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來客
蝶翅搬了一個小凳子坐在院子的走廊上，雙手杵著下巴，臉上帶著老實的微笑，可一雙滴溜溜直轉的眼睛顯示出她現在很不一樣的心情。
院子的花壇邊，楊譚林和一個中年男子在移栽幾棵看起來就很不錯的茶花，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正在有模有樣的幫忙——當然，蝶翅不是對茶花感興趣，她早就知道自己的水平是看不出什么好什么不好，讓蝶翅大感興趣的是那個頭一次出現在他們家的男人。
要是她沒有記錯的話，眼前的這個男人他見過一面，就在兩個月前他們前往拓東城的路過下關的時候在路上見過一面，當時楊譚林曾經邀請過這個男人到家里坐坐，兩人和那些趕馬人之間詭異表情讓她猜度了半天。只是沒有想到，這個男人居然真的登堂入室了！
“你到底在看什么？”旁邊的大男孩不明白這個看起來很聰明的小姑娘為什么傻傻的看著幾個人做事，他也跟著看了一會，看不出那有什么好看的，終于耐不住性子的問了一聲。
“看我阿公和那個阿叔種花啊！”蝶翅不是很想理會眼前這個和阿鵬差不多大的男孩，雖然這個男孩是和那個男人一起來的，可是卻不上前幫忙，很顯然是跟著過來湊熱鬧的，她也就不想理會了。
“那有什么好看的？”男孩更迷惑了，道：“我阿公在家里一天到晚的就折騰他的那些花花草草，這一次也是他讓我阿爸送花過來的。不過，這些花都是我阿公挑了一天才挑出來的，說是家里最好的幾棵，等明年過年的時候，一定可以開很好看的花。”
他阿爸？蝶翅眼珠子一轉，指著那個男人道：“那個阿叔是你阿爸啊？另外的那個是你阿弟嗎？你們兩個看起來差不多一樣大啊！”
“那個是我阿爸，不過阿勛不是我親弟弟，是和我阿爸一起趕馬的華叔家的兒子，華叔讓他跟著過來看你阿公，給你阿公問好的。”男孩搖搖頭，給了蝶翅一個意料外的答案。
那個男孩不是那男的兒子，眼前的這個才是？蝶翅多看了眼前這個男孩兩眼，和平常見到的男孩沒有什么兩樣，不過相對來說白了那么一點點而已。在周圍的人中，除了蝶翅這個愛美又小心的小丫頭之外，個個都是小麥色的膚色，沒有幾個是白皙的，向阿鵬這種正是調皮年紀的小子，個個都是黝黑的膚色，怎么看都很健康。而讓蝶翅沒有將他和那個男人聯系在一起的是他們兩個長得并不相像，或者說他遺傳了母親的模樣吧！
“那個是你阿爸啊？”蝶翅眉毛微微一挑，狀似很隨意的問道：“你叫什么名字？你阿爸和那個又叫什么？”
“我叫阿南，張振南，今年八歲，我阿爸叫張煥振，阿勛的大名叫張華勛，他是我們家隔壁華叔的兒子，他和我一樣大。”阿南老實的道，一點都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是想打定自己的底細。
“你阿爸也是馬鍋頭嗎？”蝶翅記得很清楚，與張煥振遇到的時候他是馬鍋頭的打扮，那么他至少是某一支馬幫的馬鍋頭，只是不知道那支馬幫是他們家的還是幾家聯合的。
“是啊！”阿南很自豪的點點頭，道：“我阿爸是下關幫最有名氣的馬鍋頭之一，華叔也是，我和阿勛長大了都要學阿爸一樣，當個最好的馬鍋頭。”
“原來你阿爸也是馬鍋頭啊！”蝶翅很是興奮的道：“我阿公也是，我們家有好多馬，我阿公帶的都是我們家自己的馬幫，你阿爸呢？”
“我們家有五十多匹馬，都是我阿爸帶著走。”阿南很得意地道：“我聽阿公說過，這些馬都是阿爸苦來的，他是個很了不起的馬鍋頭！”
五十多匹馬？蝶翅心里算計了一下，喜洲幫是大理最大的馬幫組織之一，除了楊家和嚴家以外，能夠有五十多匹馬的人家不多，大多數都是二三十匹馬，然后兩三家和在一起，請一個得力的馬鍋頭帶著走，這么算起來，張家的家境算是相當不錯了。
“你有兄弟姐妹嗎？”蝶翅換了另外的一個話題，想問問他們家另外的情況。
“沒有！”阿南搖搖頭，道：“我們家就我一個，不過我和阿勛經常在一起玩。”
“就你一個啊！”蝶翅笑著道：“我倒是還有一個哥哥，比你大一點，我和哥哥可好了。你為什么經常和那個阿勛在一起玩，難道你沒有親兄妹也沒有堂兄妹和表兄妹嗎？”
“都沒有！”阿南有些郁悶的道：“我阿公只有阿爸一個兒子，我什么兄弟姐妹都沒有。我上次還和阿媽說，讓她再生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可阿媽根本就不理睬我！”
“蝶翅和阿南在說什么呢？”在他們兩個人說話間，楊譚林他們已經完成了移栽，洗干凈了手，走了過來。
“我們相互認識了一下！”蝶翅習慣性的靠了過去，然后道：“只是還不認識這個阿叔和這個阿哥！”
“你叫振叔就可以了！”楊譚林溺愛的半摟著蝶翅，道：“振叔以前跟著阿公走馬幫，是阿公最早帶出來的馬鍋頭，也是阿公帶過最出色的馬鍋頭，那個是阿勛，張華勛，他阿爸也是阿公以前帶過的，他們現在都有了自己的馬隊，所以都不為別人做事，自己當家了。
