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雋心中充滿著不可思議，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我現在是不是就如同傳承記憶中的鬼魂一樣，附身在了一個凡人身上？
“這么說的話……我死了？”她簡直驚呆了，“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真的……”
“不不不，也有可能是離魂……”
然而這具身體的主人還在繼續與他身邊的凡人竊竊私語。
“沒辦法啊，誰讓我們倒霉呢，”說到這里，王純突然捏著嗓子，“社會需要全面發展的人才！”
這句話應該是在模仿別人的腔調，但可能是王純的模仿功力太差了，聽起來滑稽可笑，靈雋就感到胸腔震動，很快又聽見這具身體的主人悶聲笑了起來。
事情超出了一個單純而幼稚的靈族的想象，但不得不說，兩人的交談讓她忽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感覺：這些凡人上課走神的樣子真是像極了她的木靈同窗們！
好在她附身的人說了兩句后就不再與王純交談，而是終于決定好好上課。
這個凡人的目光先落在干干凈凈的課本上，那些文字雖然古怪，但靈雋卻都能看得懂——也僅限于看懂。
這時候，她終于又聽清楚了那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整個世界是一個普遍聯系的有機整體……聯系是普遍的、客觀的、多樣的……”
靈雋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聯系？這不是正好和她之前在思考的問題有關嗎？
聯系是普遍的，這是當然了，就算是玄明劍和青神木，不也因她而聯系到了一起嗎？但她要找的是除她之外的聯系，也不知道能不能有。
而且……
“我之前在想聯系的問題，突然就出現在了這里，正好聽見一個老師在講‘聯系’這一課，這是不是太巧了？”
靈雋不相信什么巧合，她認為這里面一定有某種她還沒發現的聯系……呃！又是聯系！
不論她怎么想，時間總在流逝，這具身體的主人沒有再昏昏欲睡，而是在認真聽講，連帶著靈雋也聽了一堂哲學課，越聽越覺得很有道理。
“現在的凡人都在思考這些問題了么？”她忽然有點愧疚，“作為一個能修煉的靈族，我好像滿腦子就只有打打殺殺保命報仇，真是太丟靈族的臉了。”
……顯然，就算靈雋之前已經意識到這世上并沒有什么高低貴賤，但心理上的固有觀念一時間還是難以扭轉，對凡人免不了有些小覷。
但很快，她就會被教做人了。
一堂課結束了，靈雋附身的凡人老老實實地去了辦公室，然后又被那個中年老師訓了一頓，罵得狗血淋頭，之后才悻悻地回到教室。
“活該，讓你上課不聽講！”
此時還很甜很天真的靈雋覺得老師做得很對，有好老師教導還不聽講，想想她的木靈同窗吧，每次上課都在劃水，以后也不知道未來會成什么樣子！
但身體的主人顯然聽不見她的吐槽，他被罵了一頓也沒放在心上，回到教室就繼續和同桌王純打打鬧鬧，互相diss，直到上課鈴聲響起。
這一堂課是數學。
靈雋感到她附身的人明顯精神一振，非常活躍，早早就拿出了寫得滿滿當當的數學試卷。
“數學？”她默默思索，“是算學吧？”
人族有一脈修天機術數，有時候就需要一些算學知識。
靈雋之前也看過，那些算學知識都很簡單，她多看幾眼就會了——修士的算學都這水平，凡人的肯定更差！
還不清楚自己目前是什么情況，一時間也回不去靈種中，閑著也是閑著，靈雋決定聽聽這些人在說什么，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之前的哲學就還蠻有意思的。
上課五分鐘后。
靈雋：“……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做什么？”
她徹底懵了！
怎么……算學里還有這些奇怪的符號——英文字母？希臘字母？什么鬼……
總之，凡人的算學怎么是這樣子的啊！這個什么……函數，居然這么高深的么！
而且，那個數學老師在上課的時候還會叫人回答問題，那些人都回答對了！
靈雋感覺自己的三觀已經徹底崩塌了，原來凡人居然是這么聰明的生靈么？
我之前居然還覺得自己出身高貴，瞧不起凡人……我真是太孤陋寡聞，太傻太天真了。
靈雋：默默抱緊愚蠢的、連凡人數學都不會的自己。
好在靈雋的三觀也不是第一次崩潰重組了，她能接受自己從劍靈變成了木靈，也就能很快接受自己在數學上遠不如凡人。
……不管怎樣，靈族修煉又不要靠數學！
迅速說服了自己并從打擊中清醒過來后，靈雋就正大光明地走神了，完全忘記自己半個小時前還吐槽這具身體的主人上課不聽講。
此時，她的視線被固定在正對黑板的方向，前面有六排同學。
身體的原主人在認真聽講，時不時低頭做筆記，靈雋就只能默默觀察前面的同學。
“這真是個奇怪的地方！”她心想，“傳承記憶里的凡人和他們的衣著打扮也根本不一樣，該不會傳承記憶過時了吧？”
她是知道的，人族內的大勢力每隔幾千幾萬年就會變動一兩次——這個善變的種族變成什么樣都不奇怪。
“提醒我了，以后也不能迷信傳承記憶。”靈雋暗暗警惕，“就比如萬靈秘境的尊主可能找到了螟蜓，這就和傳承記憶中‘螟蜓已經滅絕’的說法不同。”
時代在變化！
靈雋默默回味了政治老師在教訓身體原主人時說的話，覺得很有道理，以此為鑒，時時自省。
一堂課就在她神游天外中結束了。
就當靈雋以為接下來應該還是和之前一樣上課的時候，眼前的世界忽然扭曲起來，她頓時精神一振——難道，她這是要回去了？
然而并不是，扭曲的世界很快又恢復了正常，不過她依舊坐在這間教室之中，只是視角改變了——從左數第四列換到了左數第一列，靠墻壁的地方。
靈雋知道自己附身的人應該沒變，因為桌上課本的字跡與之前一樣，同桌也依然是王純同學。
“又是政治課，好煩啊，要是每節課都是數學課多好啊！”她聽見他附身的人這么說。
靈雋心想，千萬別，不是說社會需要全面發展的人才么！
“與其上數學課，不如上政治課。”王純沒好氣地白了同桌一眼，“也就只有你天天這么想。”
兩人就“無聊的政治與復雜的數學誰更討厭”展開辯論，雙方各持己見并拒不接受對方意見，最終上課鈴聲結束了這一場沒什么意義的辯論。
上次見到的那個中年男人走進教室，打開電腦、投影儀，點開一個PPT，“今天我們講‘矛盾’。”
靈雋：這就是……凡人口中的“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