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門

嫁高門 第10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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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璘明白,那話后面是:只可惜,遇到了張大發的事。

如果那樣,她不會成為現在的施大夫,卻也不必承受那么多,她會做一個普通的新娘,一個普通的農婦,必定夫妻恩愛,夫唱婦隨,現在只怕已經有好幾個孩子了。

“冷嗎?”他問她。

施菀搖搖頭,卻將手縮到了衣袖內,然后道:“陸璘,府上有人說你大嫂要給你介紹她娘家的一個姑娘,也是滿腹詩書,溫婉嫻靜,你就看看,早些成親吧,不要說什么等我的話,沒有意義。”

“好啊,我去看看。”陸璘隨口應著,將自己身上的外衫脫下來給她披上,溫聲道:“不要總想著別人,多想想自己,如果將來有一個人能讓你忘記所有,托付終身的話……”

話說到一半,他卻說不下去了。

知道她不會再選擇自己,也想她能有一人相伴,卻又沒那樣的度量,真的去祝福她遇到這樣一個人。

施菀將這話題終結了:“好了,我們回去吧,我還記掛著秦太醫的書。”

第108章

重陽節那天,太后駕崩了。

這消息如此突然,早前只聽說太后病了,卻沒想到沒幾天就崩了。

枇杷對此驚異不已,既好奇也新鮮,施菀卻在六年前經歷過一次國喪,對此還記得清楚,告誡枇杷不能在人前歡笑,或是穿紅衣、戴紅花,更不能談論太后駕崩之事。

京師戒嚴,官員至各自衙署齋戒數日,這是為了防止有人趁機篡權奪位、作亂京師,而整個陸家都停止慶重陽節,掛上白布白燈籠,是為哀悼。

后來就有詔令下來,十日后太后出殯,自出殯日算起,京師普通百姓守喪一個月,官員守喪三個月。

好在國子監、歧黃班并不停課,施菀還是可以去正常上課。

太后出殯前,皇上就已親政,太后出殯后的半個月,朝中官職開始變動,這變動里便有陸璘,陸璘調為工部侍郎,并領參議朝政之銜,進政事堂共議朝政。

朝中在六部之上,有中書門下二省,再往上,則是政事堂,一切軍國大事,皆在此議出。如今政事堂之首仍是趙相,副相有兩位,其中一位便是陸庸,另有四位官員則領各種官銜,輔佐三位丞相,同時也參與朝政,七位都算宰輔之列。

國喪期間,陸家不能歡慶,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興奮。

從秦太醫那里借來的書都抄完了,有兩本是陸璘幫著抄的,都是厚的,施菀拿著那兩本字跡飄逸秀美的書,和枇杷道:“這兩書要保存好,以后拿去賣,能賣不少錢。”

“真的嗎?”枇杷問。

施菀想了想:“再等等吧,等我們老的時候,二三十年后,應該更值錢。”

“那師父再把這兩本書抄一遍,這兩本就留起來,別翻爛了。”枇杷說。

施菀忍不住笑起來:“你說的有道理。”

天越來越冷,待到十月,已有些北風呼嘯的感覺。

如今陸夫人好了許多,不用每日針灸換藥了,也能下床走動,施菀一早用過早飯,便直接去歧黃班。

走到院中時,卻見沉香院里的媽媽們都在后院坐著一起疊元寶,剪什么花樣。

她問:“媽媽們剪的什么?”

那剪紙的媽媽回話:“剪紙衣啊,今天是寒衣節,待會兒要祭先祖的。”

“寒衣節……”施菀想了起來:“我忘了,京城是有寒衣節。”

那媽媽問:“你們那兒沒有嗎?”

