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鸞令

第三百三十九章:是他

第二百九十七章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王羨是被崔長陵一把帶進懷中的。

兩個人目下都著男裝在身,他本應該理智尚存,絕不該這么干,可王羨的話,讓他眼窩一熱,再也沒辦法用理智來衡量自己該不該。

王羨覺得那雙手臂,是強而有力的,她從前怎么會覺得,崔長陵沒有最強有力的臂膀呢?

“勒的我有些疼。”她把臉悶在崔長陵的胸前,甕聲甕氣的。

崔長陵下意識便松了松胳膊,唯恐傷著她:“對不起,我剛才……”

她噗嗤一聲笑了:“以前也跟我說過對不起,那時候我就覺得很新奇,無所不能的崔不問,怎么會有與人道歉的時候呢?但是今天這一聲對不起,和以前的所有都是不一樣的。”

崔長陵這會子心情是復雜的,可她卻好像沒事人,就那么沒心沒肺的,這事兒就這樣落定了一樣,還有心思與他調笑。

他寵著她,自然也就不會說嘴,只是順著她問:“哪里不一樣呢?”

“這聲對不起,是帶著情誼的。”

她這張嘴,真是似抹了蜜一般甜。

崔長陵心念微動,便又把人抱緊了些:“現在會說嘴,將來……”他又止不住嘆息,“羨羨,將來父兄會責罵的。”

王羨喜歡聽他這樣叫她,是與所有人都不一樣的,是屬于崔長陵一個人的。

他叫她羨羨,帶著寵溺,更多的是甜蜜。

她拿臉在他胸前拱了下:“再叫我一聲。”

崔長陵一只手挪到了她后腦上,輕輕拍了下:“羨羨。”

她意猶未盡,合眼回味,直到他想要再開口,她才唔了兩聲:“父兄責罵我,會替我扛著的吧?我阿耶要是請了家法要揍我,也會替我擋著的吧?”

她真成了個孩子,撒起嬌來十足的賣力氣,崔長陵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揉了揉她:“是,我會護著,也會替扛著。”

他把人從懷里推開一些,幸而此時往來行人不算十分多,但仍然有那么三兩行人駐足側目看過來。

崔長陵喉嚨滾了滾,替她理了理衣襟:“說實話,我從沒想過要告訴的。”

王羨從他懷里退開的時候,自然也瞧見了路人的側目,她有些不好意思,卻又慶幸自己著男裝,不然這樣大庭廣眾之下,真是羞死人了。

她這頭低下頭去害羞,就突然聽見了他這么一句,于是擰眉瞪她:“為什么不打算告訴我?”

崔長陵搖頭,撫平她眉間的隆起:“我年長太多,阿耶會怪我帶壞的,這世上最難堵是悠悠之口,不是也與我說過,眾口鑠金嗎?我一向是不畏人言的,可不行,我不愿叫任何人說半句不是,所以我沒有打算告訴,不過……”

想起前陣子他做的那些事,動過的那些小心思,不免又覺得好笑:“我偶爾感覺到,會吃醋,心里也許是有我的。還記得病倒的那幾天,我跟說起拂歸道人的那些話嗎?”

果然她又黑了臉,像是突然才想起的一樣:“對了,不提,我竟差點就忘了,命中的貴人——命定的貴人,該不是紅鸞星動吧?”

其實就是紅鸞星動,他知道,她也知道,但是她婉轉的問,就怕剛剛才升起的濃情蜜意,被她親手打破了。

崔長陵笑出聲,那樣朗聲大笑,聽來叫人也感染上喜悅。

王羨卻虎著臉:“笑什么?為什么要笑的這樣開心!”

“真的就沒想過,我那命中的貴人,便是嗎?”

她愣住了——是她?她從沒有想過的……

她站在那里發呆,像是被他的話嚇到了。

崔長陵去捏她的臉頰:“拂歸道長說,十四年前,我孤煞星西北方有貴星誕生,而她落生時,我命數太硬,克了她,所以這么多年,他沒有找到我,也未曾與我提及此事。直到近來,貴星無恙,我再也沖撞不到,他才特意找到南漳縣,將此事告訴了我。”

十四年前,西北方向……王羨仍舊呆呆的:“卻未見得,就一定是我啊?”

