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將

第105章 來了

躲在樹枝后面的栗蔚云三人也是被驚住了,忽然間怎么發生這樣的變故?內訌了?

只聽前方馮錦嚇得聲音顫顫的喝問:“你們干什么?想造反嗎?”

在寂靜的月夜下,聲音更加揭露了此刻主人是多么恐懼。

“這句話不是該我們問你嗎?”其中一個守軍走到馮錦的身前,伸手從他身上似乎撤掉什么,離的太遠栗蔚云也看不清是什么東西。

但是說話的聲音栗蔚云卻是熟悉,這是族中一位堂弟李昌隅的聲音。李昌隅與她同年同月同日而生,只因為比她晚了一個時辰,所以小時候不愿意喊她堂姐,總是喊著她名字,挨了堂叔訓斥許多次。

他并未有入境安軍,而是在京城謀了個不大不小的閑差,因為此又是挨了堂叔的一頓教訓。

“將這么多劣質的軍械用在軍隊上,你是將數萬的將士推到敵人的大刀下,將大周的國土拱手送給他國,你這不是欺君罔上,不是謀反叛國是什么?”

“邊關的將士浴血殺敵保家衛國,你們卻是要他們的命。陛下將軍械坊交給你,你卻欺君叛國,不誅了你九族不足以泄恨!”

“你……你敢殺我?”馮錦恐慌害怕,又強裝硬氣的斥道,“你……你李家才是謀反欺君……”

話未說完便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空曠的山谷中,似乎還留下了回音,隔著這么遠,栗蔚云聽的清清楚楚。

“我李家世代忠良,天地日月可鑒,不是你這種小人可以隨意詆毀。”李昌隅克制怒氣低吼,但依舊讓人能夠感受到他滿腔的憤怒和語氣中隱含的殺意。

栗蔚云聽到身后方臉年輕人感慨一句道:“李家何至于會謀反。”

她回頭看了眼方臉年輕人,他也出京城官宦之家,對李家必然比旁人熟悉。

他見栗蔚云回頭盯著她,以為栗蔚云是想知道其中的緣由,解釋道:“聽家父生前所言,當年留王想招攬李家,軟硬兼施,威逼利誘,最后都是沒有讓李家依附,李老將軍斷然道,李家只忠君保國,不做他想。留王因此氣了幾個月,但對李家也是敬而遠之,隨后李家的確是沒有參與任何的黨派之爭。”

中年男子在一旁感慨了一句:“我雖身在草野,也是聽說李將軍府的世代忠烈,這樣的忠烈世家都遭遇如此,馮錦這些龜孫子又禍國殃民,咱大周還有什么指望,我看咱們離亡國奴的日子也不遠了。”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來!我大周雖有小人,但還有無數忠臣良將。”方臉怒罵了一句。

中年男子也跟著呸呸吐了兩句,自慚形穢的道:“我就一粗人,不懂那些,別較真。”

火把處久久沒有聽到馮錦和李昌隅的聲音,只有其他的守兵對著馮錦不斷喝罵之聲。

“馮大人盡可放心,沒人會殺你,甚至不會讓你自殺,但是從今天起,你需要消失一段時間。”這次說話的是王大人。

他一直都被守衛擋住也并沒有發出聲來,栗蔚云未注意到他。聽到這話,她才瞧見從守衛中走到馮錦身邊的王大人。

“王直,你……你竟然和這些流犯勾結,你瘋了。”馮錦的聲音沉悶破碎,看來剛剛的一記耳光著實打的不輕,怕是口中一片血腥。

“馮大人,這段時間要委屈你了。”

“你……”話沒說出口,便被一名守衛堵住了嘴巴。

“馮錦交給我們來安排,軍械坊那邊的事情就要勞煩王大人了。”李昌隅讓守衛將馮錦五花大綁丟進一艘船上。

“你們將人安置好,立即的回軍械坊。”王直語氣帶著幾分緊張。

“知道,今日事情重大,王大人回去必然是難以解釋,我等也不會給王大人再添麻煩。”

眾人收拾收拾后,李昌隅和一名守衛押著馮錦上了一艘小船順江而下,剩下的幾艘陪著王直逆流回軍械坊。

“咱們怎么辦?”中年男子問。

“你們跟著他們一起回去。”栗蔚云道。如今看來王直與馮錦等人并非同流合污。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秦安背后人之一。

“小兄弟,你呢?”方臉關心的問。

栗蔚云看了眼已經漂遠的小船,自己根本不可能追上去,李昌隅要將馮錦帶到何處,做如何安排只能后面再查。

“我有自己的事情,切記,今夜之事一個字不許透露,否則有殺身之禍。”

