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丫鬟

第三十六章 蒲益辭官

董翰林和桂曉高滿門被滅,雖然皇上已經特意下旨封鎖消息,可是這么大的事情還是在整個朝堂之上不脛而走,特別是像誠王李鎮國這樣手握御史院和密諜司兩大監察機構的人,又怎么可能瞞得過他的眼睛。

李洪義親自派刑部尚書拿人,又連夜通宵審問,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已經算是皇上御審的大案,這在大榮朝建國二十年來,絕對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威嚴的朝堂之上,蔡公公公鴨一樣的嗓子喊出“上朝”兩個字的時候,宣武門外的皇宮大門在太陽的第一縷晨輝之下便吱吱呀呀的打開了。

百官入朝,氣氛尤為壓抑,往日里總是要交頭接耳一番,直到李洪義走上皇位之時才會安靜下來的文武百官,今天出奇的規矩,盡然連一個出大氣的都沒有。

原因很簡單,因為大家都知道李洪義正在氣頭上,這萬一一不小心觸怒了龍威,丟官事小,掉了腦袋可就不劃算了。

李洪義坐定,百官一番朝拜不提。

朝議尚未開始,頓時就見兩鬢白發的蔡公公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大聲道:“朕聞楚陽王趙忠四女趙若馨,品貌端莊,溫良賢淑,正值當嫁之年,待字閨中,今朕皇九子李邛已過弱冠,正是適婚之時,文韜武略,當成佳偶,是有月老入夢,當成佳人之美,今朕特賜皇九子李邛與楚陽王四女趙若馨于六月成婚,另,封皇九子李邛為秦王,劃益州為封地,待完婚之后,即刻出宮,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

舉國通告,咸使聞之。

欽此!”

頓時,滿朝之上。山呼萬歲,恭喜李邛的聲音更是此起彼伏。

關于李邛能封為秦王,劃益州為封地,宮中已經早有傳言。他身居秦和宮,前年去益州征集軍糧一事,益州本是古秦之地,種種跡象表明,這已經是李洪義思慮已經的決定。

再加上太子即將選妃成婚。李邛早已成年,再呆在宮里確實不合適,因此,朝中也無人說出個不字來。

原本無比壓抑的氣氛,都被這一紙圣旨全給沖散了。

蔡公公宣旨完畢,后退一步:百官奏本!

直到此刻,朝堂議事才進入正常程序。

杜士元余光瞄了瞄,不見刑部尚書朱廷舉,心里正在盤算著過會兒應該怎么樣快刀暫亂麻。

即刻,朝堂上已經響起丞相卜松擔憂的聲音:“皇上!如今大榮河畔已經尸骸遍野。春旱于天不可斗,人心可寒啊!臣斗膽,還望皇上收回成命,沙場老將全是我朝葵寶,死一人都是我朝巨大的損失,十日之限,非人力可為,當順天順民之意...”

卜丞相這話一說,杜士元心里頓時就樂了,立刻站了出來:“臣復議!一方面收回成命。播皇上恩德于萬民,另一方面當嚴懲獻此毒計之人,以安天下百姓之心...”

“臣復議,嚴懲獻計之人...”

“臣復議...”

“臣復議...”

杜士元一說完。滿朝堂上,頓時起碼不下三分之一的人站出來復議,這陣勢,看來是要非把獻計之人殺了不可。

李洪義威嚴如初,只是淡淡掃視杜士元一眼,便開始面露沉思。心里分析:杜愛卿這也是為朕著想,朕要是就這么收回了圣旨,那豈不是就向全天下的人承認了是朕做錯了嗎,殺蒲益一家人,朕就有了臺階可下,可安萬民之心,可是這個蒲益又是雍兒要用性命要保的人,可真是讓朕左右為難啊!

只是片刻思索,李洪義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心道,雍兒到京城不到一個月,可是為什么偏偏要保這個蒲益呢,難倒此人有什么特殊之處。

他立刻沉聲道:“傳蒲益上殿,朕到要看看,對此他有什么話可說。”

隨即,立刻就聽見蔡公公扯著嗓子喊:“傳蒲益上殿...”

對此,杜士元冷冷一笑,心道,還好老夫機關算盡,早料到有此一遭,你傳個啞巴上來能問出什么來。

應聲,老遠就聽見朱廷舉的聲音在大殿外傳來:“皇上,罪犯蒲益帶到!”

