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為王

第一百五十一章 攬事

小的事,就好象唱戲的在演正戲之前,蕪來段跳加演完,就該說正事了。

待王膜的高興勁過去,李賢開口。

他的語調不急不徐,淡定從容,說的好象是別人的事一樣。一件極為復雜的事,在他嘴里,鞭辟入里,三言兩語的功夫。就已經把其中的利弊說的差不多了。

到最后,李賢很誠摯的道:“大人,你是武臣,學生的話,還萬請不要介意。”

“不妨”張佳木面無表情的道:“你說的有沒有道理,我自會想。不分文武,大家都是給朝廷效力辦事的,何必這么涇渭分明。”

其實這話李賢就不贊同,文就是文,武就是武,涇渭如何能不分明?但求人的時候。也不能太過掃人的面子。聳下也只能含笑點頭。以示同意。

適才李賢所說,張佳木確實也是聽了進去。

武官當然有武官的好處,直率,敢作敢為,邊防大事,文官如果不掣肘,武臣獨當一面又所選得人的話,邊防自然是安若泰山。

象范廣在遼東邊境時,那里的土蠻就討不了一點好,被打的聞風喪膽,根本不敢犯邊。如果范廣頭上再多個婆婆,事情就難說的很了。

但武臣不受掣肘,也有壞處。

文官要講操守,武官卻不必。光說朝服,按例,武官有一到九品,各有規定。而實際來說,武官愿意遵守規定的極少。

胸前補子,很少有人繡熊黑。彪。海馬,都是繡獅虎,或是干脆繡麒麟,華而不實,不守規矩,和文官真的是相差很遠。

這是小節,從大的來說。武官貪污幾乎肆無忌憚,不象文官要錢也講個名目。而且。武官貪污關系甚大。克扣糧餉,吃空額,關系國防大事,豈能當成兒戲?

當然,文官坐鎮,這些事也免不了,但好乒要強過很多。

王樓當年備邊時,就斬過都指揮使安敬。因為其跋扈不法,而且貪污軍餉,所以王旗下狠手殺了此人,結果武將惕厲,不敢犯禁違命,王撰一聲功名同。也是打這件事上而來。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駭人聽聞的事。武官與中官勾結,勒索地方大戶,販私鹽,販賣私茶,走私物品,私設關卡,甚至讓麾下官兵假扮強盜搶劫,這些事,都是有的。

最過份的。就是設在海邊的衛所,不僅不備海防,反而出海走私,或是干脆當了海盜,公私兩便,一邊收海商的銀子,一邊自己走私,順道還搶劫,一層一層的,關系網直到北京,聽聞之下,豈能不叫人覺得驚心動魄?

大明海禁,現在是最緊的時候。因為永樂年間三寶太監下西洋,靡費極多,朝野反對,所以燒了海圖,毀了寶船,片板不準下海。后來到了嘉靖年間開海,海防水師不得力的弊端就暴露了出來,僂寇大舉侵入,幾乎一路打到南京,要是當初海防不那么墮落,恐怕也未必就是如此模樣。

總之,仁宣到正統,至景泰天順,明朝地方文武并行的制度為之一變,加設統管文武的巡撫,并非是完全沒有道理。

事實上,巡撫制度,以文制武保全了明朝二百多年以下對地方進行了極為有效的統治,哪怕就是崇禎末年,李闖眼看就要打進京師,地方巡撫一樣照常辦事,財政收入一樣解入京師,就算是京師失陷之后。地方上仍然一片平靜,并沒有漢唐中央政府崩盤后,整個地方也大亂的情形發生。

原本張佳木對這些情形都不大知道,聽了李賢的解說,倒是有點一點隱約的看法。只是他畢竟不是個中人,雖有想法,還是模模糊糊的說不清楚。

仔細想了想,這種大事,也不是一言可決的事。座中各官沒有辦法,倒不妨把他們的事放在自己手里,一起攪和開來,沒準更是個上佳的好機會。

于是站起身來,含笑道:“列位大人的憂慮,我知道了。得空進宮,會向皇上陳說。”

他的話,含糊不清,類似許諾,卻又根本不在點子上,在場的人都是面露懷疑之色,不知道這個年輕的都督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好在王旗對他很是了解,知道張佳木說話從來沒有說實了的時候,但只要他開了口,事情就可以落在他肩上了。

于是舟各人打了個眼色,自己先開口道:“佳木,既然你這么說,總歸是要仰仗你的大力了。”

“不敢”張佳木笑道:“伯爺這么說,叫我怎么自處?”