施菀搖頭:“我們只有清明和中元節。”

另一個媽媽回答:“那怎么行,你們竟然沒寒衣節,那祖先們穿什么呢?我姐姐是前些年六月里去的,當時只給她燒了夏衣,沒燒冬衣,我前幾日就做夢,夢見她來找我,說冷,我這才想起來每年寒衣節我都忘了她,實在是罪過,待會兒我給她燒點冬衣。”

施菀愣了愣,又站在原地看了會兒,這才往陸家大門去。

政事堂不在六部,在禁中,所以自陸璘入政事堂,遇到軍政大事,便不與施菀同路了,施菀會坐另外的馬車去國子監,仍是石全陪同。

這一日,她都有些恍惚。等到傍晚從國子監出來,正巧見著國子監外有人擺難賣紙衣紙錢。

她在一旁看了一會兒,那擺攤的老婦人看到了她,問:“娘子,買些紙衣吧?”

施菀走上前去,在那紙衣里看了看,挑了一堆小一些的紙衣,并一些紙錢、元寶,讓老婦人算錢后用自己的披風包了紙衣回馬車上。

她陡然想起,如果是未出世的孩子,會有魂靈嗎?如果有,會在那邊覺得冷嗎?

每年清明中元或是其他節日,她都會回施家村祭祀過世的家人,卻從來沒想過要給他燒點什么。

就算冷,他也無人托夢吧,給誰托呢,這世上沒人知道他的存在,就算是他的親生母親,也是將他殺掉的那個人。

待夜幕降臨,她獨自拿著包袱,避開陸家人從后門出去,走一會兒,便到一個僻靜的荒地,她之前來過這里,常看見一些燒過紙的痕跡,全是那些旅居異鄉、不方便祭祀的人燒的。

荒地里不見一個人,只有微微的風將樹枝搖得“嗚嗚”響。

她放下包袱,正要將包袱打開,卻聽身后有動靜,警醒間立刻回頭一看,竟是陸璘。

驚得她連忙將包袱又收了起來,下意識道:“陸大人怎么來了?”

陸璘走到她面前來,蹲下身,看向她:“我和你一起。”

施菀一怔。

聯想起一個月前他與陸夫人的爭吵,以及后面他異樣的舉動,她猜測他是知道了孩子的事。

可她卻不愿他這時候湊過來,回道:“不必了。”說著就拿起了包袱要離開。

陸璘起身拉住她胳膊:“為什么?”

施菀按著手上的包袱,偏過頭沒去看他,聲音泛著冷:“和你沒關系。”

“怎么沒有關系?”陸璘深深看著她,沉聲道:“我想讓他知道,他不是被父母有意拋棄的,他的父親母親都愛著他,沒有厭棄他的到來,直到現在,我們還在想著他。”

施菀回看向他,身子忍不住顫抖,最后雙眸慢慢濕潤,不禁流下淚來。

“怎么會呢?”她哽咽著反問:“沒有誰想要他來,那一夜是酒后亂性,骯臟、可笑;那是國喪,大逆不道;他的到來是恥辱,是災禍,他就和我一樣,沒眼力,不合時宜,我不要你假模假樣過來哀悼,我與他都夠不上陸家的門檻,我們也不需要!”

陸璘一把抱住她,她要掙扎,卻被他牢牢攏在懷中。

“我知道你在怪我,用這些話來報復我,我認下,是我的錯……但我沒有酒后亂性,我是酒后露真情,可我卻不懂。那是我和你的孩子,他怎么會是恥辱?他一定與你一樣堅韌善良,一定不會像我一樣孤傲自許……失去他,是我的損失,或許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一個像他那樣兒子,或是女兒。

“菀菀,我沒有假模假樣,你和他都是我在無知時錯失的最重要的東西,我遲到了許多年,但還是想告訴他,我愛他,憐他,想他。”

施菀不再掙扎,在他懷中痛哭出聲。

他緊緊抱住她,仿佛要將自己身上所有的溫暖與力量都給她。

“為什么不告訴你看不上我,為什么要娶我,為什么不將我趕出去……那樣我就會懂,就會走,就不會越陷越深,不會淪落到后面的地步……”

