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鞍齊眉

第五十二章 贈人馬鞍

“原來是四姑爺!”紀猷猶豫了片刻,朝舒眉所在的車廂那邊望了一眼,又等了片刻,見里面沒任何反應,遂轉過身來,望著山道另一邊答道,“馬啊?是看到有一匹,不過已經跑了!怎么了?”

“那人是盜馬賊,紀叔,你可知他朝哪邊跑的?”四姑爺并不死心,直直地盯著他,又是一番追問。

望著來人紀猷搖了搖頭,旁邊跟車的朱能,煞有介事地點頭證實。這人是齊屹之前兌現承諾,給竹韻苑專門安排的護衛,保護舒眉安危的。

見兩人都這樣說,四姑爺半信半疑。剛才,紀猷朝車廂方向張望,讓他心里疑竇頓生。

這是被人挾持了?還是有意窩藏那人呢?

四姑爺并未就此離開,只見他朝車廂方向施了一禮,朗聲說道:“車廂里面是岳母大人,還是哪位嫂夫人,季宇這廂有禮了!”

舒眉心里暗道一聲“不好!”

此趟出門,怎會這般背?!好不容易見義勇為一回,還遇上了親戚。今日這場戲該如何收場?!不知紀猷是誰的人,會不會宣揚出去呢?

若真是盜馬賊,自己護著那人就有點說不過去了!要是被冤枉的,救了人再把人交出去,有失光明磊落。將來若是被人給抖出來,她勢必背上忘恩負義的惡名。

葛五那人看起來哪里像什么宵小?!

若是缺銀子花,他上回就該收下齊峻給的銀兩,何必假意推辭?或者直接聲稱那車輪是自個的,然后坐地起價。何必去盜一匹孱弱的老馬呢?!

心念電轉間,舒眉有了計較,她從簾縫朝外望去,仔細又打量了齊淑娉的相公一眼。那人長得一副紈绔樣,聽他剛才號令搜山的語氣,甚是輕浮囂張。如今京城各種勢力盤根錯節,誰知齊屹為何將庶妹,嫁給這樣一個人!

還是救人救到底吧!

坐在車廂里,舒眉出聲應答:“原來是四姑爺啊!大清早的,不在家好好過年,獨自一人跑到山上來,所為何事?”

女子的聲音凜然沉著,完全沒一絲慌亂,項季宇有了片刻的遲疑。

難道真沒什么問題?!

不對,若沒蹊蹺,剛才紀叔何故總望著車廂,像是等著請示她一般?!

項季宇靈光一閃,沉吟片刻后,朝車廂再施一禮:“聽聞上次拙荊回娘家,對四嫂頗為不敬。妹婿在這兒,想當面給嫂子陪個不是!”

舒眉心頭一凜:原來他起疑心了。以為她將人藏到車廂里!這人疑心挺重的!

舒眉沉吟半晌,婉言謝絕道:“姑爺是咱們自家人,何必講那么多禮數。四妹的話,嫂子根本未放在心上。姑爺還是抓賊要緊,我就不在這兒耽誤你了!”

項季宇心里的疑惑擴大。前幾日聽妻子說,她娘家大嫂的表妹,被人陷害一家流放。那姑娘跟四舅兄原本是好好一對,活生生被人給拆散了。

再想到她的大嫂,可不就是促得兩府聯姻的主導者,權傾朝野的高家嫡女,皇后娘娘的親妹子。聽說呂家翻案后,四舅兄想娶呂家那姑娘,一直苦于沒由頭休妻。

昭容娘娘薨逝快一年了,齊府沒準早就想換個媳婦了。還聽說,四舅兄圓房之夜出走,眼前這位四嫂,吭都沒吭一聲就忍了下來。呂家平反后,高太尉的聲勢又壯了起來。

若是當眾揭穿她在車廂里藏有其他男人,毀她名節,也好促成四舅兄另結良緣。將來端王府分家時,多一分助力……何不送趁此機會,送份大禮給高家呂家?

想到這里,項季宇把牙一咬,頃刻間做出了選擇。

“四嫂不欲現身,該不會是車廂里,有什么難以見光的東西吧?!”他出言挑釁。

這樣一來,若是舒眉還不開車門,則表示她心中有鬼了。

裝什么裝?!回門時齊家的嫂子、小姑子,哪位是他項季宇沒見到過的?犯得著這樣遮遮掩掩嗎?矯情做作!

想到這里,他更加確信,車廂里面定有古怪!

“怎么著?大庭廣眾之下,四姑爺今兒非要跟嫂子過不去了?端王府的禮法難道是這樣的?”舒眉嗓音低沉,仿佛壓著千鈞力量,怒氣隱而不發。

項季宇把手一拱:“不敢!那盜馬賊跟端王府素有恩怨,請嫂嫂行個方便,把人交出來為上!”

