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

第四十二章 清醒

木錦溪站在窗邊往著院里的情景,又回頭望了一眼床上一動也不動的木如意,心里苦澀到了極點,她是從鎮上嫁過來的,自然不知道招魂草為何物,剛才聽了大勝的解說她才知道,才明白了為何昨日自己要他上山采草藥時他一臉的苦色。

木如意照舊是俯臥在床上,若不是鼻翼間呼出的微弱氣息,幾乎就要讓人以為她去了。不過,若是屋里光線再亮些,若是木錦溪再湊近床邊仔細看看床上躺著的木如意,那她便會發現,木如意寡白的嘴唇上恢復一絲血色,她鼻翼間的呼吸比得昨日重了些。甚至若是再揭開被子看看,就會發現,她的手指在不時輕輕顫動。

“大嫂,如意雖然沒有醒,可她照樣還沒有死,送回去是不可能的”,陳大勝一口回絕了張桂蓮。

“那你的意思是讓她死在我們家里,這離著過年也沒多少日子了,你二嫂又剛懷上孩子,你就招這么一個帶著晦氣的東西回來,你還是陳家的人嗎?”,張桂蓮得意的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王翠花,她以為能瞞住自己,也不想想自己是過來人,壯兒都四歲了,還能瞧不出她那肚子里有貨沒貨。讓你平日俏,老勾得自家男人眼珠子往外冒,看大勝帶回來這么一個要死不活的病秧子,還不得沖了你肚里那還未成形的小東西,

王翠花臉上一沉,按說她懷了身子是好事,可懷上還沒滿三月,她就跟陳大海商量先不說出去,反正現在冬衣穿得多穿得厚,估計也沒人看得出來,卻不想張桂蓮她不但看出來了還撿了這么個時候說出來了,她這不明擺著在咒自己的孩子,當下,便氣憤的說道:“大嫂,你這話是怎么說的,那小丫頭是小丫頭,我是我,我們兩個有什么干系,就算那丫頭晦氣,也是離著你們屋里最近”。

張桂蓮聽得王翠花回自己這么一句,心里氣得直吐血,“大勝,你今日是挪那丫頭不挪,你痛苦給句話,你不挪,我就帶了壯兒離開你們老陳家”。

“大勝,我看那丫頭已是不行了,趁著還有最后一口氣在,不如我們抬了出去?”,陳大良拉了陳大勝到一邊說話。

“說那么多做什么,大哥,你說句話,只要你說將那丫頭抬出去,我就去找人”,陳大海看著王翠花心疼不已,成親兩年了,她這好不容易懷上,要是因著被晦氣沖撞了他都不敢想下去了。

相比較于院里的吵吵鬧鬧,屋內寂靜得可怕。木錦溪一直站在窗邊朝外看著,看著陳大勝他大哥拉了他在一邊說話,看著陳大海他二哥直著脖子跟他爹嚷嚷,外面鬧得不可開交。

如意,如意,你快醒過來吧,只要你醒過來,他們就不會繼續吵鬧,只要你醒過來,就不會有人再說要你抬了出去心亂如麻的木錦溪蹲在床邊喃喃自語,她甚至開始覺得自己的堅持是不是個錯誤。

院里的吵鬧愈加的厲害,張桂蓮已開始對陳大勝推搡起來。

木如意覺得自己身上好痛好痛,好像有人拿著刀子在一刀一刀割著自己一樣,她還覺得自己身上特別的癢,癢到了肉里,癢到了心里,她想摸摸痛的地方,也想撓一撓癢癢的地方,可她動不了,渾身僵硬得很。雖然她在使勁睜眼,可眼皮上好像糊著一層厚厚的東西一樣,怎么也睜不開。

她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先是夢見了刀山火海,還在刀山火海中下了油鍋,后來,又夢見了一塊世外桃源,那里暖洋洋的,有房子,房子前面有池塘,池塘里有鴨子,她很想住在那里一輩子,可總又覺得有些不甘心,正因為不甘心,就一直找出路,找著,找著,夢就醒了,才真的清楚明白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而已。

雖然眼睛還無力睜開,記憶卻是回到了自己被木文鳴推到火盆里的那一刻,至于倒在火盆之后的事情,略微有印象的就是自己被燙得很痛很痛,至于痛過之后事情,就一無所知了。

該死的木文鳴木如意恨恨的想著,這痛,這癢,必然是自己背上跟腿上的傷所導致的,幸在自己活了過來,有仇不報非君子,一定要好好報答木文鳴一番。

木錦溪愣愣的看著床上的木如意,剛才大勝在外面跟他大哥還有二哥說定了,只要在中午飯前她還不醒過來,就將她抬到村東二里地外的山坳去。

使勁,再使勁,木如意在努力的張開眼睛,終于,眼睛能瞇開一條縫,光線入眼,晃得她眼前一花,趕緊閉上眼睛,再慢慢睜開

“啊”,木錦溪一直盯著木如意的臉,呆呆的想著心事,盯著盯著,似是覺得眼前木如意的臉上發生了什么不同,她揉了揉眼睛,一雙明澈清亮的眼睛正靜靜的看著自己,大驚之下,她不由自主的驚叫起來。

“錦溪”,在木如意還沒有喊出第三個字姐的時候,木錦溪已是如受到驚嚇的兔子般跳到屋外去了。

聲音怎么這么難聽,跟公鴨嗓似的,木如意咽了咽口水,只是,嘴里干干的,一點口水也沒有,她現在很想喝水,房間里卻是沒人。

“大勝,如意,如意她醒了”,木錦溪驚喜若狂的沖進陳老漢屋里將陳大勝拽了出來。開始,她猛的看到木如意睜開的眼睛,心里是嚇了一跳的,跑出門外卻是反應過來,那是木如意醒了,千真萬確的醒了,不是詐尸,她一直就吊著一口氣。

“真的?”,陳大勝眼睛瞪得很大,跟牛眼似的。

木錦溪點了點頭,拉著他就往屋里走。

陳老漢沒有出去,他掩上門,關緊了窗子,蹲在地上,將手伸進床底下摸索起來,很快便摸到一個破陶瓷罐出來,將手伸進去掏了半響,拿出來時,手上已是抓著一錢碎銀子。他在錢家莊上干了這么多年,這一錢碎銀子就是他全部的積蓄。其實,陳老漢他不是不愛干凈,他是怕自己洗干凈了,那大兒媳會進屋來搜刮了這一錢銀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