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

第十二章 現實

木如意這一關就被足足關了三天,期間,除了木招娣在夜深人靜大家都睡熟的時候偷偷跑過來給她門縫里塞進來兩個糙米餅子之外,她再沒有吃過別的東西。

木氏是恨不得讓木如意生生餓死,就那件染花的衣裳,不但害得她一個銅板的工錢也沒有拿到,還反連累得她在錢家留下了一張二兩銀子的欠條。

以木氏眼下的積蓄來說,二兩銀子她不是賠不出,但是,她不敢馬上賠給錢家,本來錢家管事婆子要的是四兩銀子,她低言垂語作盡百般折腰之態,才讓那婆子松了口,只要她賠上二兩銀子便不將此事上報錢家夫人。自然的,潛下之意就是她還可以繼續在錢家攬活兒。想這木氏現在是恨不得一個銅板掰作兩半花,這一下子就被錢家那老婆子訛去了二兩銀子,簡直就是在她心肝上挖肉。

錢家,自然是木氏恨不得的,氣只能出在木如意身上,衣裳是她弄壞的,自到這個家后,她還沒有體現一絲一毫的價值,卻是先累得自己敗上了二兩銀子。想想以后往著錢家去都得在那婆子面前低聲下氣,木氏就咬牙暗恨不已,本來,自己有這沁香的本事,接了別人家漿洗衣物之事算得上是各取所需,并不低別人一頭,但現在,這種局面打破了,那欠條只要一日在錢家婆子手中,自己就得任他們差使。

照著木氏眼下手里的積蓄,這二兩銀子也不是還不上,偏是她不敢現在就去還了,就算自己有沁香的本事,一單漿洗活兒接下來無非也就是十幾二十個銅板的事,家里這一日三餐要花錢,給文鳴買筆墨要花錢,三丫頭治病要花錢,如此一來,二兩銀子該得接上多少活兒才能攢得上,若是現在一下子拿出二兩銀子去還了欠條,只怕便要坐實鎮上的風言風語。

第四日,木氏還是沒有要去打開柴房放了木如意的意思,木老三倒是問著木氏,問她要將那丫頭關到什么時候。木氏不耐煩的只讓著他不要多管閑事。木招娣本是想要替木如意跟木氏求個情的,見著木氏不耐煩,也不敢說出口了。

夜涼如水,木招娣一步三回頭的輕悄悄來到柴房,“只有半個餅,你吃點吧,我娘,她好像覺察出來了,晚上,她只給了我一個餅”,她將半個餅從門縫中遞了進去。

“要不,你跟我娘服個軟,我娘就是嘴硬心軟,你,你這樣和她斗氣,吃虧的,到底還是你”,柴房里黑黑一片,她并不能瞧見里頭光景,只略微聽得見些許咀嚼聲。

“招娣,你回去吧,晚上涼”,木如意艱難的咽下干硬的餅子,這糙米餅子再怎么嚼來嚼去,也還是難以下咽。

今晚無月,柴房漆黑一片,從著木招娣離開后,木如意就心慌的很,她不是不想讓自己過得更好些,可讓她喪氣的是,她在木家就猶如一團棉花落在硬地上,壓根就砸不出一個坑來。那木氏是個暴脾氣,除非自己真個就能干出那殺人放火的狠心事,否則,自己在她面前肯定是抬不起來。去鎮上,一定要去鎮上木如意眼中涌滿熱切,只有去了鎮上,自己才能找到自己的價值,也才能讓木氏看到自己的價值,只有自己的價值體現在他們面前,他們才能對自己重視,這樣,自己才有離開的希望

“娘,你瞧見了吧,三妹她可真是有心,寧愿自己少吃些也要幫助那丫頭”,木文鳴站在窗前,看著木招娣閃身進屋。

“這個死丫頭”,木氏恨鐵不成鋼。

“娘,我倒覺得那丫頭現在差不多可以放出來了,她餓了這么幾天,也得到教訓了”,木文鳴挑了挑燈芯,忽明的燈火映照在他臉上,呈現出一種怪異的感覺。

“她都不求著我,我還主動去放了她,不可能”,木氏就沒動過主動去放木如意出來的念頭。

“你關著她,要是她想不開,自個兒尋了死,你那二兩銀子豈不是白給錢家那婆子了,還有,那貴人也許日后突然心血來潮,又來打聽她呢”,木文鳴心里有些后悔,那日貴人尋上門來的時候,自己怎么就正好不在家里呢,興許,要是見上了,日后也能對自己有些幫助。

“你就放心好了,我聽鎮上那趙掌柜說,那貴人一行好似不是莫朝人士,他們是出來游歷的”,木氏渾不在意的說道。

“那你不想想你那二兩銀子,還有,我這少個挑燈磨墨的丫頭”,木文鳴眼眸緊了緊,機會就是這般稍縱即逝,那一行人的身份只怕不簡單

因著晚上木文鳴一席話,次日一早,木氏就打開了柴房門,如門神般威風凜凜站在門檻處居高臨下的看著木如意。

“如意啊,你別怪干娘心狠,你知不知道那錢家讓干娘賠了多少錢,二兩,足足二兩銀子啊”,木氏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親熱。

“我一定會賠給干娘的”,木如意從柴垛上磨蹭下來,這是要放自己出去么。

“賠,你拿什么賠,你吃我的,住我的,你哪里找錢賠去?”,木氏到底是沒有按捺住自己的性子,不屑的沖著木如意嚷了開來。這死丫頭居然沒有跪在地上給自己賠不是,卻還大言不慚的說要給自己賠錢,就她這樣的丫頭,自己二兩銀子都能買上一個。

木氏訓斥一番,見著木如意低頭畏畏縮縮的樣子,心中得意,也便歇了嘴帶著她出了柴房。

衣裳,褥子,被面整整一堆碼在地上如同小山似的,木如意手搭涼棚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正午之前,自己要是沒有將這些東西洗干凈,中午飯就吃不上了,她不敢太過耽擱,早洗早完事這才是王道,若是賭氣不洗,那便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早上,一碗清可見底的稀粥就是她的早飯,如果中午再不吃飯,木如意覺得自己肯定就要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