崔長陵失笑搖頭:“那日道長還問我,太原王氏有一位小郎君,今歲十四,拜在了我的門下,如今就住在尚書令府中,是不是確有此事。他也曾困頓,十四年前生于建康西北,原本士族中,該有一位太原王氏的女郎,他說那是的從妹,彼時他與夫子合計,或許這就是我命定的姻緣,雖說年紀相差大了些,可既是命定的,自然也無妨礙,卻不知是何處出了差錯,在十四年后,走到了我身邊的,竟是這個王家的小郎君。”

他說來自己也覺得好笑,竟也不知道來日夫子和拂歸道長若知道了,其實哪里都沒有出錯,只是這位女郎委實調皮過了頭,扮作了個郎君模樣,卻還是按命定的那般,走到了他的身邊來時,又會是何種表情了。

王羨自己也是瞠目結舌的:“那照這么說,我竟是命中注定的姻緣了?我是的貴星?”

“是。”他順著她點頭,“能護佑我富貴長寧,一世順遂,這些話,可都是道長告訴我的。”

王羨吞了口口水,反手指指自己:“可是自從我搬到尚書令府,難道不是麻煩一件接著一件的嗎?”

無論怎么看,她給崔長陵帶來的,都是麻煩,而不是順遂吧?

不管是家里還是朝堂上,好像都是這樣的……

王羨越想越覺得崔長陵是在誆她,眨巴著眼睛不敢相信:“怎么麻煩到了嘴里,也能變成順遂呢?”

崔長陵的臉就拉下來了些:“為什么總覺得自己是個麻煩,拖累了我?倒忘了,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可是我本就是……”

“我不喜歡聽這樣的話。”崔長陵一把按住她,也打斷了她的后話,“但有一樣要記得,我怎么寵著,驕縱著都行,從前橫行霸道,是父兄替兜著,將來要張牙舞爪,也有我替善后,得罪了什么人都用不著怕,唯獨是一點——”

他拖長了音又不說話,王羨抬頭看著他,下意識就把喉嚨滾了兩滾:“什么?”

崔長陵去握她的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羨羨,今天是追上了最后這半步的,今后的歲月,我不會放離開我身邊,如果生出這樣的心思,我不會放過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來龍去脈

崔長陵帶著王羨回到縣衙大堂的時候,欒子義是端坐在堂上的,因見了崔長陵回來,才趕忙起身步下臺基,往外迎了幾步。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兩個人周遭的氣氛……總歸是和先前幾次見他們,不一樣了。

而且王羨臉上的表情,雖說是刻意的收斂過,到底剛出了人命案子,她不該讓自己看起來雀躍歡喜,但是和崔長陵心意相通這件事,實在是太值得人興奮了,是以她眼底仍有些情緒是藏不起來的。

欒子義難免多看了她兩眼,微微蹙攏了眉心:“大人是遇上高興的事情了嗎?”

王羨倒是很坦然,眼下看欒子義那張臉,都不免覺得順眼多了:“那倒沒有。”

她坦坦蕩蕩的說沒有,欒子義反而不能拿她怎么樣……

崔長陵掩唇輕咳了一聲:“人收監了?”

欒子義說是,可是眼風仍舊是掃向王羨的:“吃醉了的人,這會兒還沒徹底醒過來。”

他總是盯著王羨看,崔長陵便生出幾分不快來,冷笑了聲:“他吃了多少酒?能醉成什么樣?真是醉的不省人事,還能持刀行兇殺了元祁?欒縣令,這縣衙中,竟一點手段也沒有了?”

欒子義是不知道他突如其來的生氣從何而來,卻不得不說,委實把他嚇了一跳的。

崔長陵可不是王羨,在朝為官多年,又是從廷尉府走出來的人,官威大,辦起案子來手腕也夠硬。

他猛地咳嗽了兩聲:“下官這就去把人弄醒。”

他一面說,一面提了提官服下擺處,快步出了大堂的門。

王羨拿小手扯崔長陵衣角:“能審出什么啊?”