說著,項季宇徑自就要去揭開前面的車門。

“朱能!”舒眉一聲厲喝。幾乎是同時,旁邊護衛一躍而起。接著,項季宇頭部就遭到一記老拳的襲擊。

“你竟敢叫人毆打小爺?”項季宇捂著腦袋,連連朝后退了數步。

“嘭”的一聲,舒眉推開了車門,望著欺身上前的項季宇,聲色俱厲地喝斥道:“哪里來的登徒子?對蠻不講理之人,打了又如何?!今日大伙可都見著了,開頭本夫人是怎樣好言相勸的?做足先禮后兵的功夫!奈何有些人,給臉不要臉!活該被人揍!”

一番義正言辭,把項季宇駁得啞口無言。

他訝然地望向車廂。除了帶著面冪的四嫂和她丫鬟,哪里還有第三人?

項季宇不禁又羞又愧,向舒眉一抱拳:“一場誤會,請四嫂大人不記小人過!項某是怕你被人挾持。我這就告辭。”說著,也不等舒眉回應,領著一群家丁,灰溜溜地從山道那邊飛也似地離開了。

等那群人撤得沒影了,舒眉才朝車座底下喊了一句:“出來吧!人都走遠了!”

葛五這才從底下探出半個頭來,朝四周掃了一圈,確定再沒其他人在后,艱難地爬了出來。他一出來就朝舒眉抱拳:“不愧巾幗不讓須眉!夫人今日之恩,葛某他日定當厚報!”

舒眉臉上淡淡一笑,說道:“壯士不必客氣,今日之事就當‘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當是妾身代夫還上次指點之恩吧!”

葛五點了點頭,口中唿哨一吹。沒過一會兒,那匹老馬噔噔跑了回來。

“原來這馬本就是你的?”紀猷嘖嘖稱奇。

“此間緣故,一言難盡。將來若有機會,自會講與紀兄聽……”葛五一邊說著,一邊轉身上馬。誰知他身上受了重傷,雙臂無力,右手使不出力來。再加上那馬背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幾次他勉強蹬上去,都滑了下來。

舒眉見狀,心里有些不忍,望著車夫吩咐道:“紀叔,車上可備有馬鞍?”

紀猷心領神會,從車廂底下,拿出一套馬鞍馬蹬,替那匹老馬綁了上去。

葛五終于爬了上去,騎在馬背上,他對齊家主仆一抱拳:“大恩不言謝,他日有緣,定會加倍以報!后會有期!”說著,他拍著馬尾,噔噔地離開了。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舒眉暗地里松了口氣。轉頭囑咐余下幾人:“今天之事,除了讓國公爺知道,對其他人一律守口如瓶。朱能,你負責將此事稟報給國公爺,并監督他們不得泄密!”

“小的得令!”朱護衛朗聲答道。

回去的路上,雨潤有些不解,向她家小姐請教:“小姐,剛開始直接把車門打開,不就得了,您何必再得罪四姑爺呢!”

舒眉嘆了口氣,回答道:“咱們匆匆撇清,你覺得他會相信嗎?這就好比‘此地無銀三百兩’一樣。再說,作為公府女眷,豈容外男隨隨便便查看?!可曾把咱們國公府放在眼里?王爺庶子了不起啊?!”

外面的護衛朱能,對女主子恩怨分明的作為,甚是佩服。加上舒眉虛虛實實一番舉動,堪稱沉著機智的典范。想她這小小年紀,能做到這般實屬不易。朱護衛心里不由暗生敬佩之意。

只聽見他在外頭附和:“夫人言之有理!小的現在想起,都有些后怕,要是他查到車底來……幸虧夫人后來把人嚇住了!”

剛才舒眉也是惴惴不安,只是她有個習慣,愈是危急場合,她愈發鎮定。

讓她現在再重來一遍,未必還能應付。舒眉也不自矜,放緩語速解釋道:“查到車底也沒什么!到時就說,不知何時藏到咱們車底的。經過那一番羞辱,諒那人不敢再來造次。”

舒眉果然沒猜錯,第二日姑爺們上門,項季宇當眾又向舒眉道了歉。

齊淑娉雖然一直巴結高氏和齊淑嬈。當她聽到自己的相公,當眾不給娘家嫂子臉面時,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齊家兄弟聽說此事,兩人當場沉下臉來,齊峻陰陽怪氣對項季宇刺道:“四姑爺好大臉面!寧國府的馬車,竟然說搜就搜。何曾把我這舅兄放在心上?把你嫂子放在眼里?”

明天繼續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