,快進來吧!”

二妞進來后,四下打量了一番,小姐是個能干的,聽說已經與溫大人和離了,就算是和離人家也有地兒去。這新宅比早前的江宅還好。

同樣的女子。有的能獨撐起一片天,而有的則過得艱難,可見女子還是要自尊的才好。

小草給二妞倒了涼茶。將茶壺擺在樹下石桌上。

二妞垂著頭,滿腹心事。

小草低聲道:“二妞姐,周大娘沒來?”

這一聲詢問,就像是風吹斷了空中的線頭一般。飄在空中的紙鳶陡然墜落,二妞“哇——”的一聲扒在桌上嚎啕大哭。

小梅與小草兩個呆愣愣地看。誰也不知道是怎回事,二妞的哭聲似在竭力控抑,又似在傾情發泄,哭得撕心裂肺。惹得門口的支伯瘸腿進了院子,遠遠就問道:“二妞呀,好好的哭甚?”

二妞抹了把淚。抽泣著道:“我是一路哭著回城的。”

想到回家所遇的事,她是滿腹的委屈與不甘。這幾年,她給家里當牛作馬,甚至賣了自己給哥哥娶嫂嫂,可他們是一家人了,她竟成了個外人。

小草猜測道:“莫不是家里出了事?可是家里遇上難處了?”

家里人可比她過得好呢。

只是大事做主的是二妞的爹,而嫂嫂又是個有心眼的。

小梅也跟著瞎猜了一通。

二妞哭了一陣,方道:“這幾年,小姐但凡賞我一文錢,我都攢下來貼補家里,前前后后給家里五十二兩銀子還多,可現在我就差五兩銀子就能贖身了,我娘……居然說沒錢。我大哥、大嫂還與我鬧,說我不好好服侍小姐,就想贖身……嗚嗚,小姐也是為我好,瞧我年紀大了,該要配人了,可他們就想讓我幫他們掙錢子,一個子兒也不肯給我……”

小草知道一些事,多是聽阿歡說的,“早些年,小姐不就提醒你,讓你給自己打算著些,攢銀子自贖,再攢點嫁妝,將來好嫁個體面人家,便是到了婆家,因你有嫁妝,人家也不慢待你。”

二妞依舊是哭,這次回家,看到家里的變化很大,聽村里說家里也能吃飽飯了,菜地、果園、中田、下田、薄田的都有,連她弟弟的兒子都滿地跑了,弟妹肚子里又懷上了一個。可他們只顧自己的日子,早把周二妞給忘了,忘了二妞還給人做丫頭,忘了二妞翻年二十一,早該配人了,就想著讓她給家里掙銀子。

支伯道:“小姐雖說比你小兩歲,看事比你通透。你家人可比不得河家人,河家老太太可是個知事精明的。河二爺、河三爺又肯用心,人家日子才過得這么舒暢。你那大哥就是個怕女人的,事事都聽你大嫂的話;你娘呢,又怕你爹,你爹眼里只有兒子、孫子,哪里還有你這個女兒;你弟弟雖然有點良心,怎耐你大嫂心眼太多,都忙著對付你大嫂呢,也沒心思理你。”

支伯說的是實話。

就在周家將二妞賣出來的那天起,二妞在家里人眼里就如同已經嫁出去一般,拿錢的時候是千好萬好,可二妞若有難處,就成了外人。

二妞哭得更傷心了,信心滿滿地回家,想從周母那里拿五兩銀子回來自贖,明明年前給周母的時候說的好好的,是留給她贖身、置嫁妝的,這回去拿卻說一個子兒都不給,怎不讓二妞傷心,她在家哭了一場,原想多住兩晚,可她大嫂登鼻子上臉,盡摔臉子給她看。

她還掙了錢回家,這要是沒掙錢回家,指不定會如何看她呢。

二妞越想越寒心,一路從家里走到縣城,就哭了一路。

二妞的房間設在綠霉房里,雖是綠霉房,那一間卻是分隔開的,后間是臥房,外間放了綠霉,將里外的門一關,外頭的味道就侵不進去。

二妞進到屋里,打開自己的箱子,看自己的衣物、攢的銀錢一點不少,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心里又擔心江若寧真的趕她走沒了去處。她是被賣后家里才娶的嫂嫂。嫂嫂一看就是個厲害的,將她大哥管得死死的,嫂嫂說東,她大哥就不敢往西。因著這,嫂嫂和周母關系很差。要是家里多一個她,怕是鎮日看嫂嫂臉色,她也過不下去。

即便她是服侍的丫頭。便是江若寧也沒像她嫂嫂那般摔臉子。

晌午時分。阿歡與江若寧回來用午飯。

江若寧用罷了飯,方問二妞:“你是怎么想的?”