崔長陵搖頭,示意她安分些:“過一堂,做做樣子總還是要的。”

她小嘴一撇:“最不耐煩這樣子應付了。”

他無奈,只好回身來拍了拍她。

表明了心跡,也的確心意相通,她就好像比從前更愛撒嬌了。

不過好在她分得清楚輕重,當著有外人在,決計不會這樣。

四下無人時,她撒撒嬌,胡鬧一兩句,他都能包容,甚至覺得她可愛。

于是崔長陵又開口安撫她:“等我問過幾句話,就帶回驛館。”

王羨倒楞了一回:“不在縣衙料理事情嗎?”

“妙玉樓之后的事,有欒子義自己處置,至于元祁嘛……他久居南漳縣,就是家里有什么人找到縣衙,那也是欒子義應付的,輪不著我們。”崔長陵背著手,長嘆了一聲,“我看也沒心思在這里和他斡旋。”

她自然是沒心思的。

且不說她現下心里眼里都是崔長陵,便是沒有這檔子事,似欒子義這樣的人……這種人是分不清大是大非的,他會追隨了廣陽王,最初十有八九也只是為了銀錢,再加上他一路做到南漳縣令這個位置上,底下的屬官順服他,只怕也少不了廣陽王相幫,不然憑他平平的家世,在這個世道,能叫誰心服口服?

所以她不想和這樣的人兜圈子,說一句話要動上十來個心眼子,明知道他嘴里沒有一句真心話,卻還要與他周旋,當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有時候想想,這么多年,崔長陵都是這么走過來的,也實在是不容易的很。

于是王羨干脆點了點頭:“那就快料理了快走吧。”

他沒再看王羨,盯著大門口的方向,眼底的笑意是藏也藏不住的。

從前她還遮遮掩掩,裝出幾分乖巧來,心下再不耐,面上很少表露,可他不喜歡那樣的王羨,那畢竟不是一個最真實的她。

現而今就不一樣了。

兩個人不是所謂的師生情分了,真正談起男女情愛之事,她的任何小心思都不刻意的隱瞞他,這樣的感覺是真好。

他也慶幸,她才剛剛長大,一顆心是最純凈的,能夠心無雜念的依賴著他、愛慕著他。

崔長陵正出神的工夫,欒子義已經帶著人押著那逞兇那莽漢進了門了……

事情不出崔長陵所料的,在那莽漢的口中,他什么也沒問出來。

那殺人的兇手本名趙吉安,確實不是南漳縣人,是打從北邊來的,要到南邊去做些小本生意,路過南漳縣小住一二日,聽縣里的百姓說起,這南漳有一個極妙去處,便是那妙玉樓,于是他就動了心念,想著花上些許銀兩,怎么著也能與美人一夜風流。

然而妙玉樓的歌姬舞姬,大多是賣藝不賣身的,這也就是為什么他會和芷蘭起了爭執的癥結所在了。

趙吉安原就是個粗人,歌啊舞啊的他一概不懂,進了妙玉樓就是為了找樂子,且這個樂子找的,與那些個附庸風雅的并不同,可是誰承想,他銀子倒是也花了,可想辦的事兒卻沒辦成,惱羞成怒便非要拉了芷蘭干那檔子事,芷蘭不肯,兩個人便鬧將起來。

元祁是個遇上事兒必定親自出面的,樓下動靜鬧得大了,他便下了樓想調停。

據趙吉安和芷蘭兩個人說的,其實差不太多——元祁這個人做生意是精明又刁鉆的,趙吉安要么要人,要么要銀子,可元祁態度明明白白的,妙玉樓的規矩就是賣藝不賣身,客人不打聽清楚規矩進了門,花了銀子是不可能退回去的,頂多叫芷蘭多彈一曲,博客人笑上一笑,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

卻怎么會想到,這樣的話激怒了喝了酒上了頭的趙吉安,他竟掏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就這樣把人給殺了。

堂上崔長陵倒是也問了,他既是到南邊去做生意的,緣何要帶上一把匕首在身上。

可趙吉安回的也算天衣無縫,這世道亂,一個人出門在外,他就算是生的魁梧,也總要防著人家生出歹毒的心,帶著把匕首就是為了防身而已,卻不想今日釀成了大禍。

于是事情的來龍去脈,大抵也就弄了個清楚,崔長陵知道王羨心下不耐煩,便打發了欒子義仍舊把人收監,芷蘭也沒放回去,但是叫給她收拾了個清凈些也干凈敞亮些的牢房,沒叫把她和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人關押在一起,余下的話便一概不提,領著王羨出門回驛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