“那是自然,一看這王大人就不是馮錦那龜孫子一樣的人,肯定是為了咱們好的。”

栗蔚云昂首朝上看了眼,雖然山勢陡峭,好在山并不高,山上樹木叢生,到處都有落手落腳之處,攀緣上去雖費些力氣,倒是不無可能。

她攀著一顆樹干從水中離開,朝上攀去,方臉和中年男子便開始對著王大人等離開的船只大喊救命。

在樹木掩映下,栗蔚云看到一艘船靠近江邊,將兩人搭救上船,她繼續的朝上攀援。

剛爬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聽到頭頂幾聲犬吠。

她抬頭望去,枝葉遮擋微弱的月光,根本看不清斜上方任何動靜。

這么陡峭的山體上還有野狗?

她心里泛起嘀咕,這不可能,應該攀到山頂是一片山林吧?

封州一帶的山中毒蛇猛獸最多,所幸現在入秋,應該少了吧?她現在體力消耗太大,若是真的再遇到野獸怕是難抵抗了。

“汪汪……”頭頂再次的傳來犬吠之聲,緊接著她聽到了斜上方好似有什么竄來。

難道野狗要沖下來吃她?

她看了眼腳下踩著的一棵粗壯的樹干和旁邊的一個空隙之處后,伸手抓牢一棵樹露出地表的樹根,另一只手抽出了腰間的短刀。待野狗撲來,她好將野狗從樹林的縫隙間給打下山坡去。

她做好所有的準備,聽著側上方竄動的動靜越來越大,野狗靠的越來越近,她手里短刀也抓的更緊,正準備戰斗聽到頭頂喊的喊聲:“栗姑娘,是你嗎?”

秦安?

此時野狗已經撲到跟前來,正是黑乎乎的黑豆,沖著她汪汪的叫了幾聲,舌頭在她手上舔了舔,沒有咬。

她提著的一口氣松了下來。

他竟然來了,應該是小西去給他報的信。

看著旁邊還在蹭著她的黑豆,嘴角不由得笑了,應該是黑豆帶的路吧?真是難為這狗了,隔了這么遠竟然還能夠嗅到她的味來。

“秦公子。”她喊了聲。

頭頂沒有再回應,而是聽到了有樹木晃動和樹枝被掰斷的聲音,她也繼續的朝上攀爬,不一會兒便瞧見了斜上方林中的黑影和山頂的一點火光。

“栗姑娘,你沒事吧?”

栗蔚云虛弱的笑了笑:“沒事。”

他立即的伸手去拉栗蔚云,抓到她手的時候驚了下,衣袖能夠擠壓出水來,肌膚冰涼,沒有一點的溫度。

“還有力氣嗎?”

“我自己可以爬上去。”

秦安爬了一步,然后回身再次的去拉她,栗蔚云卻沒有再接他的手,而是自己攀爬,黑豆在旁邊不時的汪汪叫聲幾聲,似乎是在給她鼓勁打氣。

待爬到山坡上的時候,栗蔚云終于坐在地上大喘了幾口氣,小西舉著火把湊近。

秦安瞧見她全身濕透,頭發上還有水滴,立即的解下了身上的外衣給她披上。

“為什么不和我說就自己一個人過來了?”

“沒有時間。”

“從家到畫舫來回不過兩刻,怎么就沒有時間了?”他語氣嚴肅,帶著幾分關切之極的教訓口吻。

栗蔚云看著他緊鎖的眉頭和一臉的擔憂,心里頭忽然有一股暖意。

秦安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強硬,聲音也軟了下來:“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我惜命,會不輕易讓自己身處危險之地的。”她寬慰道。

秦安抬眸看著她被凍的一張煞白的小臉,想到赤戎軍營中,她渾身是傷殺了兩個士兵,疲憊不堪虛弱的連路都走不穩,卻還是不放棄,要活下去。

心里頭幾分心疼。

面前的姑娘和那個人一樣好強,一樣為了自己心中的信仰和執念能夠不顧一切。

她們也一樣都惜命,可最后那個人卻自焚于宮闈。

她當時該是多么無助絕望,才會不再愛惜自己的性命,用自焚這種殘忍的方式來結束一切。

“惜命好!”他淡淡的道。

山頂的林子中風比較大,栗蔚云此時也感覺到了陣陣的涼意,她慢慢的站起來道:“天快亮了,快回去吧!”

