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

391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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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1夜

沈柔凝突然驚醒了。

或許是因為病了的緣故,她這幾日睡眠實在算不上好,便是安神香也是沒有太多用處,總是不斷地醒過來,接著胡思亂想一陣,困倦了,才能再次睡去。

她沒有動彈。

今晚是飛柳和王嫂值夜,兩個人就在她床邊不遠的地上打了鋪蓋,她只要稍微有所動靜,二人就會立即醒來,問候她。沈柔凝沒有什么要麻煩她們的,也不愿意認為她是因為發脾氣所以才這么不斷地讓值夜的人睡不好反反復復地折騰。她的心底,到底還是有著一些難以言明的矜持和驕傲,絕不愿意在這些人面前失態。

她沒有絲毫動彈,卻在靜謐無比的夜里,察覺到了一點兒細微的動靜。

沈柔凝睜開眼睛輕輕轉頭,正對上王嫂的眼睛。

王嫂的一只手還放在那帷幔上,見到沈柔凝正清醒著,也有些措不及防,手上的動作就是一僵。

片刻。

她才朝著沈柔凝露出一個無聲的笑容,將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紙團給沈柔凝看了一眼,而后輕輕地放入了沈柔凝的手中。做完這些之后,她又輕柔無比地放下帷幔。

夜明珠上覆蓋了幾層淡橘色輕紗,讓原本柔和的光芒顯得更加的暗淡和輕微。沈柔凝躺在床上,隱約間看那王嫂又謹慎無比地在飛柳身邊半坐了,而后故意碰了一下飛柳。

飛柳猛然驚醒,也一下子坐了起來。

“我要小解。”王嫂低低地道。

飛柳“哦”了一聲,沒有多說什么,就陪同王嫂一起起身,查看了一下沈柔凝。見沈柔凝閉目躺在床上正睡著。兩個人悄無聲息地走出了內室。

兩個人一轉身,沈柔凝立即睜開了眼睛。待兩個人的離開之后,她用另一只手按住了左手腕上的鈴鐺,緩緩坐起,取出了紙團打開,縮目去看。

心砰砰跳的厲害。

帷幔上的光線十分昏暗。但在沈柔凝的目光之下,那紙條上的字卻是格外的清晰——

“安心。”

大拇指長的紙條上只有這兩個字。那樣大那樣顯眼。簡潔簡單的實在不需要去看第二眼。

所以,沈柔凝沒有去看第二眼。

她將那紙團再次握了握,輕輕躺下去后。淚水悄然滑落,嘴角卻綻放出一個無比歡喜的笑容來。

安心。

原來,他早已經找到了她。

沈柔凝翻了個身。鈴鐺的聲音立即引來了飛柳和王嫂二人的查看。但兩人見沈柔凝僅僅是翻身再次睡下了,便也重新躺下。彼此緊挨著,想要抓緊機會多睡一會兒。

沈柔凝閉目微笑了許久。有些不舍地,輕輕將那紙條塞入了床里面的床板縫隙之中,也不去管它是塞住了還是掉了下去,再次閉目。面帶微笑,陷入了香甜的睡眠之中。

這一次,她再沒有驚醒。直到清晨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疾病更是不見了蹤影。整個人無比地好。

難怪潛公大名鼎鼎崇拜者無數,他的小說,當真是非常精彩!

有了小說的陪伴,接下來的日子,時間就越發地容易打發多了。而在她病愈之后的第四日,整個歌舞團又再次啟程,前往了下一個城鎮。

是不是京城,離京城有多遠……這些問題,沈柔凝已經不再去想。因為她知道,陳厚蘊已經找到了她。

甚至連“既然陳厚蘊已經找到了她,為何沒有讓人救她出來”這個問題,沈柔凝都沒有刻意去想。她相信,他沒有輕易行動,肯定有他的道理和打算。反正她很安全,只需要安靜地等著,便好了。

恩,讓她總是格外沾沾自喜的是,她故意病一場,也不是完全沒有作用……不知道再相見之時,他會不會夸獎她呢?沈柔凝目光落在書頁上,嘴角翹起一個揚起的弧度。

“姑娘最近心情很好?”鈴鐺不禁問道。

“這些故事寫的很好。”沈柔凝按住書頁,聽到手腕上金鈴輕輕作響,只覺得悅耳動聽,心情更加好起來,含笑看向鈴鐺道:“鈴鐺你有沒有看過?”

鈴鐺搖搖頭:“奴婢大字都不認識幾個,哪里能夠看書。”

沈柔凝面上露出些遺憾來,又道:“你若是沒事,不如我講給你聽?”

鈴鐺眼中露出一絲興趣,但看了看身邊的張嫂板著臉,便搖搖頭,道:“算了。不過,還是要多謝姑娘。”

沈柔凝心情好起來,總是好事情。這樣,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也能跟著松一口氣。鈴鐺心想道。

一日又一日。

桃花開了又謝,柳樹也已經有了綠蔭。她的大氅幾乎再也用不上了,便是身上的薄襖,在曬著太陽的時候,也已經覺得穿不住,熱了起來。

三月了。

在細雨迷蒙的這一日,歌舞團又停了下來。這一次,沈柔凝被送到了一個十分精美典雅的小院里,而鈴鐺飛柳張嫂王嫂四人,卻沒有陪她一起住下去。伺候沈柔凝的,換成了別的人。

兩個老嬤嬤。

這二人身子矯健,卻沉默無聲,竟然都是聾啞之人。

如此,沈柔凝心中也有了數:她應該是到京城了吧。至少,已經離京城非常近。這兩個老嬤嬤,不用多看多猜,就是宮中才會有的人!

她自己到了京城……而他在哪兒呢?

陳厚蘊站在半山齋的涼亭,往東南方向眺望。越過層層疊疊的屋檐,他仿佛看到了那個小院,和小院里才住進去的姑娘。

那是院子,正是平武候夫人的陪嫁。恩,也不能算的上是平武候夫人的了,因為平武候夫人早在兩年前就將那個二進卻帶有一個小花園的精致小院給了自己的女兒齊圓圓。那是作為母親的安排。因為她也不敢肯定,若是齊圓圓一直不嫁人,在他們夫妻離開之后,齊圓圓能不能在侯府住的開心舒適。如此,她的手里,必須握有自己的產業鋪子,也必須有住處。

齊圓圓的。

陳厚蘊眼底生出一抹暗光——

她的小姑娘,怎么能住在別人家里呢?是不是?誰的院子,就應該是由誰去住才對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