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駙馬

第673章 血魄之戰

次日,屯聚在大戈壁上的突厥大軍拔營而起,部隊向南靠近云州的方向挺進了十多里,在一處依山傍水之處再次停下屯扎。點然后,他們砍伐樹木升爐打鐵,開始動手修筑一個祠堂。

遵循突厥人的古老習俗,每逢發起重大的軍事活動,必要前往祠堂祭祀。其實大唐的軍隊也有這樣的習俗,出征之前祭祀天地神明和雨師風伯,一般都由天子主持,儀式之上還要將斧鋮授予出征大將。

但是突厥人的祭祀與大唐不同,他們要祭祀的是象征精神的狼圖騰,象征勝利的戰神軋犖,還有象征勇敢的一位人間戰神。

前二者當然是固定不變的,只有最后一位人間戰神,在不同的時代則有著不同的人選。有的時候是一位,有的時候有幾位。有時是突厥本族的勇士,也有可能是外族的名將。

突厥是一個相當敬重勇士的民族,只要是勇冠三軍名揚天下的勇士,他們都會頂禮膜拜,哪怕這個人是突厥族的敵人也是照拜不誤。在他們看來,勇敢沒有國界,超越了民族、生死和歷史。

今日,突厥人將要祭祀的人間戰神只有一位。

震威天下名揚史冊的白袍戰神——薛禮,薛仁貴!

當年,薛仁貴以一介平民之身投軍充為小卒,隨唐太宗李世民往征高句麗。登上高句麗的戰場之時,薛仁貴穿一襲白袍單槍匹馬殺入敵軍叢中,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手中神箭更是連殺敵軍多員悍將,獨自一人沖亂了敵人數萬大軍的陣形,力助唐軍獲得了一場大勝。自此薛仁貴一戰成名,唐太宗將他宣到御前親自嘉獎。

從此以后,薛仁貴就完成了從一個布衣小卒到蓋世虎將的華麗轉變。每逢出征,薛仁貴必穿白衣白袍。“白袍戰神”名揚天下,令異族膽戰心驚!

三日后,云州。

薛紹和薛仁貴一老一少,一同在云州都督府里主持公祭,祭奠云州死難的將士和百姓。全軍將士都參與了。

若大的空地上,擺滿了無數的靈位。悲壯的氣息讓云州的天空都變了顏色,憤怒的嘶吼震蕩著整座城池。

強烈的憎恨,來源于男人心中對家國同胞深沉的愛戀。無需多余的言語去鼓動,在場的將士全都見過云州城中的種種慘相。云州陷落,成為了每一名唐軍將士心中最大的痛。殺敵報仇,成為了他們心中最大的愿。

薛仁貴一向吝于言辭,主持公祭之時沒有多作陳辭,于是托請薛紹多說幾句鼓舞士氣。

薛紹也沒有多做準備,走上祭臺之后臨場發揮,憑著胸中那一股真正的悲壯與憤怒,對全軍將士說道——

“軍人的天職,就是要保境安民。城池淪陷、袍澤犧牲、家園被毀、百姓遇害,是我們最大的恥辱!”

“看到眼前云州的慘相,我認為,我們在場所有的軍人,全都沒有茍活的理由,全都該死!”

一開場,薛紹就放出了這樣的一枚重鎊炸彈,讓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包括薛仁貴。

薛紹異常嚴肅的環視場中所有人,大聲道:“你們沒有聽錯,我們全都該死!”

“但不是死于悲戚,不是死于懷念與哀怨!”

“更不是死于麻木不仁,不是死于得過且過!”

“我們要拿起刀槍,像真正的勇士那樣,死到戰場上去!”

“唯有如此,才不負李文諫化身烽火,以身勛國!”

“唯有如此,才不負云天之上,俯視我們的萬千英靈!”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朝頭頂看去,陰的天,黑沉沉。仿佛真有萬千靈魂飄蕩其中,靜靜的注視著在場的五萬唐軍將士。

全場斗然之間化作一片寂靜和肅穆,大風呼嘯而過,將每一名將士心中的戰火煽至極燃。

“我的袍澤弟兄們——”

薛紹深深和呼吸,慢慢的拔出了寶劍,“誰愿與我死戰突厥,血薦云州?”

“我——!!!”

“死戰突厥,血薦云州!”

千呼萬應,驚濤駭浪!!

整座云州城池,有如泰山之崩,有如天降雷霆!

薛仁貴不動如山的端坐在后席,臉色緊繃神情嚴肅,嘴中卻喃喃念出一句,“好一個,我的袍澤弟兄們!”

這既是一場公祭,也是出征前的大誓師。

對于薛紹鼓舞士氣之能耐,一向不擅此道(或者說無心此道)的薛仁貴,已是絕對的嘆服。一個人僅憑三言兩語就能讓成千上萬人同仇敵愾,這絕對不是巧知如簧、巧言令色所能辦到。那只能證明,他的心里有著和絕大多數將士一樣的理想和一樣的抱負,有著同樣的感遇和同樣的情懷。

上下擁護萬眾同心,這不就正是一位統帥最應該具備的能耐嗎?

