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路

第六十七章 相談

盡管這個問題來得詭異,但是溫瑾言是一個多么從善如流的人。

所以,她不太確定的說:“也許……是吧。”但是后面,她又鄭重其事的加了一句:“不過我從不夢囈。”

林之墨眉舒淡漠,在那端輕輕的瞥了她一眼。

溫瑾言一個肝顫,竟從那一眼中看出了些許困惑。于是,她誠摯且懇切的解釋:“所以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泄露秘密。”所以說來說去,還是繞回了原點?

林之墨微微擰眉,眸光揚落,“我不會殺你。”

要的就是這一句!

溫瑾言幾乎感激涕零,不過,依舊保持了理智,弱生生的問:“那我表姐……”

“有個問題,她沒有答清楚……”林之墨眉心一沉,眸光依舊寡淡,漫不經心,仿佛說起一個毫不相關的路人。

發頂上是繁雜的目光,溫瑾言眼睫微垂,“如果睿王有什么疑問,也可以問我。”

其實,她距離那個答案已經很近。

可是,林之墨久久沒有言語。

溫瑾言有些茫然,是誰的目光太過灼熱,她不由自主抬頭望去。

她看到林之墨目光灼灼,眼中波光似清晨第一抹陽光,那熱烈和急促想要將她吞吃入腹才能罷休。溫瑾言一驚,身子下意識的朝后縮去,可是下一秒,那人眸光微動,平靜的直視著她,剛才的驚濤駭浪,不過眨眼之間就消失了。

“你來京都做什么?”她聽見林之墨問。

溫瑾言心跳如擂鼓,避開了他的目光,低聲道:“母親說要來京都探親,我是被捎帶的。”

“什么時候回去?”林之墨聲音低沉。盡管他的語氣淡淡的,沒有半點起伏,可就是讓溫瑾言有了膽戰心驚的壓迫感,“不知道,母親沒有對我說。”他要做什么?

也不知是否滿意她的回答,林之墨微微頷首,不再多問。

又是一陣沉默。

溫瑾言一顆心揪得緊緊的。她也不知道林之墨下一秒會如何。抿了抿唇,微垂的視線落在他青色的衣襟上。那上面暗繡了幾朵玉蘭,不仔細看。很難看出來。溫瑾言眼睛一酸,沒話找話:“表哥很喜歡這件衣服啊。”幾天前就見他穿著這件衣服,以他的性子,不可能沒換過衣服。

許是她的視線太過強烈。林之墨低頭看了一眼。

玉蘭花開得正盛。

“府上針線班子上的繡娘手藝不好,只有這一件還能講究。”林之墨微微皺著眉頭。心平氣和的說:“聽說四表妹女紅出眾,不如給我做幾件衣裳好了。”

一口老血噴涌而出,鯁在喉間。溫瑾言咬咬牙,“也不知道表哥從何處聽聞?豈不是折煞我了?”故去的睿王妃對服飾很講究。不惜大費周章從南北各地的繡房搜羅最出色的繡娘,做出來的衣裳甚至還被皇后和貴妃娘娘稱贊過,被林之墨一句手藝不好就抹殺了?

況且。她堂堂溫家四小姐,為什么要給外男做衣裳!

“那我去問問明珠表妹。”林之墨眉眼冷淡。似乎不悅,意有所指。

溫瑾言立刻就想到了他剛剛說的段明珠沒有答清楚的問題。一口銀牙幾乎咬碎,卻笑靨如花,“表哥和明珠表姐都是北方人,想來見慣了北方的針法,我手藝雖不濟,可師從蘇州繡娘,熟能生巧,表哥若不嫌棄,不如讓我試一試吧?”

“嗯。”林之墨低頭看她,目光深邃,雙眸里隱著一絲安靜的愛憐。

他眼下倦意甚濃,溫瑾言心尖上有灼燒的痛,長嘆了口氣,“太子的事……”

“皇上病了。”根本不用多言,耳邊已是低沉的聲音:“連日大雪,多地受災,太子奉命出巡,返京時遭人追殺,七日前隱入此間。”

溫瑾言愕然。

她根本沒想到林之墨會有如此詳細的解釋。盡管這些,都是她極想知道的事情。

天家辛秘,在林之墨口中,也不過是輕描淡寫一句話罷了。

有一個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溫瑾言沒有再想下去。她擰著眉頭,略有些遲疑的問:“是……嗎?”她微冷的指尖在床沿上寫了一個王字。當今皇后,三皇子的生母,從前的淑妃娘娘,娘家姓王。

她的手指,一如她的雙唇,毫無血色。林之墨凝著那小小的尖尖的手指,努力克制,才沒有去握一握,然而心間似有貓抓撓過,嗓子微啞,“是。”

其余的事情已經不必再問了。

溫瑾言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太子妃是朱皇后的侄女,賢良淑德,然而父親不過是翰林院的一個翰林,學識淵博,卻無甚權勢。朱皇后的胞弟倒是封侯封伯,可一樣沒有實權。相比之下,王皇后的親伯父是清寧大長公主的駙馬,父親是驃騎大將軍,她會進宮,本就是存了心的。當年若非皇上執意要立朱氏為后,這后宮之主,早已是王皇后。

