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區修整師

再生人

傍晚便零星下著點雨,到**點鐘停了,窗外的天灰茫茫的,溫度漸高,屋子里有些黏糊糊的。

土樓里活動的人已經不多了,基本都在家中洗漱,準備要睡了。陳天佑跟嚴初心比劃了個噤聲的動作,招呼她往外面走。

初心覺得兩人的行徑過于猥瑣,但又不能發問。待走到二層時,陳天佑掏出一根細長的改錐類的工具,沒一會兒,門就開了,他快速地將她拉進屋。

她用手機的光在屋內掃視,發現這里是一個倉庫,地上堆著幾垛玉米棒,桶里藏了不少稻米,幾個甕里大概腌著些蘿卜咸菜。

“我們在這干嗎呀?”初心覺得有些悶熱。

“等。”陳天佑非常言簡意賅。

“等?”這個陳天佑葫蘆里賣什么藥,她實在不清楚。

這一等就等了好幾個小時,就在初心都快盹著的時候,陳天佑推了推她,讓她往外看。

這個倉庫靠近其中的一部樓梯,初心透過門縫,看到樓梯上有人影閃過,以為眼花,陳天佑帶著她小心翼翼地下樓跟。

那人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初心認出來了,被跟蹤的就是白日那瘋子江慶堂,看來還有戲看呢。

他到了一樓,逐個在門牌上看著,找定了一間就站在門口不動了,不知在等什么。看得出來他有些緊張,手里還拽著個什么東西。

初心心里納悶,這人究竟是真瘋還是假傻?

恍神間,江慶堂發出了悶哼,臉色一下子就不對了,初心看到他脖子上多了條繩子,竟越收越緊。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陳天佑充分發揮了矯捷的胖子的本事,沖了過去,一把制住江慶堂身后的人。

江慶堂過了好一會,才喘過氣來。

來人被壓倒在地,陳天佑看上去很吃力,手上的青筋都要爆出了。初心正想上前幫手,從四面八方射過來很多道光,是江嘉譯帶著族里的幾個年輕人過來了,樓里其他人聽見大動靜,也出來了一些看熱鬧的。這陳天佑,原來還留著后路,早布下羅網等著正主呢。

這兇手毫無疑問是個人,而且竟然是女人,當她從濃密的黑發中抬起臉,初心很吃驚,竟是江云燕,她更吃驚的是,這江云燕的力氣大得堪比男人。

更戲劇的一幕發生了,人群中跑出了一個女人,撲通一下跪倒在江云燕的身旁,竟然是前夜死者的兒媳傅姍。

嚴初心和圍觀群眾紛紛表示看不懂,正在指指點點,傅姍的老公要拉她走,她卻死也不肯。

傅姍抬起豐潤的臉龐,臉上掛著淚,幽幽道:“你走吧,不關你的事,我死也要和她死在一起的。”

初心驚了下,莫非兩人是百合?

江嘉譯把人勸離了,就留下幾個剛才帶來的小青年,把兩人押到祖堂前,對著傅姍公公的棺木,江云燕說起了她們的故事。

江云燕在鄉里可能是有些特別,中學女老師這個身份在這里還是比較受尊重的,幾年前,說媒的人都快踏破她們家門檻了。但不知為什么,她自懂事后一直對異性不感興趣,后來才弄清楚自己可能是同志。但奇怪的是,她也從沒有對任何女性動過心,直到傅姍的出現。

傅姍嫁過來那天,她作為夫家妯娌的代表,負責照顧新娘子。但當她看到新娘子的瞬間,整個人都怔住了,她對她太熟悉了!

江云燕大概就是秘聞中報道過的“”,簡而言之,她擁有前世的記憶,過去的生活如何,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一清二楚。遇見傅姍后,她的記憶徹底被喚起,更神奇的是,她連力氣都變得和男人一樣大。

兩人互生好感,一次在倉庫里的纏綿后,傅姍也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自己嫁給江這樣一個粗人,不過是為了來土樓遇見前世的戀人,盡管他變成了女人,但依舊阻止不了他們再次相愛。

這種有悖世俗倫常的偷情帶給她們很大的愉悅,然而,自從恢復記憶那一天,兩人就下定決心要報仇,更何況仇人們剛巧都在這里等著她們呢。

前世的江云燕叫鄭克辛,臺北人,被情報機構派往福建刺探大陸導彈基地情報,他化名為鄭福原,身份是臺商。那時還叫陳小艷的傅姍被組織委派為他的搭檔,假扮他的女朋友,協助他刺探敵情,他們倆在同居期間假戲真做,確定了戀愛關系。

他們的上線因內部派系斗爭被犧牲,獲取情報的過程中他們遭到陷害,他們只能趕緊撤離。當時正值第三次臺海危機,他們并非要人,在沒發現尸體的情況下官方認定二人已被擊斃。

爭斗過程中陳天佑受了重傷,被當時正在永安山區修建軍事工程的江嘉謂等人所救。兩人很感激江等人,江家人一定也覺得他們形跡可疑,卻沒有上報政府,而是收留他們在住所養傷。

但鄭克辛二人萬萬沒有想到,這種脈脈的溫情并不持久。當一日江嘉謂無意間發現他們身上竟藏著非常值錢的古玩飾品,不禁起了歹念。在某夜,幾人進入鄭的房間竊取,鄭走入發現,爭奪中將鄭殺死。陳小艷回來見戀人慘死,試圖找他們拼命,幾人酒后惡向膽邊生,又一直垂涎她的嫵媚,便集體將她侮辱了,當時年紀還比較小的江慶堂沒有參與,躲在一邊有些害怕地看著。

她最后在劇痛中暈了過去,他們以為她也死了。酒醒后覺得出了人命非常害怕,只得趁著夜色,把他倆抬到深山,挖了很深的坑把他們埋了,鄭小艷最后是被缺氧窒息而死。

這幾個人也不敢在永安待了,在黑市把幾件首飾賣了,換了一大筆錢,平分后回鄉。彼此承諾永遠隱瞞這件事,但心里總有些忌憚,所以回來之后幾個人關系一直比較疏遠。

前世的因,今生的果。當傅姍嫁到江家,又被喚回了前世的種種,心中只留下恨。每次看到公公流露出對她的關心,她都覺得異常惡心,在聚會上看到其他幾人也有強烈的不適感。

于是,他們籌劃了復仇,當解決一個又一個目標,內心竟然不是喜悅,只有傷感。

初心望向江云燕和傅姍,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神色已恢復如常。他們身上背負的東西如此沉重,前世的血海深仇和今生的骨肉相親交織在一起。

“忘了過去,珍惜當下,不是更輕松么?”陳天佑問出了初心的心聲。

傅娟微微嘆息:“如果沒記起,也許對我倆來說都是好事。但這便是命,記起了,就不可能放下了。”她和江云燕互看了一眼,“只要還能在一起,哪怕一天一月,我也就知足了。”

盡管事情聽上去有些匪夷所思,眾人還是有些動容。

但不管前世他們之間的恩怨如何,但江云燕兩人不可能逃脫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