嘩啦啦鐵鏈碰撞的聲音響起,頓時金碧輝煌的朝堂之上就走進來了一個被人押著,胡須凌亂,面容蒼白,背有點駝的高大男子。

不用說,這人正是被杜士元當做替死鬼的蒲益。

蒲益抬頭,一雙大大的眼睛顯得有些落寞的死寂,不過他掃視一眼龍椅上的李洪義之后,眼睛盡然刷的一下就紅了下來,情緒也變得無比的激動,嘴唇顫抖起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

是的,他記得很清楚,距離上一次見到皇上已經過去了十二年零二百四十六天,那是他剛剛當上百夫長的時候,皇上到了北漠視察軍情,還親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恩,蒲將軍,不錯,你帶兵不錯,個個的很有精氣神,從今天起,你領千戶,封北漠三衛邊防使守備...”

從那天起,他蒲益就在心里默默的堅定著這么一個信念,士為知己者死,因此,他蒲益要一輩子為李洪義效忠。

即便是他不能再打仗了,回到京城,官職降了,還當上了農正這樣沒用的官,全北漠來的人都抱怨的時候,只有他蒲益也從來沒有抱怨過李洪義一句話。

可是現在,這個他堅定了一輩子要效忠的皇上,盡然要殺他全家,這又讓他如何不心寒,如何不心痛。

李洪義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蒲益普通一下跪了下去,也沒說什么皇上萬歲萬萬歲之類的話,而是直接就激動的說道:“皇上知遇之恩,蒲益今生無以為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而今我蒲益身為農正,理當為皇上分憂,如今天下大旱,甘霖曠久不至。蒲益還有一心未了,還望皇上成全...”

“大膽蒲益,休要狡辯,皇上待你不薄。你盡然獻此毒計,陷皇上于不仁不義之地,你這種無恥小人,本官羞與你為伍,皇上。像蒲益這樣的奸臣,就應該滿門抄斬,告慰大榮河畔因他而死的亡靈,以安天下百姓之心...”

“滿門抄斬...以安天下百姓之心...”

看見蒲益開口說話,杜士元也是嚇了一跳,他昨晚明明已經讓方秦混進了刑部大牢之中,沒想到盡然連這點小事都沒有辦成。

因此,杜士元趕忙站了出來,頓時就給蒲益的大罪來了個蓋棺定論。

他這一喊,頓時又是一大批大臣跟著復議。

“哈哈...”

蒲益毫無畏懼的瞪著杜士元。若不是他還有趙若馨的托付在身,此刻即便是拼了一死,他也要把杜士元弄死。

沒有證據,說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很不甘心的將目光從杜士元身上移開。

這時候就聽李洪義不急不緩的聲音響起:“哦...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說來聽聽...”

蒲益一臉認真的說道:“知道皇上心優天下百姓疾苦,蒲益已不能上陣殺敵,卻也應該盡一方農正應該做的事情,皇天不負苦心人,多日苦思,臣已想出如何解決提水澆灌的問題...”

“什么?”

李洪義豁的一下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無比震驚。

是的,已經找不到什么形容詞來形容李洪義此刻的激動,這些日子他已經想盡了辦法,連軍師古籌。聞名天下的仁南學院都沒辦法解決的事情,事關他李家天下穩定的事情,他蒲益盡然有辦法?

失態!蒲益的這句話連堂堂的皇上都失態了。

古籌的話言猶在耳,糧荒過后是蝗災,蝗災過后是水災,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句,那就是一局破,局局破,如若不然,他李洪義也不會這般緊張。

他激動的說道:“愛卿有什么辦法,快快給朕說來!”

面對李洪義的激動,蒲益卻沒有剛才那么緊張,反而異常的平靜,他說道:“荷葉傳送運水法,皇上派人送來筆墨紙,老臣即刻為皇上畫出來...”

李洪義大喜,立刻派人送來了筆墨紙硯。

蒲益運筆如飛,這個方法就在昨天晚上的刑部大牢里,趙若馨還給他又補充了一遍,這其中的原理,他早已經爛熟于胸。

不多時,一張詳細的圖紙就已經被他畫了出來。

李洪義立刻請來工部官員進行核對和驗證。

果然,不一會兒,一個工部的官員回來稟報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此法真是妙到毫顛,說是巧奪天工也毫不為過,沒想到我大榮朝之中,除了秋霜縣的仁南學院,盡然還有這蒲大人這等能工巧匠,只要將這份圖紙分送各大州縣,這二十年一遇的旱災,定然可以平安度過...”

“什么?他盡然真的有辦法?”

