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的自我修養

第一百三十八章出人頭地

宮里的事情不是誰努力誰就能平步青云,大部分情況下還需要靠天賦和機遇,就拿曹醇來說他是沾了他干爹曹博的關系和年齡小的先機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年齡越小就意味著機遇越多、可塑性就越強,內書堂讀書的小太監們大多都在十歲左右,再大的根本沒機會,進入內書堂讀書幾乎就成功了一半,后面要是足夠努力足夠勤奮,進入司禮監到達權利的中心也未可知。

但也有人狠下心來險中求富貴,年年自閹之人如過江之鯉,削尖了腦袋都想進到這皇宮里撈上一筆滔天富貴,但大部分人根本沒有那么好的運氣,年齡大進了宮,只能作些底層的活計,酒醋面局里搬壇子、打掃甚至是掏糞,這些人大多蹉跎半生最終流放到浣衣局里自生自滅。

就像這皇宮中的閹人也不是每一個都能稱為太監,典簿、長隨、奉御、監丞下來是少監,少監上頭才是正兒八經的太監。

有太監當然就有大太監,掌握實權的就是大太監,這些人呼風喚雨,內閣的閣老見面都得禮讓三分稱一句老先生。

蘇州織造盧堂就是個自閹進宮的主,當年他能一路升到司禮監靠的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丹青造詣,說實話盧堂此人在書法與丹青上的造詣放眼整個大銘都咸少有人能及,不過礙于他閹人的身份,文人不齒少有人推崇罷了。

曹醇從小在宮中長大,什么樣的事他都見過,盧堂當年在司禮監也曾風光過,不過后來盧堂不知因何事急流勇退外調到蘇州當織造。

想著,去崇文門外攔人的小太監帶著一個穿土布衣服的驛使匆匆進到司禮監。

那人身材瘦高,皮膚白皙的不像是常年風里來雨里去的送信驛使,反而像個養尊處優的貴人。

“曹督主,久仰。”那人微微拱手以示問候。

這一聲曹督主將曹醇的記憶直接拉到三年前,那時他同天津、山東的幾個礦監爭奪司禮監秉筆這一位置,后來因為搭上貴妃這條船才順順利利的晉升上去。

當時盧堂就是同他這般問候的。

曹醇從位上起了身,他走近低聲道:“盧公公膽子真大,萬歲不召就敢私自回京。”

“早春時,曹督主不也去了淮陰。”盧堂將后兩個咬的極重:“所以彼此彼此。”

看來這個盧堂是有備而來,將他的底摸的門清。

曹醇不怒反笑,他吩咐左右道:“都照看著點,咱家有事要出宮一趟。”

朝中風云際會就暫且不提,西北巡茶的隊伍終于有了動靜,他們整整在陽曲縣停了六日有余。

這短短的六日陽曲縣內部悄無聲息的發生了變化,說近些城東胡寡婦案中被冤枉的王金得以昭雪,陽曲縣的百姓們紛紛稱贊高老爺是大清官,說遠點平日橫霸鄉鄰的孫家二少爺孫璞竟跟著商隊南下去了揚州,就連他的狐朋狗友張文貴也沒了聲音。

陽曲縣又恢復到了往日的寧靜。

何喬倚雙手一拋,行李被他拋上了馬匹,他拍了拍馬鞍:“老大您上來試一試。”

馬鞍上綁了厚厚一層棉墊,江半夏有些詫異。

“上次您不是說馬鞍太膈人嘛,昨天我見街上有人賣墊子就買了幾個。”何喬倚嘿嘿一笑。

看不出來,何喬倚還挺會拍馬屁的。

馬屁精,楊一清翻了個白眼,隔著個車廂他都能聽到何喬倚拙劣的諂上之聲。

何喬倚本身就是市井小民出身,跟誰有前途他比旁人都要看得清楚,江半夏傍上東廠,他傍上江半夏,道理是一樣的。

只要能讓他多賺點錢,怎么都好。

“老大,這小子怎么辦?”何喬倚指著縮在角落里的瘦弱少年,他每看一次心里就滴一次血。

一千兩,一千兩啊!江南最頂級的名妓再貴也才二百兩,做個稅監三年才撈百兩,這小子竟要一千兩!

說實話江半夏花錢買下這個人后她就有些后悔了,一千兩不是一個小數目,曹醇一口氣給了她三張面值千兩的銀票,除了充面子外其實也料定她花不出去。

少有銀號能消受這么大額的銀票。

人是拉了一把,可錢卻沒了,說起來也很有意思。

“那就讓他自己賺回來。”江半夏開玩笑道。

“就他?”何喬倚笑出了聲:“怎么賺?搶國庫?”

謝生從角落里鉆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連磕了幾個頭:“求大老爺送小的進宮,小會將錢還清。”

“別介。”何喬倚連忙躲開:“旁人都說宮里有條通天大道,在我看來蹉跎致死的比比皆是,你要是真進去了說不定還要我們老大多搭一筆銀子替你收尸哩。”

江半夏輕聲嗤笑道:“進宮可不是什么捷徑。”

宮里十萬宮女太監,宮女們都各個指望著能成為第二個蔣貴妃,太監們則指望著能成為第二個曹醇。

這么多年過去,不論是年齡小的還是自閹進宮的老公,最后能成為人上人的有多少?

謝生長跪于地不肯起來。

這與江半夏第一次見他時一樣,少年固執而冷漠,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人就是條狼,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老...老大”何喬倚磕絆道:“您該不會是真要答應他吧?凈事房的小刀王師傅一刀下去您那一千兩就貶值了!”

“總得給孩子一個機會。”這句話是江半夏說給謝生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話音剛落,謝生‘咚咚’連磕幾個響頭,看得何喬倚腦瓜子疼。

“起來吧。”江半夏單手扶起謝生:“進宮是你自己選的,以后的路走成什么樣我們也幫不了,那一千兩就當我打水漂了。”

“我一定會還的!”謝生忙道。

“那就拭目以待。”

江半夏讓人拿了筆墨來,她捻著筆將墨舒開,洋洋灑灑的寫了些近日西北巡茶的近況,但唯獨沒提謝生的事。

她將信封裝好并交給謝生:“想要進宮順遂,就親手將這份信交給東廠提督。”

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考驗,有本事的人總會想辦法達成目的。

謝生盯著信封上瀟灑的幾個大字,他心里暗自發誓,將來若能出人頭地,一定要報答這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