施菀痛哭:“你故意去侍疾,不愿碰我,你永遠不知道你們府上人怎么看我,永遠不知道我怎么熬過一日又一日,我不是不知廉恥,我是走投無路,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以為只要和你圓了房,一切都會好,就算你仍然不理我,只要給我一個孩子我就能熬下去……可那樣,只換來你的嫌棄……

“原本在家鄉會有很多人喜歡我的,可在你面前,我就那樣不堪,那樣不入你的眼,也不入所有人的眼,我好像哪里都錯,哪里都讓人瞧不起……

“我盼了三年,就盼一個孩子,你不會知道他的到來對我意味著什么,那是三年的夢,是后面的一輩子,可是你們不讓我生下來,我是他的母親,卻那么懦弱,保不住他……”

陸璘抱著她,眼中的淚水也滴到她頭頂發間。

“你沒有錯,你已經作出了所有的努力,錯的是我。過去的你,現在的你,都很好,只是我們家虛偽,沽名釣譽,只是我不可一世,冷心無情,一切都不關你的事,你要好好的,以后也對自己好一些,不要總找自己的錯處。”

施菀哭了許久,似乎將多年來的委屈與壓抑都哭了出來,也將對陸璘和陸家的怨怪發泄出來,將他衣襟打濕了大片,而后才慢慢平復情緒,默然從他懷中出來,抹去眼淚。

他在黑夜里紅著眼,靜靜看著她。

兩人沉默許久,她不再趕他了,蹲下身來將包袱打開,拿出里面的元寶紙衣來,取火折子吹火。

天太冷,火折子吹了幾下也吹不燃,陸璘將火折子接過來繼續吹,才吹出火來,然后將紙衣點燃。

“等你母親回了安陸,以后每年就我來給你燒紙錢燒寒衣,如果你能找到太爺爺,便去找他,他會對你好的。”陸璘說。

施菀沒出聲,只默默燒完了所有東西。

等最后一點火星熄滅,灰燼隨風飄飛,施菀先起了身,往陸家走去,陸璘跟著她。

“以后不要自己一個人出來,總要讓人陪著。”他說。隨后又問:“我不在的時候,沒遇到韋超吧?”

施菀搖搖頭。

“若他還敢出現在你面前,和我說。”

施菀看他一眼,點點頭。

兩人從后門進陸家時,遇到了蕭惠貞院中的媽媽,那媽媽笑問:“二公子和施夫人出去了?”

陸璘“嗯”了一聲,兩人走到前面許久,施菀卻還能感覺到那媽媽在后面看著他們。

她想起之前聽說蕭惠貞要給陸璘介紹姑娘的事,后來卻再沒聽過了,似乎是不了了之,無疾而終。

“陸大人,我想等陸夫人身體再好一些之后搬出去去。”施菀說。

陸璘很快道:“沒有必要,租房子至少也是一年半載,你在開年二月就結束歧黃班的課了,再去找房子無疑是浪費錢。讓人知道,倒要說我們家刻薄,讓你背井離鄉從安陸過來診病,卻還沒等病好,就趕你們兩個弱女子出去住,莫說我,我母親也不會答應的。”

他如此說,施菀也就不再爭辯了,回頭再與陸夫人提一提,若陸夫人不同意,那就不出去另找吧。

她沒再說什么,只和他道別道:“那我先回去了。”

他停住步子,目送她離去。

胸前她的淚痕還未干,而她已恢復了以往沉靜、淡然的樣子。

可她的心里呢?還是會委屈,會痛苦,會對以往種種意難平吧……至少她說了那么多,也沒提一句被韋超欺負的事。

那大概是她心底永遠也不愿想起、不愿提起的傷痕。

也許,等他完成了手上的事,她心里會好受一些?

第109章

臘月初一,天大寒。

施菀一早出門,遇見了陸璘。

陸璘溫聲道:“我今日要去政事堂,就不同你一起了。”

施菀點頭。

他又問:“你們行醫用的麻藥,是不是有那種吸入鼻中就能昏睡的?”

施菀回:“是。”

“那能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