薛仁貴沉思至此,心中暗暗一嘆:老夫離朝多年,大唐人才輩出。看來老夫真的是老了,該是到了退位讓賢的時候……

云州陷落,這是一個為將之人無法承受之重,是大唐這個天朝上國無法忍受之國恥,是每一名唐軍將士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和慘痛。

所以,當斥侯來報屯扎在大戈壁的突厥部隊非但沒有撤退,反而還向云州挺進之時,薛紹與薛仁貴一致決定——出師迎擊。

此一戰,就是純粹的戰爭。沒有政客的個人立場之干預,沒有上位者的利益得思之考慮。

“全都該死”的五萬唐軍,把所有的仇恨和精神都貫注到了手中的兵器之上,萬眾一心同仇敵愾,為的只是血管里奔騰不息的戰士熱血,為的只是胸中難以平息的切骨之痛、切骨之恨!

“薛少帥,老夫請你率領本部兵馬留守云州,以備接應與善后。”薛仁貴非常肯切的說道,“河北軍事,全在老夫身上。少帥千里來援,早已仁至義盡。此一戰,老夫必須獨力獨為。還請少帥成全!”

薛紹深呼吸了一口,說道:“老將軍,薛紹明白你的用心。但若錯過此戰,薛紹必定悔恨終身。就請讓我獨自一人隨你同去,我答應你不上戰場,只在后方擂鼓助威如何?”

“不可!”薛仁貴一口回絕,容不得半點商量。

“求你。”薛紹認真的看著薛仁貴的眼睛,“薛紹以一個普通軍人的名義,求你——肯求老將軍,允許我親眼目睹這一戰!”

“……”薛仁貴逼視著薛紹的眼睛,眼神之中精光迸現。

薛紹毫不回避的看著他,誠懇之極。

“請!”

薛仁貴大喝了一聲轉身便走,虎步流云。

薛紹深呼吸了一口,大聲道:“張仁愿,你來代我留守云州,以備善后!”

“是……”張仁愿應諾之后苦笑一聲,慘也,我便錯過了此戰!

五萬唐軍,師出云州,向突厥大軍挺進。

薛紹隨身帶了三十名部曲出發,全被編入了主帥中軍的鼓樂隊仗當中,一路隨行。

薛仁貴,是鐵了心不讓薛紹參戰。薛紹沒有一味的堅持,他只是不想錯過這一場大戰,這一場為了軍人之血魄而戰的,大戰!

大軍剛剛出發,郭安率斥侯親自回報,說突厥人移師十里之后,開始興建祠堂祭祀神明,準備與唐軍決戰一場。

“如此最好,倒省去了老夫一番尋敵追擊的功夫!”薛仁貴豪氣大起。

郭安看了薛仁貴一眼,鄭重拜道:“老將軍,小將還打聽到,突厥人祭祀的神砥之一,就是老將軍你本人!”

“哦?”薛仁貴不由得驚咦了一聲,隨即放聲大笑,“突厥小兒,定是以為老夫早已不在人間化作枯骨了!”

“恐怕真是如此。”郭安答道,“小將捉了一個突厥的斥侯舌頭,逼問之下得知,這一撥突厥兵馬就是隸屬于可汗的附離精銳,號稱狼騎。他們的統帥是阿史那默啜,此人是突厥偽可汗骨篤祿的親兄弟,極其驍勇善戰,向來最是敬服老將軍,視老將軍為人間戰神。但是他對麾下的軍隊宣稱,駐守河北的薛仁貴是假的,真正的薛仁貴早已經病死象州,不復人間。”

“有趣!”薛仁貴撫髯一笑,不再多言。

薛紹也笑了,說道:“想必默啜只是為了安撫將士,穩定軍心。其實草原上不光是默啜一人敬畏老將軍。至從老將軍三箭定天山這后,數十年來草原人一直都把老將軍視作至高無上的戰神。前番我隨裴公北伐之時曾經深入漠北,在很多地方都見到了草原各部族為老將軍所建的祠堂,四時祭祀從無間斷。每逢出征,突厥人也肯定會到老將軍的祠堂里去祭祀。”

“想不到老夫一介凡俗,竟然會成為異族心目中的戰神!”薛仁貴微微一笑,“且不管他們如何祭祀如何胡言亂語,老夫此來只為殺敵報仇——老夫就是一名大唐的將軍,生時是,死亦然!”

大軍繼續前進。為了保存體力,行軍的速度并不太快。

斥侯再次回報,突厥人祭祀罷后,也一同拔營而起向南方挺進。對方顯然也已經偵知我軍的動向,正擂鼓大躁的穩步前進,擺出了一副決一戰死的派頭。而且他們呼喊的口號煞是可笑——“盡滅唐師,活捉薛紹!”

聽聞此報,薛仁貴似笑非笑的抬頭看了看頭頂飄揚的“薛”字帥旗,說道:“突厥小兒,當真以為老夫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