秦安也跟著起身,穿過山頂的一片密林,然后便是一個下山坡,三人一狗從山坡上下去后,再次的穿過一片小林子,才徹底的走出漆黑繁茂的山林,此時天已經微亮。

她看了眼周圍,面前是一片農田,這個時辰已經有農戶扛著農具到田里開始收割豆子高粱等農作物或者是蔬菜瓜果。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江中那個位置的?”她昂頭問身側的秦安。

開始認為是黑豆的鼻子靈,但是隔著這么多的山林,黑豆鼻子再靈也不該能夠嗅到她的氣息。

“公子聽說軍械坊要將軍械沉江,便猜測會在這個位置,就直接奔來過來,沒想到真的就見到了栗姑娘你了。”

“你如何知道會是這兒?”她再次的好奇的問。

“因為我知道順江而下這個地方江水最深,馮錦肯定會選在這兒。”

“你又是如何知道這兒江水最深?”栗蔚云像個充滿好奇心的孩子,不斷地追問。

順江而下行了一個時辰左右的船,那一段江面已經離開了虞縣境內,他不該會知道。

“因為公子以前就是走水路離開虞縣的。”小西繼續的解釋。

秦安立即的拍了下他的頭教訓道:“就你多嘴。”

小西扁了扁嘴,拍了拍黑豆沿著田中小陌朝前面跑去,不遠處的樹上拴著兩匹馬。

“這是哪里?”

“隔壁的方縣。騎馬從官道走,大概一個時辰便能夠回到虞縣城了。”

栗蔚云心中有些疑惑,進出虞縣只有一道關口,關口處有重兵把手,他的身份特殊,根本無法從關卡進出虞縣。

秦安看出她的心思,笑著道:“只是我們不走官道。進入虞縣官道只有一條,其實小徑卻又兩條,只是難走而已,帶你走一回。”

栗蔚云笑了笑:“好,我也想看看你每次是怎么從虞縣逃出來的。”

小西將兩匹馬都牽過來,秦安先扶著她上馬后與她同騎一匹,從身后將她圍在身前的懷中,栗蔚云一瞬間只覺得身體暖和了許多。

這一夜她是從腳底涼到頭頂,從四肢兩到心窩,被他這樣的環著,后背觸碰到他溫熱的胸膛,好生舒服,好似蓋著厚厚的錦被,讓她神智有些恍惚,一瞬間竟然生出了將整個人完全靠上去的想法。

也僅僅一瞬,她的理智立即的戰勝了這個可怕的念頭,身子微微的前傾些,離開秦安溫熱的胸膛。

秦安注意到她的動作,看著披在身上的外衣也已經浸濕,頭發半干,觸碰到她的身體依舊涼如冬日的寒石,他主動的將身體微微的靠上去,一只手抓著韁繩,另一只手虛晃的圈著她的腰。

栗蔚云低頭瞧見他的手臂,遲疑了下,擋開他的手臂道:“我能坐穩。”

秦安手頓了頓,最后還是離開了她的腰,囑咐道:“這段路不似官道平坦,你抓緊些。”

“嗯。”

旁邊的小西不僅上馬,還將黑豆也給抱上馬。

栗蔚云有幾分想笑,估計馬兒都不高興了,被主人騎就算了,連主人的狗也跟著欺負它。

田間小陌并不能快馬而行,離開農田,是一條大概三尺寬的土路,因為常年的車轍碾壓,道路基地還算結實,他們的馬也稍稍能夠奔跑的快一些。

穿過幾個村莊和小鎮,便是大山,在山中崎嶇坑洼的山路行走了大概一個時辰,趟過一條淺灘才徹底的穿過橫在虞縣和方縣之間的一座大山,進入虞縣。

進入虞縣后,繼續的穿過一個村鎮,他們便繞到官道上,總算可以快馬奔馳了。

當到了虞縣城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商鋪都開了門,攤主也都開始吆喝了起來,一片熱鬧。

“你還要去衙門,我和小西自己回去就行了。”栗蔚云側著臉對身后的秦安勸道。

“今日不去衙門也可。”他笑道,“昨夜江中發生的事情你還沒有與我說呢,回去后一邊休息一邊說。而且你凍了一夜,看著你的小臉微紅,身子現在都有些燙,怕是發燒了。”

“沒事,我現在……”

“秦安——”栗蔚云的話被人群中忽然破空而來的一聲高喊給打斷。

眾人皆是朝聲音的方向望去,羅小姐正滿臉怒氣的走來,兩側的人群自動的避讓,好似怕被她周身的怒火點著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