“哦！”蝶翅似懂非懂的應了一聲，然后道：“阿公，你帶過的徒弟我基本上都見過，就算不是在我們家趕馬的阿叔過年過節的時候也都會過來，不過振叔好像是第一次過來家里。”
“阿振家離這里遠，自然不能有事無事的往家里跑啊！”楊譚林很隨意的為張煥振開脫了一句，然后道：“要不是因為他阿爸給阿公特意種了這些茶花讓他送來的話，他也不會過來的。”
“阿叔說笑了！”張煥振臉色有些訕訕的，然后很是有些坐立不安地道：“花已經幫你種好了，我就帶著兩個孩子回去吧！阿華媳婦這段時間就要生了，他顧不過來的事情還得我招呼呢！”
“走什么走？吃完飯再說！”楊譚林不給他反對的機會道：“你阿嬢已經殺雞去了，你要是走了她還不得罵人？還是吃了飯再回吧！”
“那個……”張煥振很不自然的樣子讓蝶翅覺得有些懷疑，心頭曾經起的疑惑被無限的放大，難道他真的是……
“沒有這個那個的！”楊譚林很干脆的道：“雪素去了葉榆城的鋪子里，吃晚飯前會回來，阿德也會一起回來，大家坐下來一起吃個飯沒有那么難的。”
“阿叔，我還是不和阿德見面的好！”張煥振小心的看了一眼三個孩子，似乎有很多話不好當著孩子的面說清楚一樣。
“蝶翅，你帶著阿南，阿勛出去玩一會，阿公有話要和阿叔說！”楊譚林知道他不想當著孩子的面說某些話，立刻支開三個孩子。
“哦！”蝶翅沒精打采的應了一聲，她實在是不愿意在這種關鍵的時候離開，但是不用想都知道，他們必須得離開，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只好和兩個一點好奇心都沒有的男孩出了門，把地方讓了出來。
“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阿南是第一次到喜州，自然是什么都不清楚，一出門就很興奮問蝶翅。
“沒有什么好玩的！”蝶翅一點玩的心思都沒有，她的心還留在家里呢！他們會談些什么呢？她現在最想的是將這兩個礙眼的家伙甩開，然后偷偷地趴在門口聽聽他們說些什么。
“我聽阿爸說這附近有一條小溪，水很淺，可以下去抓螃蟹！”阿勛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蝶翅，笑笑道：“阿妹能不能帶我們過去，要是抓到了螃蟹的話可以讓阿奶油炸了給我們吃。”
“我不想去！”蝶翅沒勁的道：“太陽這么毒，我才不想曬得黑黑的回去呢！”
“我一會給阿妹編一個柳葉帽子擋太陽，一定不會把你給曬黑的！”阿勛靠近了一些，看著蝶翅與旁人不一樣的白皙皮膚，低聲道：“我還可以乘阿南不注意告訴你振叔為什么不愿意留在你們家吃飯的原因！”
咦？蝶翅微微一怔，沒有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被一個小毛孩給看穿了，她這個時候才正眼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孩，一米二三的個子，在個子普遍偏低的白家人中，八歲多的孩子能夠有這么高的不多，阿鵬也就一米二而已。寬闊的額頭，大眼睛，高鼻梁，與一般的白家小孩沒有多少不一樣的地方，沒有特別的英俊，也沒有特別的斯文，不過他的眼神似乎要更穩重一些，不像阿南和阿鵬那樣，靈活有余，沉穩不住，更重要的是她在阿勛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種讓她覺得詫異的睿智，那種只有在大人眼中才能看到的睿智。
“我們回去拿個桶抓螃蟹，然后我告訴你我知道的事情。”阿勛低聲的道。
這算是威脅還是利誘？蝶翅瞇了瞇眼睛，不想被這個毛頭小子牽著鼻子走，她需要好好的考慮一下值不值得。
“怎么還不走？”沒有察覺到他們兩個在說小話的阿南這個時候才發現兩個人落后了，不是很高興的停了下來等他們。
“我和阿妹說回去拿個桶什么的，要不然抓了螃蟹怎么拿回來！”阿勛找了一個借口，阿南一聽，點點頭，直接道：“我去找！”
“你知道些什么事情？”蝶翅趁機問，她不認為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眼前的這個大男孩會知道。
“知道我們今天要過來，阿南的阿媽找我阿媽說了一個晚上的話，所以阿南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阿勛笑笑道：“我阿媽和你阿媽是好朋友，只是這些年來往的少，偶爾也會當著我的面和阿爸說起你們家的一些事情，昨天晚上也是當著的我的面和阿南的阿媽說的話，她們說的是振叔和你阿媽以前的事情。”
原來他真的知道些事情！蝶翅微微遲疑了一下，而這一遲疑，阿南就拎著一個編的細密的小提簍跑了過，笑呵呵的道：“阿奶說用這個裝螃蟹最好，有個蓋子，螃蟹也跑不出來。”
“我們走吧！”阿勛笑著去牽蝶翅的手，而蝶翅忍了一下，沒有掙扎，也就隨著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