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羅春

第082章 在洛陽(二)

正文第082章在洛陽(二)

齊家的祖墳位于邙山腳下,占地約三十余畝。

背靠邙山山脈,前面是一條蜿蜒的山溪水,四周林木郁郁蔥蔥,乃是極好的風水寶地。

據說當年齊子孺家后,特意請高人踏遍了邙山周遭,千挑萬選才挑中了這塊山林。

陽春時節,大地復蘇,山坡上的已經有了星星點點的綠色,而圍繞著一座座墳墓的松柏,則依然蔥翠挺拔。

族長齊令濤率領族中眾男丁,陪同齊令先一家來到齊氏墓園祭拜先祖。

紙扎的童男童女、吉祥物件一對對的抬入墓地,數十個僧人和道士分左右各自做著法事,姜黃色的紙錢漫天飛舞,齊家人全都身著素凈的衣服,肅穆的來到老祖宗齊子孺夫婦墳墓前,虔誠祭拜。

一盤盤特意從南方運來的新鮮果子,一條炸好的鯉魚,一個大大的豬頭,還有諸多祭品,依次排放在墓碑前。

齊令先和齊令濤親自捧著三根清香為先祖上香,接著又端起酒杯,將上好的惠泉酒灑在泥土里。

望著帶著歲月痕跡的墓碑,齊令先默默的祈禱:“老祖宗,您在天有靈,定要保佑齊家能順利度過此劫啊……”

男人們祭拜完畢,便輪到女人們。

打頭的自然是齊家的老祖宗賈氏,緊隨其后的是清河縣主,她身份最高,一身正式的禮服,襯得她愈端莊。

顧伽羅和一眾堂房妯娌們站在后面,前面的長輩跪拜。她們便跟著跪拜,長輩們起身,她們則跟著起身。

整個墓園里。只有僧道的誦經聲和凄婉的嗩吶聲,所有人都沒有說話,無比認真的進行著祭拜儀式。

時近黃昏,祭拜告一段落。

齊令先和一個須花白的道士圍著墓園溜達,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著什么。

那道士手中還拿著個羅盤,走一會便停下來左右看顧,瞧那模樣。應該是在堪輿。

齊謹之和顧伽羅則悄悄的離開了人群,來到祖父齊鏘的墓前。就在齊鏘華麗的墳墓旁邊,有一個不起眼的小土包。沒有立碑,只在旁邊種了一棵小小的松柏。

“冀哥兒,爹和娘來看你了”

齊謹之和顧伽羅蹲下身子,雙雙對著那小小的土包。

齊謹之還好些。他到底是男人。眼淚遠沒有女人那么豐沛。

顧伽羅再也忍不住了,手捂著臉,嗚嗚的啜泣起來。

她的兒子,她剛出生就夭折的兒子,她連面都不曾見過的兒子,嗚嗚,原該可以和幸姐兒、福姐兒一起無憂無慮的成長,如今卻孤零零的躺在這冰冷的墳墓中。

可憐他小小一個人兒。還未曾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便、便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嗚嗚……顧伽羅想想就覺得心疼。那種沁入骨髓的悔恨和歉疚再次充滿她的胸膛,她的身子都禁不住顫抖起來。

“阿羅,不要這樣,冀哥兒也不想看到我們如此悲慟的模樣。”

齊謹之趕忙扶住顧伽羅搖晃的身體,輕輕將她的頭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低聲說道:“你不必擔心,冀哥兒下葬的時候,我特意請了得道高僧為他做法、度。他干干凈凈的來到這個世界,又不沾染一點塵埃的離開,來世他定能投生個好人家。如果有緣的話,或許他還能再給咱們做兒子呢。”

顧伽羅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齊謹之,“真的嗎?冀哥兒還能回來?”

齊謹之用臉頰輕輕蹭著她的額頭,低聲道:“會的,只要咱們心誠,老天定會成全咱們。”

夫妻兩個心里都明白不可能,卻還是忍不住說著自欺欺人的話。

“冀哥兒,都怪娘不好,你別生娘的氣好不好?”

顧伽羅默默看著小土包,心里無聲的說著,“你再給娘一次機會,讓娘可以好好照顧你,好不好?”

“冀哥兒,對不起,娘沒有見過你的樣子,但你爹爹說了,你長得和二姐一模一樣,所以娘照著你二姐現在的模樣為你畫了幅肖像。娘一會兒就把畫像燒給你,你看看像不像?夜里給娘托個夢好不好?告訴娘,你喜不喜歡那幅畫像。娘畫得好不好……”

顧伽羅一邊將紙錢、畫像、紙扎的馬羊弓箭金元寶等東西點燃,一邊絮絮叨叨的跟兒子說話。

齊謹之沒有說話,只默默的幫顧伽羅遞東西、看火堆。

一大堆的東西在火焰里跳躍,最后化作漫天的黑蝴蝶飄散,直至消失不見。

齊謹之對顧伽羅說:“時候不早了,阿羅,咱們走吧。”

另一邊的大部隊已經開始準備回城了,他們不好滯留太久。畢竟許多齊氏族人還不知道冀哥兒的存在,齊謹之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橫生枝節。

“嗯!”

顧伽羅低頭擦了擦眼淚,擤了擤鼻涕,正要站起身,不想蹲的時間太久了,腳麻了,她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齊謹之手疾,趕忙抱住了她,然后扶她站了起來。

夫妻兩個立在兒子的墓前,心中默默的說了句:“冀哥兒,以后爹娘再來看你。”

齊謹之和顧伽羅相攜出了墓園,紫薇等丫鬟慢慢的跟在后面。

“大爺,謝謝你!”顧伽羅忽然說道。

齊謹之以為顧伽羅是指方才他攙扶她的事,便不以為意的說道:“你我是夫妻,理當相互扶持,不過是伸把手的事,你又何必特意道謝?”

“我不是為了這件事,”顧伽羅扭頭看了眼夕陽中的墓園,喃喃道:“是冀哥兒,當初你若坦言相告,我、我肯定受不住……”

齊謹之隱瞞了兒子的事,顧伽羅曾經怨恨過,覺得他太殘忍了,怎么能剝奪自己了解真相的權利?怎么能狠心不讓她見兒子最后一面?

但她今天才知道,齊謹之的‘殘忍’,對她而言,其實是最大的慈悲。

時間是治愈悲傷的良藥,隔了七八個月,顧伽羅提起兒子雖然還會心痛,卻不會痛不欲生、恨不能死。

顧伽羅更多的會懷念兒子,然后將這份遺憾和感情轉移到兩個女兒身上。

而且,顧伽羅沒有親眼看到兒子的死亡,沒有見到他下葬,所以她還能幻想,想著兒子死的時候并不痛苦、很安詳。

有時,她甚至還會覺得兒子或許根本就沒死,他只是出了遠門或者寄養在了妥善的人家。

齊謹之深深吸了口氣,圈住顧伽羅的肩膀,輕聲道:“我說了,咱們是夫妻,理當相互扶持。”

“嗯!”顧伽羅輕輕應了一聲,與齊謹之一起緩步前行。

然而就在齊家人剛剛離開,便有幾個黑影閃入墓園。

“齊令先找人相看風水,還在這里擺了風水大局,你們仔細搜一搜,齊令先不是個信鬼神的人,名義上是擺風水局,實際上還不定藏了什么寶貝!”

領頭的黑衣人冷聲吩咐道。

“是!”幾人齊齊應聲,旋即四散開來,循著齊令先和道人行走的軌跡搜尋著……

ps:一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