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歌

第四十四章 京察下等

大武歷二十八年的冬天,整個陶府就如同高速運轉的機器,在與石柔郡主定親的忙碌中度過。

作為武皇唯一的親妹妹,太后的掌上明珠昭然公主的女兒,石柔郡主的定親顯得異常的華貴。

單單聘禮單就將整個陶府內庫掏去了四分之一,而昭然公主回來的嫁妝單子,卻是讓上京城出嫁的,未出嫁的姑娘們都震了三震,心中嗟嘆,昭然公主這是把自個兒的內庫都掏空了吧。

而太后老人家雖然不滿女兒越過自己,給石柔郡主定了親,卻在見過陶勿言之后滿意非常。

又因石柔郡主落水被救一事,實在是不光彩,免得兩方被流言蜚語所擾,便親自頒下了懿旨,年節過后的正月十五,即刻成親,成親三年后才能圓房。

一時間,陶勿言風頭無兩,誰都羨慕他不僅未來能夠得到昭然公主,這樣龐然大物的靠山,更是取了一只會下金蛋的孔雀。

而陶和陶勿言,終于因為種種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和永遠舉辦不完的各種宴會,再加上年節的到來,提前從鵬舉學院請假回家,暫避風頭。

“夫人,小姐,天衣坊張掌柜的來了,還有上京各處農莊別院的掌事人也都等候在二重門外。”

楊心蕊身邊的大丫鬟寶黛,俏生生地立在一旁福身道。

“寶黛先請各位掌事的到暖閣稍待,琴釧去請張展柜過來。”

楊心蕊依舊窩在暖榻上,有些憊懶的揮揮手吩咐道,眼神卻專注的看著陶拿著針線繃子,繡著根本看不懂模樣的帕子。

“嬤嬤,好累哦。”

趁著娘親吩咐的空檔,陶偷偷放下針線朝坐在對面繡著鞋子的李嬤嬤撒嬌道。

“陶,你今日不把這幅蘭草帕子繡好,娘親就要跟你好好算算,擅自去見東府大奶奶的帳了。”

楊心蕊本就注意著陶的一舉一動,見她偷懶不由得輕叱道。

卻見李嬤嬤放下手中的繡花鞋,一臉慈愛的看了看陶,隨即笑道:“夫人也真是的,你自個兒的繡活也拿不出手,還讓小姐遭這罪,繡東西不是還有老奴嗎。”

李嬤嬤是將楊心蕊一手帶大的乳娘,更是親手接生了陶,對于如同自己女兒和孫女的兩位主子,是真真的掏心掏肺,這都還沒等楊心蕊訓斥陶,就趕緊出來維護。

對于李嬤嬤楊心蕊也是敬重非常,見李嬤嬤出來相護,也干脆讓女兒順勢休息一下,恰好這時,張掌柜便隨著琴釧到了門前。

“秀兒見過將軍。”

張掌柜一絲不茍的行禮,沒有喊世子夫人,卻是叫了一聲將軍,立時讓楊心蕊心中有了好感,可見平日也是察言觀色八面玲瓏之人。

“辛苦張掌柜跑這一趟了,你也知道我府中即將與天家辦喜事...”

被勒令跟著學習管家的陶,百無聊賴的看著娘親與張掌柜從衣料開始,到款式花樣,再從小叔叔的喜服,到家中下人的冬衣,不由得由衷佩服自己的娘親。

真真是出得了廳堂能打戰,進得來廚房能管家,也不知自家爹爹走了什么好運,娶了娘親這么一個厲害的大美人。

正想著,便見陶勿言黑著一張臉走了進來。

張掌柜一看情形,心想事情也都商定好了,便主動告辭離去。

“怎么了?”

楊心蕊從暖榻上起身,親手扭了熱騰騰的帕子給陶勿言洗臉,這才輕聲問道。

“今日京察考核成績下來了,我是下等。”

陶勿言皺著眉頭,聲音中帶著一絲火氣道:“這絕對是慕西府公報私仇了,我才剛剛進入兵部,接下兵造局不過半月,便揪著兵造局的賬務不明不放,給我評了一個下等。”

“先喝杯茶,與那等人計較也不怕失了心性,不如我一會兒去找公主說說此事?”

楊心蕊也輕輕皺起了眉頭,心中對慕西府更添上一絲厭煩,連帶著對慕東府也有著一絲不喜,不由得瞥了陶一眼,心中對皇上親賜的婚約第一次有了一絲排斥。

陶勿言搖搖頭沉聲道:“不用為此事去勞煩公主了,免得讓別人有話柄說勿言,對他將來仕途不好,只是這兵造局,呵呵,他既然敢拿來說由頭,我就讓他得不償失。”

說罷陶勿言雙眼一亮,哈哈一笑站起身來說道:“我去勿言那一趟,晚上父親吩咐了所有人去他院落吃飯。”

說完也等不及娘倆回話,這就急沖沖的走了,門被劇烈的開啟,帶起一陣寒風吹了進來,楊心蕊剛想說幾句,卻猝不及防的一陣干嘔,懨懨的躺回暖榻上,再一次盯著陶繡起手帕來。

陶疑惑的看了一眼楊心蕊,隨即雙眸驟亮,娘親下巴圓潤豐翹,抿嘴時鼻尖與唇角連城一線之外,多了兩條細紋,這是添子的征兆啊!

咦,怎么新成的紋路淺顯不說,還帶著墨黑?

陶驚疑不定,一個不小心針扎在食指尖上,一粒殷虹的血便流了出來,滴落在雪白的帕子上。

“哎呀,小姐小心些,刺繡最講耐心,萬不可三心二意。”

李嬤嬤心疼的給陶上了香膏,這才說道:“夫人,小姐也繡了多時,不如讓她歇會兒,您還有田莊別院掌事人要見呢。”

楊心蕊掩下眼中的疲憊點點頭,就著琴釧遞來的斗篷穿上,想起至今還未找到的慕天恩,看著的眼中劃過一絲心疼,一語雙關的說道:“我的,可怎么辦喲。”

李嬤嬤不明所以,以為楊心蕊在擔心不會刺繡,將來被婆家嫌棄,嘿笑一聲直說刺繡就該下人去做,便扶著楊心蕊緩步從房間走出。

誰也沒注意到,盯著帕子上暈開的血花,陶白凈的臉上仿佛蒙上了一層陰云。

尸體燒焦的糊臭味遠遠的飄去,冰天雪地中燃其的熊熊烈火,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慕天恩緊閉著鼻息,臉上漠然沒有表情,低垂著頭掩去眼中的悸動,動作僵硬將腳邊的尸體繼續扔進火中。

而他身邊,是幾個同樣面無表情的少男少女。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