“大事當前,也不必太過客氣。”

“是,總之,請諸位

“好,那就是這樣嘍!”王驟對張佳木當真是信任的很了。復辟奪門前后,兩人的關系有了一點小裂痕,經過今天的修補,前嫌盡釋。

老頭兒很開心,摸著白胡子笑道:“那好,也到了吃飯的時候,怎么樣,佳木,今天就在這里吧?””不”張佳木連忙推辭,笑道:“不敢勞動。還有些事,要回去。”

“好,那就不留你了。”

王膜知道他現在是大忙人,于是也站起身來。張佳木忙道:“不敢當。還是件個管家送送就是了。”以前他來王驟府里,因為地位相差很遠,不要說留飯了,王膜站也不必站起來,端一端蓋碗就算送客,他自己走人就是。

這會兒可不比之前,王膜是主人,自己送到樓梯口,又吩咐人道:“來啊,叫王增過來,代我送一送客。”

這倒是很妥當的安排,張佳木欣然答應下來,自己先下了樓從夾道穿過月洞門,到了前院的時候小正好王增在幾個人的簇擁下已經過來了。

“哎喲,王世兄,有些日子不見了。”

張佳木見了王增就是笑,王增卻是冷哼一聲,長揖到地,只道:“末學后進,給都督大人見禮。”

“哎呀,好你個王增。”張佳木上前捶了他一下,笑道:“還記我的仇不是?””哼哼,你現在好了,一下子青云之上。只是賺得俺好苦!”王增倒也不是真生氣,只是面子上下不來,當下只是冷哼兩聲,接著道:“總之。這一回你得想個法子,好好賠個罪。””好,城里哪家酒樓,或是你看中什么東西,和我說。要不然派人和我伴當說就是了。不然的話。有空再去打狐貍,我給你打張上好的白狐皮。”你還說?”王增警告他道:“我還罷了,隨你就是了。駙馬都尉和薛侯都很生氣,你倒是想一想,你升官了,他們兩家給你送禮沒有?”

“哎呀!”張佳木猛拍了自己額頭一下。笑道:“慘矣,慘矣。

王增倒是真不大生氣,他和張佳木交情是夠了,朋友之間,介意就沒有味道了。畢竟是殺頭抄家的事,張佳木做的隱秘也無可厚非。

但陽武侯薛綜和駙馬都尉薛暄可就不行了,彼此是網認識的朋友,結果張佳木拿駙馬當擋箭牌,又半夜從陽武侯家的別院溜走,事情出來,兩家都感覺丟了面子,對張佳木也極不諒解。

看來,要解決這件事,還得下點功夫才行。

張佳木和皇室的關系很好,勛戚之間,除了武清侯幾家,別的勛戚對他的印象也很不錯,這件事不解決,影響他和皇室勛戚之間的關系,麻煩可也就大了。

在大明,沒有什么王法規矩是死的,只有人情是必不可少的一道功課。這堂課過不了關,說什么都是虛的。

當下張佳木對王增連連打躬小又是致歉,又是感謝對方提醒。好不容易,王增略為解氣,這才把身邊的人對著張佳木介紹。他伸出右手,做了一個手式,接著笑道:“來,佳木,這都是我會文時認識的好友,今科考試就在眼前了,這陣子倒不是和你鬧意氣,實在也是沒空啊。來,這位是山西舉人楊繼宗,嶺南舉人崔浩,吳江舉人程萬里,都是難得的人才,今兒算你好彩頭,一下子就見了這么多舉人老爺。”

幾個舉人,除了楊繼宗外,打扮的都很瀟灑出眾。一個個都是一身青色的葛袍,頭戴玄色方巾。腳上是白襪黑鞋,大冬天的,手中還有一柄折扇,都是面若冠玉,瀟灑出塵,一看就知道是衣冠中人。

“學生等見過大人。”

別的舉人尚在遲疑,崔浩先上來見禮。他身形不動,腳步直趨,一看就知道受過嚴格的禮儀刮練,到了張佳木身前,一躬下去再起來,動作爽利漂亮,加配上響亮的問好聲,不覺令人好感大增。

“不敢,大家都是讀書種子。我一個老粗,不必受大家的禮了。”除了崔浩外,其余兩個舉人都有點遲疑,看來是不大愿意向一個老粗武臣行禮,張佳木也不以為意,幾個呆書生,隨他們去就是了。

“不然,朝廷禮制相關,學生等不敢違制。”楊繼宗一身灰袍,腳上是一雙千層底的布鞋,人看起來也很有呆氣,趨前兩步。竟是大禮而拜。

原來這呆子不是不要打躬,而是要大禮參拜。,!