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約

第一一二章 破陣救人

秦衍輕眨了一下眼睛。

未央收斂心神,突然暴喝一聲:“文景,你看這是什么?”

就在文景本能的抬頭來看的時候,一根牛毛一般細小的月影離魂針穿透他的印堂,半晌后文景才轟然倒地,頭正砸在花車的腳榻之上,血才慢慢的從眉心那個小孔流出來。

阮落也被這聲大喝吸引,就在這一瞬間,秦衍手中的劍已經斬斷了她的鞭子將殘影護在身后,隨之而來的箭如雨點般密集而至。

未央將袖口的針悉數飛向箭射來的方向,一聲聲慘叫此起彼伏。她飄身落在秦衍身側,從背后抽出嘯云劍將捆綁殘影的烏黑鋼鎖砍斷,三人閃至樹后。

阮落尖聲嘶叫:“我的鞭子,我的鎢鋼鎖!”罵了兩聲音后怒道,“放箭,今日我讓你等皆死在此處,放毒!”

未央向著秦衍眨了眨眼,秦衍猶豫著點了點頭。

由秦衍護著殘影后退至遠一點的地方,未央從一側閃身而出挺劍直取阮落,兩個飄身已經到了近前。

忽然一聲疾喝,“落兒快退!”阮落才反應過來,哪里還來得及。

未央右腕的絕情錦已出,纏住阮落的脖子拉向自已。

一個身形疾射而來,使一把拂塵,卻帶著凌厲的破空之聲。

未央被逼退后,那人越攻越緊,逼迫未央放人之意猶為明顯。

未央何等人物,豈有不知的道理,只管拉緊了右腕的錦,死不放手。

那人忽然停手,尖厲的問道,“你這錦從何而來,花星竹是你什么人?”

未央并不答話,肚子一陣陣的大痛,額角的汗已然淋漓。她蹙著眉心里默默的和寶寶說話,“你要乖,娘親的小命都在這一瞬間了!”

誰知竟然真的管用,疼過了那一陣,安穩下來她才有閑心去看阮落,已然快被自已的錦勒得暈過去了,遂放松了些冷笑著回道,“與你無關。”慢慢的向秦衍處退去。

“國……師救……我……”阮落趁著未央松錦的一瞬間,向著來人求救。

那人面色非常不好看,“帶花潯和花露來,果真是蛇鼠一窩,原來真是你們搞的鬼。”

不一刻,花潯滿臉疲憊的扶著花露被眾人簇擁著來到近前。

“本尊正不知如何處置這兩個小賊,你來得剛好,咱們以二換一,你先放了落兒。”那人理所當然的道,顯見是平日里發號施令得慣了的。

未央細看之下,這女人也就三十五歲左右,保養的極好,倒真象是宮里養尊處優的貴人。只是怎么看她也不象是南詔的人,輪廓倒有幾分熟悉,不知道在哪里見過。

“原來國師當我是三歲娃娃,花家兄妹與我何干,要殺要剮你請隨意!”未央已經到了秦衍身側,殘影猶自昏迷著,她的眸色便有些火燃了起來。

“來人,先砍了花露一只手臂!”國師下了命令,聲音里透著狠厲。

未央手上的絕情錦瞬間拽得緊了些,阮落嘴角一滴血溢了出來。

“住手!”國師喝住那兩個按住花露的人問道,“你當真不換?”

未央看向花潯的眼神十分的漠然。

花潯已然讀懂了她眼中的決絕,成大事者本就不該被任何事所脅迫。

就在兩方僵持下,未央傳音給秦衍道,“西北是陣眼,我吸引國師的注意力,你想辦法擊碎那盞琉璃風燈,往東南退,沈洛辰就在陣外。”

秦衍回道:“國師有些不正之氣,你小心些別離她太近。”

未央首先拖拽著阮落往后退了兩步,國師緊緊跟了過來,一把扯過花露,卸了她的雙肩骨。

只聽得花露一聲慘叫,隨后便強忍著疼痛怒道,“你也不用折磨我,至多不過就是一死,你還能奈我何?”

未央在心中嘆了一聲,面上卻不動半點情緒,大聲和秦衍說道,“我們原路返回,這一趟也算不虛此行,有堂堂的南詔公主在手,難道還怕換不來解藥嗎?”

國師聽完臉色變了幾變,從身上摸出一個精致的玉瓶來,握在手中道:“拿落兒來換,解藥在此!”