“蒲農正看來真是用心良苦啊,這等心優皇上之人,怎么能就這么殺了...”

“依我看啊,這事兒恐怕另有蹊蹺,蒲農正一生正值,為大榮朝,為皇上戍了一輩子的邊疆,這等忠心耿耿之人,又怎么會對皇上有異心...”

“依老夫看來這事兒恐怕是朝中另有人作怪,皇上可不能冤枉好了人,讓奸人逍遙法外...”

霎時間,剛才沒有復議杜士元的官員已經開始含沙射影了起來,這話不用說明白,大家都知道是誰,當初遞上劃地澆水,什么京城官員帶頭作帶頭作用,還一套一套大道理的人就是杜士元,現在看見闖了大禍,自然是要找個墊背的了。

李洪義很高興,心里對李雍更加信任了幾分,心道,雍兒果然慧眼識珠啊,若不是朕親自見了這個蒲益一面,那豈不是就把這個到手的方法給放走了!

工部的官員退下,杜士元已經一臉青色,他趕忙呵斥道:“好你個蒲益,既然有這等方法,為何不早一點拿出來,還給皇上獻劃地澆水這等毒計,要皇上出丑,你該當何罪?”

“哈哈...”

蒲益的笑聲很爽朗,或者說很心寒,面對杜士元的責問,他盡然一句話都沒有反駁。

他說道:“唯一的心愿已了,若是皇上一定要殺我蒲益,蒲益無話可說,只希望皇上能看在我蒲益獻出這份圖紙的份上,放過我一家老小,他們都是無辜的...”

蒲益始終是軍武出身,沒有杜士元這樣周密的心思,這會兒明明是他翻盤的最好機會,他盡然只字不提。

事情發展到這里,杜士元大喜,立刻又道:“皇上,不能放了他,要說無辜,你蒲益有董大人和桂大人一家無辜嗎?他們一家人奉旨辦差,盡然被你蒲益暗中勾結古劍山的人全部殺了,皇上,可千萬不能心軟啊!”

果然,杜士元這話一出,李洪義滿是喜色的臉頓時就沉了下去,開什么玩笑,翰林大學士、刑部侍郎全家被殺,這些可都朝廷命官,可不是殺人這么簡單,而是在打他李洪義的臉。

頓時,李洪義身上怒火騰騰騰的就升了起來,朝旁邊的朱廷舉問道:“朱大人,案情可查清楚了?可是蒲益所為?”

一臉剛正的朱廷舉鄭重的搖了搖頭:“回皇上,都已經查清楚了,這事兒不是蒲農正干的,真正干這事兒的另有其人,而是偽裝在蒲農正府上的一個丫鬟所為...”

當然,朱廷舉也是被辦法,時間太緊急,他回去時候也沒問出個什么來,所有的事情趙若馨全都給攬了下來,這會兒蒲益又獻出了解決大問題的圖紙,昨晚李雍為了要保蒲益在御書房和皇上鬧得不開交的事情他可是知道的。

這樣一來,有趙若馨冒出來認罪,正好一舉兩得,既賣了慶安王這個面子,又讓皇上有了臺階下,皆大歡喜的事情,朱廷舉再傻也不會再咬著蒲益不放。

果然,李洪義聞言,心里頓時就高興了起來。

不過他還是一臉的威嚴,沉聲道:“大膽刺客,簡直太不把我李洪義放在眼里了,來人,將這個刺客帶過來,朕要親自審問...”

朱廷舉一聽,嚇了一大跳,勸道:“不可啊,皇上萬萬不可啊,這刺客邪乎得很,雖然昨天已經被人封了全身道,可是即便是這樣的情況之下,她盡然還殺了刑部一個獄卒,就連...就連京兆府的方秦方大人都死于她之手!”

“混賬...”李洪義簡直怒不可遏,“殺了,給朕殺了將人頭掛到宣武門的城墻上一個月,朕要讓全天下的人都好好看看她的下場,此外,派人好好探查古劍山到底藏在什么地方,朕非把這個刺客窩給蕩平了不可...”

吩咐完了此事,他隨即面容一緩,盡然親自走過來將蒲益扶了起來,欣慰道:“讓愛卿受苦了...”

說著,他猛一轉身,朗聲道:“蒲益獻圖有功,官升三級,封京兆...”

然而李洪義話還沒說完,他面前的蒲益又是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認真的說道:“謝皇上隆恩,但是微臣身有暗疾,已無能力再為皇上效力,微臣只想告老還鄉,還請皇上恩準...”

頓時,滿朝堂之上,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