清寧大長公主是先帝的長姐,脾氣很大,就連先帝也得讓著幾分。巧得是她和當今皇太后是閨中密友,皇上能順利即位,很難說有沒有這位姑母暗中幫助。所以,單單從家世而言,太子的舅族已經輸了。

這還不止,如今王皇后住持中宮,皇上對她很敬重,想要對太子使個絆子,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即便是太子每日都在皇上面前晃悠,可王皇后和皇上朝夕相處,吹吹枕頭風,事半功倍,況且女人說話總有幾分緩和的余地。

可是,林之墨站在了太子這邊。

溫瑾言沒有問他為何這么做,只是說:“我曾聽過一個傳聞,揚州的巡鹽御史楊大人,和我父親是同科,他在兩浙一呆好幾年沒有挪地方。后來走了清寧大長公主的駙馬的路子,今年剛剛上任。”

揚州是富庶之地,然而對于京都來說,還是天高皇帝遠。這件事情,林之墨未必知道。

走清寧公主的駙馬路子的人應該不少。

她的眉頭蹙得緊緊的,眉眼微垂,仿佛心事重重。

林之墨眸光微動。“瑾言。你很聰明。”

“嗯?”被人喚著習慣了,溫瑾言一時并未察覺有什么不對,只是身子懶怠。讓她的精神難以集中,她動了動身子。又覺得不太舒適,往上蹭了蹭。一陣劇痛襲來,她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么了?”溫瑾言只覺眼前一花。她的被子已被人撩開。甚至在她還未反應過來時,褻衣也被輕輕揭起。被那人冰冷的指尖觸及時,她竟生生打了個寒戰。以她的視角看過去,能看見林之墨墨黑的長發,還有他冷峻的側面。以及,微白的雙唇。

他的唇抿成一條線,很是薄情的樣子。

然而這個看起來薄情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查看她的傷口,這讓溫瑾言多少有些窘迫。畢竟……這具身體還是第一次被陌生男子看到。不過。也不算是完全陌生。畢竟,是表兄妹嘛。于是溫瑾言安慰自己說只是被表哥看了下小腹,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不至于喊打喊殺,并且極力假裝自己根本不在意這件事。

溫瑾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這么倒霉。她不過是累了,換個坐姿,然后,傷口就裂開了。

她看著那艷紅的血,覺得傷口的疼痛又增加了幾分。然后,扭過頭,眼不看為凈。

其實,傷口真的挺深的,饒是溫瑾言這樣自認為見過世面的,經歷過風浪的,乍一眼看去,也覺得很猙獰。而且是看著就很疼的那種。尤其是這道傷口還在自己身上,越想就越疼。等到林之墨不知道從哪摸出一瓶藥正要涂抹上去時,溫瑾言難得的硬氣了一回,“表哥,這就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

她伸出的手在那人一個冰冷的眼神下訕訕縮回,并且抹了一把并沒有汗的鬢角,“看不出來這屋子還挺暖和的。”然后,再次移開了目光。作為一個大家閨秀,她曾經被無數次教導過,要處變不驚,臨危不亂,從容以對。

藥膏涼颼颼的,林之墨下手很輕,并沒有加劇她的疼痛。溫瑾言多少有些感激,不過想到這傷口正是由于這人造成的,又及時閉了嘴。可惜,她的端莊靜雅并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問:“表哥你用過飯了嗎?”

按照預想,林之墨應該會搖頭,然后她可以趁機說,不如用晚膳吧……

盡管這天色怎么看也不到黃昏,溫瑾言其實也不太好意思承認,她現在真的餓了。但是段明珠已經為了這事嘲諷過,如果再被林之墨嘲諷,她覺得自己的病情可能會無端端加重。

等了片刻,只聽見林之墨清冷的聲音:“別亂動。”

溫瑾言身子一僵,不說話了。然后,視線下垂,看到那雙白皙修長的手正替她纏紗布。

這雙手幾乎找不到一點瑕疵。這令溫瑾言有些心猿意馬,不由自主的伸出自己的纖纖玉手,對比了一下,再也忍不住:“表哥你的手越來越好看了!”她的聲音清脆似玉珠輕敲,面上是浮夸的笑,“不知會叫多少人羨慕。”

林之墨終于暫時停下了手上的事,側身看向她。

這個距離,她甚至能看清林之墨眼中自己的倒影。一頭凌亂的頭發,蒼白如鬼的面色……

然而,林之墨說:“什么是越來越?”

我想說的是,我家女主是很有骨氣的正直的人!才不是迫于睿王淫威給他做衣服呢!

那是識時務為俊杰,哼(ˉ(∞)ˉ)唧

嚶嚶嚶但是真的好可憐啊好可憐啊,豆蔻少女為何被逼下海做繡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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