花潯剛要出聲提醒,就見未央搖了搖頭痞痞的笑道:“不換,我又改主意了。”

“你……”

就在未央牽制著國師的注意力時,秦衍將一把匕首以九成功力射向遠處的琉璃風燈,那匕首帶著強勁的去勢以不容抵擋的速度擊碎了冒著青煙的風燈。

國師聽見破風聲想救時,那匕首已經從她耳畔飛過,“快攔下那匕……”話音被風燈破碎聲阻斷,隨后一甩拂塵便攻向秦衍。

風燈碎時,無數的弩箭帶著勁風暴射而出,秦衍將殘影護在身后揮劍斬落弩箭。其中一只弩箭自那風燈后帶著萬鈞之力射向秦衍,一切都在眨眼之間。

想躲閃卻不能,他閃,殘影必死無疑。

國師同那暗箭一同而來。

電光火石中,未央本能的舉劍迎向國師,堪堪接下了她的攻擊,右手同時甩脫了阮落,卻再也無暇顧及射來的暗箭,只得以自身之力去撞秦衍,不顧生死。

此時陣眼破碎,大陣漸漸散去,這陣中的萬千變化盡化為烏有。

秦衍被未央撞偏了身子,那暗箭在他和未央之間穿過,將他的左上臂削去一條皮肉,留下一條血溝。而緊隨這一箭之后、只差了一個箭身距離的第二箭卻在未央臂上擦骨而過,瞬間血肉橫飛。他眼中怒意瞬間盈滿,也顧不得痛疼,和未央劍合一處攻向國師。

國師卻在未央放脫了阮落之時,虛晃一招搶了她轉身便走,隨后大批弓箭齊發。

未央右臂受傷不輕,血順著衣袖將絕情錦染得鮮紅。勉強收錦歸腕,抵擋著劍雨將花露護在身后,秦衍亦將花潯和殘影護住,向后退去。

危難之時,鼓聲響起,沈洛辰搶上前來先救下殘影,身后東楚的弓箭手已經開始回擊。

南詔國師帶著阮落迅速后退,片刻功夫竟是掩進了大軍之中,再難尋到半點影子,就連阮落一身艷紅也看不見了。

未央對著沈洛辰彎唇一笑,身子緩緩軟倒了下去。

秦衍和沈洛辰同時搶上來接,未央卻將拿劍的左手纏向沈洛辰的頸項。

沈洛辰接下了未央的身子,眼中心疼的神色立現。將她打橫抱起后才抬頭看向秦衍,“師兄,未央受傷不輕,我先帶她回去。”也不等秦衍回應,轉身就走。

秦衍站在原地看著自已空空的臂彎,心如被揉碎一般,就連呼吸都覺得痛不能忍。

魏晚晚上前,從袍下內衫上扯下一條便要去裹秦衍的傷。

就在魏晚晚的手即將觸到他臂膀的一瞬間,秦衍本能的閃身避過了,隨后道,“蔣淘,護送未央和洛辰先回關上去。”

“是!”蔣淘立刻領命,他雖一直以來都有些愚鈍,此時卻也知道公子怒了。

“戚少將軍,領著你的先鋒營開路,走左翼。”秦衍沉聲道。

戚堯養了一個半月有余,傷早就好了,此時正摩拳擦掌。

“遵令!”一騎先出,領著人馬向東分出一隊。

“向天祺,領五萬步兵走右翼。”秦衍將劍往南詔大營方向一指,飛身上馬后,回劍做了個斬殺的動作。

向天祺打馬向前,“遵令!”隨后一聲大喝,“出發!”自已策馬向前飛奔而去。

“葉恒,領弓箭手走中間大路,掩護右翼同進同攻。”

“遵令!”葉恒手持一響弩發出命令,領兵而去。

秦衍心中怒火仍盛,回頭往未央幾人消失的方向看了看便撥轉馬頭上前督陣。

這一戰在秦衍的盛怒中暴進,十萬大軍如履平地般向南詔營地直奔而下。

南詔設在此間的就是一處虛營,為的不過是通風報信和守護這大陣而用。此時東楚軍蜂擁而進時,南詔散兵早已如洪水般退向了冥王澤,隱于林中。

東楚兵追至冥王澤再不能進,只得撤兵回營。

秦衍拍馬先回,他心里惦記著未央。可是當他回到大帳時,卻半個人影也沒有;先前焦急的心情忽然落了空,聲音不由得生冷:“蔣淘?死哪去了?”