“小姐,二妞都聽你的!”

江若寧輕嘆了一聲。“你家里人怎么說?”

“我娘聽我爹的,我爹要我繼續服侍小姐,直罵我沒服侍好,定是惹惱了小姐才要趕我走。還說家里沒我的地兒,要是我被趕走了。他們也不要我……”

這確實是周父罵她的話,二妞的眼里蓄著淚花兒,周父就是重男輕女,在他看來。二妞的存在就是為了父兄謀利益的。

江若寧道:“你聽我的,那我真給你做主了。”

“是,二妞賣給小姐為奴。就是小姐的奴婢。”

江若寧想了一下,“這些日子。我也在留意你的事,原想讓你家里贖了你回去,就尋個好婆家嫁了。這樣吧,我回頭找了媒婆,讓她給你在縣城周圍尋個好人家嫁了。你出嫁,我給你添十兩銀子的嫁妝,到時候再給你脫了奴籍。”

這是說,小姐要給她添嫁妝?

這樣的好事,可從來沒有過。

江若寧輕聲道:“其實這次的事是我不好,我一早就瞧出你家里人靠不住,這幾年才提醒你為自己打算,可你偏不聽。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沒想要你自贖,你服侍了我幾年,雖是主仆情分,但卻情同姐妹,我又怎么會收你的自贖銀子。

既然說好了,我便替你做這個主,讓媒婆尋幾個好人家,你挑個滿意的嫁了。

待出閣后,第三天回門,我就幫你脫了奴籍。”

阿歡忙道:“二妞姐,我師姐這么說,可都是為你好,要是你沒嫁她就給你脫奴籍,你那爹在你們鎮上可是出名的刁鉆,回頭指責小姐給你做主嫁人,不是反而誣了師姐的名聲與美意。但若師姐先把你嫁了,之后再脫奴籍,他們就沒話說。”

小草站在一邊,心兒怦怦亂跳,十兩銀子啊!

江若寧居然要給二妞一個丫頭添十兩銀子的嫁妝,還不收分文幫二妞脫奴籍。

江若寧又道:“你回家給自己扯上紅布,先縫嫁衣,像你這樣有十兩銀子嫁妝的可不多,你長得又清秀,又會刮綠霉賺錢,定是好的。你這性子,不適合嫁入人口多的人家,還得單純性些的好。回頭我就尋媒婆,讓她們幫你挑幾戶。”

二妞感動著淚花閃閃,連連應“我都聽小姐的。”

“可別再說這話,往后的日子是你自己過的,你得自己拿主意,別再顧了娘家,你為他們做得夠多了,你哥、你弟都娶上媳婦有了兒女,你該為你自己打算。”

江若寧去衙門了,小草尋了個機會,立馬回了平安村,回到家將江若寧要給二妞添十兩銀子的嫁妝之事說了,又說二妞還存有幾兩銀子的體己。

家里有小子的佃戶聽了,一個個便打起了主意。

而小草家便有個哥哥,今年十八了,還沒娶媳婦。

十幾兩銀子啊!

這鄉下人家,得六七兩銀子才能娶個媳婦,還沒嫁妝的,這會子有個有嫁妝的姑娘,雖是早前做個丫頭,但長得不錯還很勤快,又是能過苦日子的,真正是打著燈籠也尋不著的。

劉翠鈿在外頭兜一圈,立馬回家告訴河舅母。

河舅母跑到江氏屋里叨叨:“娘,寧兒是不是又被騙了啊!那就是個丫頭,要給我們家銀子贖身,怎么還添十兩銀子的嫁妝。”

江氏手里拿著一串佛珠,這是江若寧給她從靈隱求來的,她睜眼惱道:“寧兒最是有情義的,二妞跟了她也有四年了,她能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娘,那可是十幾兩銀子呢。”

“你咋不說家里白得的幾十畝良田、體面的院子,寧兒在城里置新宅,是為她自個兒么?她可是為了河家的子孫,這孩子嘴上不說,我可明白著呢。”

劉翠鈿立馬道:“那新宅早晚也要給我們?”

一說完,立時賠笑臉。

江氏惱了她一眼,又不緊不慢地道:“寧兒是個有情義的,你們別阻,還得夸,為了我們一家,她的名聲都被人壞了,現下能挽回多少算多少。”

河舅母與劉翠鈿想的都是城里新宅子的事,江氏發了話,自然都聽江氏的。

婆媳了離了東屋,劉翠鈿道:“娘,這夸什么呀?”

“自然是夸寧兒有情義,寧可自己苦,也要讓周二妞體面出嫁,這樣的好主子打著燈籠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