蔣淘也不應。

魏晚晚隨后進帳。

“將軍,你傷得不輕,我先給你上藥包扎!”說著話魏晚晚利落的端著盆出去,不過片刻便端了半盆熱水又回來,放下水盆后,幾步近前要給秦衍寬衣。

秦衍錯開半個身子閃過她的手,皺起眉頭道,“無礙,這點小傷我自已來即可,你且先出去罷!”

魏晚晚哪里肯就出去,將手中一并拿回來的布一頭扯成兩半,“將軍……”

“出去!”秦衍的所有耐性盡失,聲音頓時冷了三分。

魏晚晚手下一頓,對著秦衍的后背仍舊溫婉微笑,眼中卻淚光閃閃。好容易忍著出了營帳再忍不住,一串委屈的淚滾濕了衣襟。

秦衍心思極為復雜,想到未央即便忍著傷痛也不愿意在他的地方多待上半日,心便不由得又疼痛起來;只要一想到她對沈洛辰的信任與對自已的視而不見,便再難冷靜,心中郁郁不樂。

文景也不答話。

未央趁著阮落發威之機向秦衍使了一個眼色。

未央從他身后閃出,口中念念有詞,數著步子往前又走。

這回只閃過一道影壁,殘影身子軟軟的被綁在樹上,旁邊一個花車上歪著個紅衫女子,一手拽著鞭子。未央這才看到,鞭子的一頭纏在殘影的脖子上,她登時眼睛就瞇了起來。

“喲,敢情這人很重要呢,竟能勞動將軍大人親自來救!”阮落媚眼如絲,看了秦衍又去看未央,“嘖嘖,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大人物?”回頭喚了一聲,“文景,你看誰來了?”

“文景不知,文景只見過影主一人!”文景仍不抬頭。

未央袖中的手指微動。

“你找死嗎?當年若不是父王開恩,哪里還有你的今日!”阮落啐了他一口。

陣中。或云或雨,或陰或晴;或回廊抱廈,或山海江河,半個時辰后,未央身上一處干的地方都沒有了。

秦衍亦然。

又行了半個時辰,終于未央一腳踏下去便聽得一陣異響,眼前不遠處出現一個被捆了雙腳倒吊在樹上的人影,穿著殘影的衣裳,身形也極是相像。

一個半百老者低頭上前。

阮落傲慢的拽了拽手上的鞭子問道,“文景,是這個人身份尊貴還是那個漂亮小公子更尊貴些?”

未央手中的小匕首突然發力射向捆綁著那人的繩索,繩索斷的同時甩出絕情錦纏住那人的腰,向自已拽來。

果不其然,那人剛一落地,體內的弩機即被觸動,數十支閃著幽藍光芒的箭頭密集射來。秦衍挺身護住未央,將所有的箭全部擊落。

“棲霞關仍在,那是因為有秦衍的籌謀;如若不是少主親自駐守在城中,武陵城兩月前已失!”蒼辛詳知這其中原因,以及數月來大大小小數之不盡的戰事。

“武陵城若失,棲霞又豈會安然無恙?”鳳燼低嘆一聲又道:“秦衍當真是難得一見的奇才,又有少主相助,這一戰若無意外,東楚定然無憂。”

她驚起了一頭薄汗,秦衍再去看剛剛二人所站的地方突現一個丈余見方的坑,也暗道了一聲好險。

未央屈指細算,兩次過后仍舊回到那坑邊,從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掂了掂份量才淡聲說道,“這個并不是殘影,但也只有救下他來后面的路才會出現。”微一停頓又說道:“我救人,你需防著他的暗器。”

秦衍點頭,擎劍在手。

未央小心謹慎的算著步法一路過去,“幫忙拉住繩子。”她頭也不回,招喚身后的秦衍。

秦衍立時接住她遞過來的繩頭,不待用力,忽然被未央抱住往后退了三丈有余才停下來。

鳳燼立于城墻之上,雙目泛起愁容。

蒼辛立在他下首,似是看穿了他的嘆息,“西唐以半數軍隊去攻鳳翔關,實則精兵強將皆在于此,那個神秘的太子就隱于軍中,真真的不容小覷。”

鳳燼倒背著雙手一聲長氣呼出,“若東楚之兵將皆是這等無用之輩,如何不亡?棲霞關到得今日仍舊在握也實屬奇事。今夜我若遲來,武陵城必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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